贞洁的狐狸精

侯虹斌

狐狸精从哪里来?

其实，在苏妲己之前，古老的狐精族拥有高贵的血统。《山海经》将九尾狐视为神兽，认为可以辟邪驱毒。涂山氏、纯狐氏、有苏氏等原始部落均以狐为部落图腾，把它奉为守护神。治水的大禹娶了涂山氏的九尾白狐为妻，这位狐狸身家清白、贤淑有功。身为涂山氏的后裔，狐狸曾是上古帝王的外戚，身价不凡。

不过，后来狐精族就家道中落，从天皇贵胄陡降为低贱的狐媚子了，而且成了坏女人的代称。武则天的政敌就公开骂她“狐媚”，就是指她先后嫁给李氏父子二人。不过，狐狸精的彻底妖魔化还得拜明代许仲琳《封神演义》中的苏妲己所赐。她这个狐狸精当的实在是太深入民心了，一代帝业就被这一池祸水废了，千秋万世过去了，仍然让男权主义心有戚戚。其实，就连这个狐狸精也是冤枉的，因为她完全是在贯彻女娲的任务，一点折扣都没打，真是比窦娥还冤。

稍为狐精说公道话的，大概就数清代的大学士纪昀了。他在《阅微草堂笔记》中写过一只贞洁的狐狸。

清朝时，京城有一处庭院快要荒废了，有人听说里面经常有狐狸出没。离这个庭院数十步的地方，另有一小官宦的宅院，里面有位漂亮的少妇。她思慕着邻居家的英俊少年，某天终于下定决心，晚上翻过矮墙去情挑那位少年。少年郎如何能抗拒美色?两人开始私通了。不过，这样天上掉下来的美事，任凭是谁都会有疑心吧?第二天，少妇再来，缠绵过后，少年就开始追问她的来历，她害怕事情泄露，便随便编造了一个姓名。

过了些日子，两人的关系逐渐亲密融洽，那位美妇人揣度少年应该不会嫌弃自己了，于是自称为园子中的狐女，是狐狸精。少年爱慕她的美色，不忍心拒绝她，依旧与她缱绻。

不久，这位少妇家的屋顶上忽然有人扔瓦片，并且有个女声一直在不断叫骂。多事者留神细听，原来竟是说：“我在园子里住了很久，清清白白，你为什么要污蔑我?虽然我的小孩玩耍时也扔过砖头石块，吓过你们，可从来没有干过这种伤风败俗、勾引男人的事，哪像你们人类那么淫荡!”

原来，真正的狐狸精气不过了，自己跳出来叫屈。这件风月情事这才泄露出去了。向来只听说狐狸假托人来施展媚惑的手段，而这个妇人竟然假托成狐狸来勾引男人。好狐狸的名声就是给这些坏女人败坏的呀!

《阅微草堂笔记》里，写过很多种狐狸精，编者纪昀仕途顺利，他写此书的指导思想是“大旨不乖于风教”，这些狐狸精的面貌各不相同，但都各具个性。有一个狐狸趁无人之时，偷偷潜入一位老学究的书房里，变成一美貌女子，反复研究如何让镜子里照出来的狐狸变作人形。但从始至终，未曾伤害过人。

另一窝狐狸更有趣，住在一家当铺的某个院落里，与人类相安无事。但那只雄狐狸却十分怕老婆。有一天晚上，狐狸住的楼上忽然传来谩骂的声音，还有鞭打声，十分凶狠，当铺里的人耐不住好奇，都跑去听。只听雄狐狸忍痛大叫。过一会儿，雄狐狸在窗前喊：“楼下各位都是明白事理的人，这世界上还有老婆打老公的吗?还有没有规矩了?”楼下的人里，恰好有一位才被老婆打了，脸上指甲抓的伤痕还没好，大家不约而同看着他，哄然大笑说：“这种事情到处都有，不值得奇怪。”楼上的一群狐狸，听见后也哄然大笑，打斗于是就停止了。这位凶狠的母狐狸自己也不好意思了。自此之后，这座楼再也没有传出过打骂声。

编辑汪微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