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狐狸精

朱　辉

美女的天敌是时间，时间能让任何美女变成老妪。同样，词汇的天敌也是时间，时过境迁，许多曾经流行的词汇变成了古汉语。不过其中却有例外，比如“狐狸精”这个词，历经千年至今依然时尚，并且似乎可以继续时尚千年。

“狐狸精”应该算个贬义词，最常见的使用场合是合法妻子去捉奸，无论该妻子学历如何、出身怎样，她多半会骂第三者为“狐狸精”。然而随着时代的发展，“狐狸精”的贬义色彩却在褪色，你私下说某女白领是“狐狸精”，她未必十分生气，因为她会觉得至少你觉得她漂亮，现代女性不一定喜欢别人夸她有才有德，却个个都喜欢被认为漂亮。

狐狸精的由来源远流长，最早是以正面形象出现的。相传大禹当年潜心水利工程，不知不觉三十了还是大龄青年，按照当时人类的平均寿命，他相当于如今五十多岁还没有结婚。此时，中国历史上第一个著名狐狸精出现了，她是一只九尾白狐，变形为涂山女。大禹对她一见倾心，马上结婚了。他们的儿子启，后来成了夏朝的开国君王。

九尾白狐对于夏朝的开创起到了决定性作用，几百年后，另一个狐狸精妹喜则让这个中国第一个奴隶制王朝倒闭了。似乎从此以后，狐狸精就成了破坏之王，顶级狐狸精可以倾国倾城，比如妲己姐姐就是邪恶与美貌的化身，剜心、敲胫、剖腹，传说中的妲己是多项“外科手术”的发明者，与只是一心追求奢华生活的妹喜相比，她当然给人印象更深，很快夺得中国第一狐狸精的“荣誉”。至今，连许多偏远农村的文盲村民都听说过她，足见其知名度大大超过了历代任何明星。与之相比，那些破坏小家庭的低级狐狸精，数量众多，难以留下名号。

凡事物极必反、否极泰来，在狐狸精的名声已经像狐臭般臭不可闻之后，老天决定给她们平反，于是一个叫蒲松龄的自由撰稿人横空出世。他笔下的狐狸精大多数是好的，不仅形象美丽，思想也高尚。她们喜欢骚扰百无一用的穷酸书生，经常突破封建礼教与之发生婚前性行为，有时还在经济上倒贴他们。面对这种甜蜜的骚扰，书生们简直是“瞌睡遇到了枕头”，顶多半推半就之后就从了她们。《聊斋志异》诞生之后，寒夜、孤灯、破屋，不知道多少穷书生梦见了狐狸精，有了继续读书的动力。与《天仙配》之类传说不同，《聊斋》里狐狸精只爱书生不爱民工，所以要梦见狐狸精必须读书，由此可见狐狸精的品位高于七仙女。

传说中一个优秀的狐狸精需要千年修炼，首先要学外语，先学会四海九州的鸟语，接着学说人话，大约需要五百年。然后要学美容，为自己修炼出一个美女的形状，这期间还要修德……看看今天的女白领，其成长历程也大致如此，只是时间节省了许多。

有个问题一直困扰着爱较真的朋友，为什么狐狸精都是女的?其实古书里的男狐狸精也不少，只是形象设计不成功，没有得到流传。对于男人，长相好并不是吸引异性的首要因素，于是男狐狸精外形不好设计，难以出彩。把他们设计得有钱有势?又太俗，完全体现不出“精气”……所以狐狸精最终都是女的。

古董级的“狐狸精”一词具有顽强的生命力，一直时尚到今天，让人觉得真有一股灵气附在上面，让它永远不老。

(辛麦摘自《商业文化》2008年第12期 图/迟兴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