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现了“中国”的起源
2009-04-19刘合心
刘合心
2009年6月21日,从陶寺考古现场又一次传来喜讯:“陶寺史前天文台考古天文学研究”项目组利用陶寺遗址出土的“圭表”复制品测量日影宣告成功!这是陶寺考古发现研究的又一重大成果!这一最新成果不仅确认了尧那个时代即有了“地中”之说,而且认定,那时就是由地中之说来确定国都位置的。这就为古老的“国中之国”,即尧都的选址定位提供了依据。无疑,这一重大发现把陶寺考古推向了一个崭新的阶段。
自上世纪七十年代以来,陶寺文化遗址的考古发现一直牵动着考古界、史学界。陶寺,这个汾河之滨黄土塬上的村庄,用墓葬里出土的一件件器物展示了一个远去的辉煌时代——尧舜禹时期。由于尧舜禹时期年深日久,当时又没有完整的文字记载,被不少人视为传说时代。陶寺遗址的墓葬揭秘了一个时代,大量的器物经过碳十四的测定都属于龙山文化晚期,也就是尧舜禹那个时期。不过,仅仅以此就判定陶寺就是帝尧的活动中心,或者说陶寺就是尧的都城,人们总觉得还有一定的距离。
世人将期待的目光继续投向陶寺,关注着考古进展,关注着考古工作者能尽快揭开陶寺新的秘密。
这时候走进众人希望的是何驽博士。几年前我写过一篇题为《何驽博士》的文章,对于他忘我工作,全心全意进行考古发掘研究的精神表示了深深的敬意。如今,回眸往事,何驽博士和他所带领的考古队可以说硕果累累,令人艳羡。屈指数来,引人注目的就有:王者大墓、早期城址、宫殿区核心建筑和古观象台。
王者大墓似乎不足挂齿,因为陶寺遗址过去众多的发现都是墓址。然而,这可不是一般的墓葬,墓主是一位王者不说,而且其中器物的特征较前有了变化。正如考古报告所说:随葬品反映出中期大贵族的丧葬理念大为改观,早期大墓习见的世俗陶器群和木、陶、石礼器群不再见于该墓。该墓改而崇尚玉器、漆器和彩绘陶器,它们都有可能扮演着新礼器群的角色。而且,还有墓葬被捣毁,中期小城内的贵族墓葬在陶寺文化晚期遭到了全面的捣毁和扬尸。这种毁墓行为,与晚期在陶寺遗址上所发生的毁宫殿、扒城墙等破坏行为遥相呼应,表明当时的社会矛盾严重激化,正经历着一个社会转型的阵痛阶段。这显然预示着国家的形成已是必然。
随着考古发掘的进展,随着早、中期的城址出现,不光国家的形态明显了,都城的形态也越来越明显。如果说墓葬出土器物只能提供人们对那个时期生活的猜测,那么,城址的出土则是对国家、对都城的真实再现。何况,城址中分布着宫殿区、仓储区、祭祀区,这些建筑的遗址在黄土的掩盖下一直保存到今天,似乎就是为了说明那个曾经辉煌的时代,已经有了规模宏大的城市。
当然,更为令人刮目相看的还是古观象台。《尚书·尧典》明确记载:“乃命羲和,钦若昊天,历象日月星辰,敬授人时。”回溯往事,无数中华儿女都陶醉在先祖的文明华光之中。可是到了近代,西风渐人,一切都要考古实证,这典籍上的记载受到了挑战,遭到了怀疑。无言的典籍只能继续着无言的沉默。因而,当古观象台出土时,当他们一次一次的实地观测获得成功时,当太阳的光芒穿越土柱的缝隙,准确地映照在观测点上时,何驽博士和他的同仁们实际上是在代替无言的《尚书·尧典》发言:先祖用刀笔写下的文字就是真实可靠的往事。典籍复活了,历史新生了!至此,人们想起了一段过往的话语:
陶寺遗址所具有的从燕山北侧到长江以南广大地域的综合体性质,表现出晋南是“帝王所都日中,故日中国”的地位,使我们联想到今天自称华人、龙的传人和中国人。
这是已故的著名考古学家苏秉琦先生发自上世纪的判断。如果说那时的判断还带有猜测成分的话,那么,何驽博士和他的同仁们就用自己的发现使他的预言无可争议地变成了事实。此时此刻,多少人关注着陶寺,向辛勤劳作、揭示历史奥秘的考古工作者投去钦敬的目光。
然而,有谁会想到,此刻何驽博士却没有过分欣喜,甚而心里还有些沉甸甸的。那是因为他将目光投向了另一个目标。假设说,陶寺就是尧都,但是关于尧都历来有定都说和迁移说,尧为什么要将都城定在这里?或者说为什么要将都城迁移在这里?他再一次想起《史记·五帝本纪·集解》中刘熙的话:“帝王所都曰中,故日中国。”往常想一想也就过去了,此刻却在他的脑海中反复萦绕难以驱散。莫非这个“帝王所都日中”的中就是大地之中?莫非尧就是以大地之中定位建都的?这个设想的出现让他想到了《周髀算经》,书中有关于地中的记载:“夏至南万六千里,冬至南十三万五千里,日中立竿测影。此一者,天道之数。周髀长八尺。夏至之日晷一尺六寸。”
由《周髀算经》的记载,何弩博士又想到了那个倚在王者大墓的木杆,那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是呀,这根木杆发现迄今已经过去了几年,可是还没有脱去神秘的面纱。这根竖立在王墓的木杆,它的上面涂有黑色、绿色和红色标记的漆,旁边壁龛里还放置着具有圆形小孔的玉器——戚。那么,这些器物在当时的功能是什么?为什么会成为陪葬品放置在大墓中?他一次一次地盘算,难道还要这神秘的物件继续神秘下去?何驽博士冥思苦想,在不得其解时,忽然从天文学家的话里得到了启示。
2009年春分,从古观象台实测过春分的日出,前来观测的天文学家问何驽:这里有古观象台,还能没有测日的器物?此话使他茅塞顿开,思绪再也离不开那根木杆了。不过,将木杆的长度和《周髀算经》中的尺寸一比,长度根本对不上。显然,古代的长度和今天有着很大的差异。那么,尧时期的一尺该是当今的多少公分?他为此又绞尽脑汁了。猛然,他想到了尺骨。古人将肘弯和手掌之间的小臂称为尺骨,这尺骨的长度是多少?他查阅了汉族男性体质测量资料,尺骨长度大致都是25公分。看来25公分就是尧时期的一尺。真没想到这25公分成了破解那根木杆的一把金钥匙。
如果说尧时期,也就是陶寺遗址时期的一尺相当于现在的25公分,而这根木杆上红漆的标记与25公分恰好形成某种比例关系。这根木杆莫不是就是当年用来测量日影的圭?而带有小孔的玉器——戚,是否就是元代天文学家所说的用于精确测量日影的“景符”?看来只有实测验证才能揭开往日的秘密。可是没有表尺呀?这当然难不住他们。有圭当有表,他们便根据《周髀算经》的记载长度,仿制了一根表杆。
这里需要做点说明。圭表是我国古代度量日影长度的一种天文仪器,由“圭”和“表”两个部件组成。直立于平地上测日影的标杆或石柱,叫做表;正南正北方向平放的测定表影长度的刻板,叫做圭。在不同季节,太阳的出没方位和正午高度不同,并有周期变化的规律。于露天将圭平置于表北面,根据圭上表影,测量、比较和标定日影的周日、周年变化,可以定方向、测时间、求出周年常数、划分季节和制定历法。当然,也可以用其测定地中,如不是这样为何要将之陪葬于王者大墓?显然,这是在观象授时,而只有掌握大权的王者才有这样的资格啊!经过与天文学家的沟通,“陶寺史前天文台的考古天文学研究”项目组决定2009年的夏至在陶寺观象台进行实测验证。
2009~g6月21日,也就是夏至这天,中国科学院自然科学史研究所研究员、中国古天文研究中心主任、“陶寺史前天文台的考古天文学研究”项目组首席专家孙小淳等天文学家来到陶寺古观象台,和何驽博士的同仁们一起用陶寺遗址出土的“圭、表”l:1的复制品进行验证。中午11时30分,考古学家、天文学家已来到陶寺古观象台前,集聚在这里的还有中央、地方媒体的记者和襄汾县的部分干部群众。夏日的天空,烈日在云层中时隐时现,专家们将复制的圭、表仪器安装好,抓住时机,认真进行测量、研讨、求证。八尺之表的投影,照射在陶寺遗址时期的“圭”上,日影的边缘并不清晰,阴影越靠近边缘越淡。专家们利用仿制的“戚”使日光通过小孔再照射到圭面,阴影的边缘变得清晰起来。
12时36分,也就是2009年的夏至的准确时间,现场的专家将目光聚集在一起,聚焦在圭表上,照相机、摄像机也聚焦在了这一刻。聚集的目光一起看到:“表”的投影落在了“圭”上那两个红色标记之间的位置,影长41公分,减去四千年来“黄赤交角”的变化误差就是40公分。40公分是“一尺六寸”,与《周髀算经》的“地中”恰好相同。
顿时,实测现场一片欢腾!
是该欢腾、该欢庆!欢庆早在4100多年前的帝尧时期,我国就已经拥有了“测日出方位”和“测正午日影”两套天文测量系统,拥有了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天文观测技术;欢庆陶寺遗址正是帝尧古都之所在,当年帝尧之所以要将都城建在此处,正是因为这里是天下之中的地中。古人建都要立中,立于中土的国家,不就是“中国”吗?
考古实测又一次证明,这里就是4100---4300年前“中国”的诞生地。陶寺,不,拥有陶寺的临汾,毫无疑问地说,就是中国的源头。而发现这一源头的就是何驽博士和他的同仁们,』临汾人民应该为生活在中国的源头而自豪,而骄傲!当然,不要忘了向发现这一切的功臣致以崇高的敬意!
责任编辑白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