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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后赵树理写作”

2009-04-15杨占平王春林马明高

山西文学 2009年9期
关键词:赵树理仁义山西

杨占平 王春林 马明高

一、“后赵树理写作”的界定

王春林(山西大学文学院副教授):赵树理是山西现当代文坛上成就影响巨大的作家,他的存在肯定会对后来的山西小说家形成相应的示范性影响。记得,杨占平先生说,“目前活跃在山西文坛的一批中青年作家,都有着积极人世的人生态度,有着强烈的悲悯意识与人文关怀精神,坚守民间立场,深入思考和真切表现普通人的现实生存状态,可以说,他们的写作,是对赵树理文学观念的深化与拓展,是新世纪赵树理文学精神的体现。他们写作的视角大体上是:以普通人的生存与命运为切人点,充分表达自己对社会、对人生的独到思考,在一定意义上延续了赵树理等前辈作家的文学观念,因此,将这种现象称之为‘后赵树理写作,是有一定道理的,也是能够让作家、评论家、文学组织者接受的。”我也承认杨占平先生的概括是有一定道理的,但真正的问题在于,假如我们以同样的词语去概括评价最近一个时期以来全国的总体性小说创作态势,恐怕也是同样能够成立的。所谓积极人世的人生态度,所谓悲悯意识与人文关怀精神,所谓民间立场与关注普通人的现实生存状态,严格说来,并不只是山西的一批中青年小说家们所独有的创作特点。因此,试图通过这样一种概括命名的方式,将山西的这批中青年小说家的创作从全国的小说创作中剥离出来,最起码在我看来是并不太妥当。

杨占平(山西省作家协会党组副书记、副主席):提出“后赵树理写作”有一段时日。大家争论的焦点,是这个概念的命名能否成立。确然,赵树理之后,写作理念的不同,地域的差异,已再不能限制作家的视野。再加上信息传达的现代化,像过去那样评析一个流派,不大可能。不过,就山西而言,我始终强调的一个观点是,作家的写作风格差别再大,他们有一个共通的母题,那就是他们脚下的土地。在这个基础上谈当下一批山西青年作家的创作,谈他们对现实的理解,谈他们对普通人的关照,才具有可行性。驳杂的社会让每个人的写作呈现不同的质地,但我们现在是求同存异,对当下的山西青年作家做一个清晰的梳理,不全是命名,更多的是凸显他们的实绩。

过去,我们谈论一个流派,都是以地域划分,语言风格差不多,如此定论。但当下的文学创作态势更多元,作家们即便待在同一个城市,因为对文字的理解不同,所写出来的东西差别也很大。所以单就语言风格之类的异同进行划分,不太合适。“后赵树理写作”是一种积极关照当下的现实主义精神。放眼全国,关照当下的小说很多,为什么独山西能提这个口号呢?说回来,还是跟山西的地域性有关。每个作家的写作母题很有限,山西的这一批青年作家,谈先锋,说不上。可以说,他们一直和文学在社会中的命运一样,处于一种被边缘化的状态。正是在这种状态中,我们看到了这批作家扎实地写作,对生活发出了自己毫不妥协的洞见。一种精神,一种执著的精神,一种体察现实的精神,这是自赵树理以来的渊源。

马明高(山西省孝义市广播电视中心主任、台长):我个人认为,尽管赵树理所处的时代是“农业时代”,现在我们所处的时代是"If业时代”或“后工业时代”,但是,赵树理与新世纪山西年轻的本土作家们所关注和操守的,是有很多共同之处的。譬如杨占平先生所说的“直面现实,努力提示生活矛盾的精神追求”,“积极人世的人生态度”,“强烈的悲悯意识与人文关怀精神,坚守民间立场,深入思考和真切表现普通人的现实生活状态”。傅书华先生所说的“站在现实生活中既定的农民日常生存权益的立场上,应对时代社会的种种变化,并且体现在这变化中的人生滋味,以及农民在原有生存形态上形成的价值观念的变迁”(见《山西文学》2009年第2期)。譬如侯文宜女士所说的“民间立场和关注民众生存”,“精神内核应该包括民间立场与视角,执著于普通民众生存状态的写照”,以及陈克海编辑所说的,“对人事甚至对政治的独到看法”,“对人、对人性、对人物命运的深刻理解,悲悯、宽容应有尽有”,“不回避苦难,但也不刻意强调惨烈的处境,”“写的就是身处困境中的人物”(见《山西文学》2009年第3期)。

我觉得赵树理与“后赵树理写作”者,最主要的共同点就是“一种拒绝妥协的立场”。这是2002年10月瑞典文学院授予匈牙利作家凯尔泰·伊姆雷诺贝尔奖时授奖词中的一句话。也许,抵抗世俗,拒绝对社会与时代的妥协,正是世界上一切优秀小说家所具有的独特禀性。“后赵树理写作”者们和已经逝去的赵树理一样,他们有着强烈的忧患意识和悲悯情怀,他们总是与时代和社会“格格不入”,关注的不是现代化为人们提供的越来越多的甚至无法消解的物质产品,而是普通底层人们无法获得的尊严、公平、公正和公义。关注着“生活内里”所造成的“生活陷阱”和人性的“内心的地狱”,对普通底层人们的逼迫、挤压和异化。“他所忧的不是财货权势的不足,而是德之未修与学之未讲”,“他所抱憾所担忧的,不是万物的不能生育,而是万物生育之不得其所”(牟宗三《中国哲学的物质》中语)。

二、“后赵树理写作”的表现形态

王春林:当下一批山西中青年小说家创作的可贵之处,恐怕正在于他们已经在很大的程度上形成了自己独特的思想艺术个性。无论是在葛水平与王保忠之间,还是在李骏虎与李来兵之间,在李燕蓉与镕畅之间,抑或还是在手指与小岸之间,他们思想艺术差异的存在都是十分明显的。说到底,文学创作就是一个以个人的独创性为根本判别标准的一种个体性的精神劳动。从这一点上来看,我们应该为山西这批作家的出现感到高兴才对。虽然在他们当中,除了葛水平、笛安之外,其他作家还没有能够形成全国性的影响,但从他们现在一种普遍活跃的创作势头来看,我相信,只要假以时日,他们之中的一些成员还是能够给我们带来足够惊喜的。正因为以上两个方面理由的存在,所以,我充分理解山西的批评界同人(包括我自己)琢磨并提出“后赵树理写作”这一口号的初衷与良苦用心。

三、“后赵树理写作”——以韩思中为例

杨占平:印象中的韩思中,是一位有着丰富的生活阅历、独特的思考能力和敏锐的艺术感觉的作家,分析事物或研究问题,往往是坚持己见,不愿意附和别人。但是,读他的这两部新作《结果》和《滋味》,我却感觉到很少有那种苦涩的理性思考和个人心态的宣泄,更鲜有那种居高临下的发言姿态,他是以一颗“平常心”去感受和体验现实世界,感受和体验复杂人生。这样,就能够把他思想内涵的独特思考和艺术感受的探索精神渗透到作品中,准确地把握住故事的基本特征,准确地洞察出人物的心灵奥秘,人物和场景在整部作品中既表现得真切、自然,又具有比较鲜明的艺术个性。可以说,在这两部作品中,不光中短篇小说所要求的深刻内涵、艺术精神、明确的线索结构、复杂的人物性格、真实的生活细节等等基本要素,全部体现出来了;更主要的是有属于韩思中自己的独特之处,比如对身处下层社会男

性与女性心灵世界的细腻刻画,看似松散却又有紧密内在关联的故事结构,等等。

韩思中已经有十几年的写作经历,出版有长篇小说《歌谣》、《温柔乡》,中篇小说集《嫌犯在逃》,短篇小说集《毒日头》等,还有一部长篇小说新作《死去活来》也即将面世。他前几年发表的中篇小说《和歌手吴有有打官司》,曾被《中篇小说选刊》等转载,社会反响热烈,并被改编为电影等艺术作品。多年来,韩思中淡泊明志,醉心于文学创作。他写作的素材,全部是来自于最基层的现实生活,小说叙述方式追求曲折生动,故事结局总有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的效果,能给读者造成极大的心灵共鸣。最近几年,韩思中凭着自己的创作实绩,正在成为山西“新生代”作家的骨干之一,发展态势越来越引起国内文坛的较大关注。前几年,山西省恢复评选“赵树理文学奖”活动,韩思中一举获得了2001—2003年度文学新人奖,评委会给出的评语是:“韩思中是山西文坛成绩突出的‘新锐作家之一。十余年来,他以执著的精神献身文学创作,发表中短篇小说50余部(篇)和长篇小说两部。他的作品充满了深刻的思想内涵,在努力继承现实主义创作方法的同时,又积极借鉴现代派等表现方法,力求走出一条比较扎实的创作路子。”我以为,这个对韩思中的评价是中肯的、到位的。获奖之后的韩思中更为勤奋,成绩斐然,《结果》和《滋味》就是佐证。他是在用实绩证明自己的实力。

马明高:韩思中是一个十分温情的人,但他对时代的病灶与人性之阴暗和复杂,看得却十分的到位和深透。他总是用温和的目光注视着那些深重的乡村生活,注视着那些精神和肉体强烈冲突的“城乡结合部”。那些普通的底层人们的生存困境和内心世界常常被他细细地延伸和放大,从中突现出时代和社会对他们人生命运与生存状态的隐秘把控与影响。你看看《结果》中王善本、黄美丽以及赵忠信等构制的“生活内里”对李仁义内心造成多么深重的痛苦与无奈。最后,一个本来十分“仁义”的普通农民,变得十分的“不仁义”。这种由“仁义”到“不仁义”的痛苦蜕变以及内心的自责内疚,使十分软弱的李仁义准备以“自杀”的方式告别这个社会与时代。你再读读《滋味》,本来周副县长是一个十分朴素而清明的人,但时代之病社会之重让郝元的内心充满了庸人自扰的紧张、重压与精心构制的“智慧”和“聪明”,最后被自己天真的儿子栋柱揭穿了“皇帝的新衣”:“这鱼的味道不对,肯定不是水库里的鱼。”

我看重韩思中的原因,还在于他不喜欢用知识分子的视角去观察生活。他不愿意把自己装扮成一个救世主式的知识分子。这种对“文人主义”的严重排斥,这种对“文人化”书写姿态的拒绝,使他的小说着眼的不仅是“从生活的内里写起”。而更多的是“从人的内里写起”。他不去发泄、不去控诉和揭露,而是小心翼翼地触摸和勘探着人性的复杂性与阴暗性,一视同仁地看待着日常生活和日常生活中的善与恶,有一颗尊重所有生命的悲悯之心。《结果》中李仁义的自残,一方面来自于他对黄美丽、王善本以及赵忠信所构建的“生活内里”的看透和无奈,另一方面也来自于“四眼”、“黑贝”还有那只“獒”的“忠孝”、“仁义”对自己造成的愧疚与绝望;《滋味》中的生活表象与结果,更让我们看清了人之本性和时代之重对人的严重挤压。

王春林:从两篇小说的基本思想旨趣来说,韩思中很显然是在集中表现着自己对于现实生活中须臾也难以摆脱的权力问题的真切观察与深入思考。短篇小说《滋味》主要是围绕周副县长要在水库钓鱼这一中心事件结构情节的。韩思中借助于一出可谓是莫须有的“空城计”,既活画出了权力在现实生活中所拥有着的巨大威力,同时也惟妙惟肖地对人性在现实权力面前的无奈变异进行了生动形象的透视表现,让读者真切地品尝到了生活的或一种鲜活“滋味”。

如果说短篇小说《滋味》已经对现实生活中的权力问题进行了相当深入的透视表达,那么,在篇幅更大的中篇小说《结果》中,作家对于这个问题的揭示,就更是达到了入木三分的地步。

从韩思中对于李仁义、黄美丽以及赵忠信这三位普通村民的形象刻画中,我们确实不难体会到处于现实权力统治蹂躏之下的底层民众生存的极端艰难。在读出韩思中对于普通民众不幸命运的同情与悲悯的同时,我们也读出了作家对于现实权力,以及导致这种权力形成的现行社会体制一种批判性的深入思考。当然,我们之所以认为《结果》较之于《滋味》一篇更为成功,原因在于,韩思中在《结果》中,不仅写出了权力在现实生活中的巨大威力,而且,还更进一步地揭示了这种现实权力虚弱的一面。这就不能不提到小说中的第三条狗“獒”的形象了。我以为,“獒”这一形象的存在,其具体作用有二。其一,是要以此而衬托出村民李仁义、黄美丽以及赵忠信他们那样一种根深蒂固难以改变的奴性。其二,更是要以此而托举出村主任王善本内在的虚弱本质来。按照小说中的描写,王善本虽然在自己的村民面前总是耀武扬威色厉内荏,但却因为小时候被狗咬过而特别地怕狗。正因为如此,所以他尽管已经指使别人连续杀了两条狗,但却仍然对那条“獒”充满了恐惧心理。且看小说中的这样一段描写:“‘獒跑出去几天了。起初,赵忠信只以为‘獒不会再回来了。很明显,‘獒是因为受了刺激才跑的,跑就跑了嘛,管它!却不料。昨天晚上‘獒守在房前屋后,嗷儿呜儿嚎叫了几乎整整一夜,嚎叫的声音都变了,像哭,直把人疹得能骇到骨子里去。再加上屋里的三只小狗崽也不安分。一条条嫩声嫩气地跟着瞎起哄,咿咿呀呀附和着‘獒,不要说唬得缩进被窝,哆哆嗦嗦了一夜的王善本,便算是他,也被‘獒的怪声惨叫,搞得整宿心烦意乱。”在我看来,这样的描写,一方面说明王善本外强中干的虚弱本质,另一方面,却也多少昭示出了一点彻底打破现实生活中邪恶权力的希望所在。作家韩思中对于现实生活中权力问题复杂性的思考认识,也于此而可见一斑。作为相交多年的老朋友,我真诚地希望韩思中能够沿着这样一种思路继续他的独特思考,能够早日创作出更有思想艺术力度的小说作品来。

杨占平:《结果》的故事题材并不特别新颖,或者说,是许多作家写过无数次的以性爱为核心的家庭矛盾纠葛;但是,韩思中却能写出新意写出特点写出与别人不同之处来。作品选择的描写对象切人点很有匠心:养猪农民李仁义有三条不同品种的狗,这三条通人性的狗,为他家看护猪场,跟他建立了感情;然而,为了满足村委会主任吃狗肉暖胃的嗜好,以图能让主任开恩批点地皮扩张猪场,只好忍痛杀了两条。村主任不光满足了胃觉嗜好,还占有了李仁义妻子黄美丽的身体。当李仁义知道了这些后,走上了自杀道路,虽然抢救及时留下性命,却让他的心灵受到极大摧残。而黄美丽也是为了自己家的利益委身于村主任,但她看到丈夫走上绝路后,同样心灵震颤,最终良心战胜了利益和欲望。韩思中把利益、欲望、良心这些道德与价值取向糅合在一起,演绎出一

段令人深思的人生悲喜剧,就充满了看点,充满了文化。从整部作品可以看出,故事不去刻意追求情节的离奇曲折,而是把落笔点侧重于细节描写之上,以此而对人物内心世界进行人木三分的剖析。小说所写到的几个人物,既不是那类有远大理想的先进分子,也不是无恶不作的坏蛋,他们是那种富有鲜明而复杂的个性,又与特殊的生活时代密切相关的普通人;他们的所作所为,让我们无法简单地用好或坏、亲切或冷漠、可爱或可恨等等概念界定,他们的价值在于,让我们从他们身上去思考人的生存意义。

马明高:就韩思中的《结果》和《滋味》而言,我觉得是深得赵树理文学精神的骨髓的,就连给人物起姓名的招儿都学过来了。“王善本”本不善,黄美丽是“荒美丽”,“赵忠信”其实极不忠信,“李仁义”本来是一个仁义之人,却被时代之病和社会之重逼得不仁义,“不仁义”被“仁义”所困,走进“内心的地狱”,身体被灵魂折磨得最后“舍生取义”;郝元就是对当前社会中很多“好圆”乖巧玩小聪明的批判,香草是对当前社会中清洁之品性的赞美,栋柱是对未来社会栋梁之真诚品格的寄托。

记得曹文轩先生说过这样一句话:“人性是小说最后的高度。”韩思中是一个正如米兰·,昆德拉所说的“关于存在的探险家”,他总是不停地对人的存在进行探索和追问:“在一个外部决断已经变得如此不可抗拒,以致内心冲动已经无足轻重的世界上,人还剩下什么可能性?”(卡夫卡语)。探究人性的深度,触摸人性的复杂,摸索人性的时空性和渗透性,也许就是韩思中给自己的写作确立的真正标杆。所以,我说韩思中不仅是“从生活的内里写起”,而且还是“从人的内里写起”。

杨占平:《滋味》是一篇比较规范化的短篇小说。故事表现的是一个很有典型性的生活片断:文化局司机郝远为了妻子的工作调动,好不容易邀请到周副县长钓一次鱼。尽管他煞费苦心作了准备,尤其是跟妻子反复沟通,认为只要能让周副县长满足钓鱼的乐趣,并且让周副县长美食一顿,就可以达到目的;然而,郝远所有精心安排的一切,其实就不是周副县长需要的,仅仅由于他的妻子使出一点女性的魅力,就打动了周副县长,顺利地实现了工作调动的目的。从这个故事可以看出,韩思中同样是在用细节,很好地挖掘出了人性的内涵。人与人之间的沟通,不仅仅在于物质条件如何,重要的在于精神世界是否愉悦。我们不能简单地把周副县长理解为重色相轻物质之人,其实他的行为是一种人性本能,说明在物质条件富裕的时代,精神愉悦其实更重要。

我以为,从《结果》和《滋味》可以看出,韩思中是把写小说作为一种体验人的生命历程的方式,所以,他的这两部作品的叙事方法,就是着重刻画人性复杂的心路轨迹。不论是展示李仁义、郝远等主人公内心世界的状态,还是对其他人物进行细致的剖析,都紧紧地扣住人的复杂命运,动荡的情绪、简洁的对话、特定的环境,都是为了加强人物的复杂性。尤其是故事详略的处理,看得出韩思中是颇费了一番思考的,一些出故事出性格出深刻之处,写得很详尽很透彻,而一些可有可无的过程,则是简略到最小,决不拖泥带水过程化。这样,叙述的魅力就显示出来了。

《结果》和《滋味》的叙述语言都比较有质感,有张力。这种语言特色,首先是跟故事情节、跟人物性格相吻合的。韩思中奉行的原则,是将语言与故事和人物融化为一体,语言是为故事和人物服务;同时,故事和人物也离不开语言。文学作品赖以生存的重要因素是语言,有特色的语言,会让作品上一个档次;如果语言一般化,那么就算有很不错的故事情节,有性格鲜明的人物,也会大打折扣。韩思中的语言,很好地提升了小说的文化品位,是作品成功的重要因素。

正处于创作黄金时期的韩思中,凭着不懈怠的努力,必将会写出许多精品力作的,继续用实绩证明他的实力。

四、“后赵树理写作”的可能性

马明高:不仅要“从生活的内里写起”,而且更要“从人的内里写起”。这应当成为我们对“后赵树理写作”提出的一个新的要求!

我个人认为,山西文学评论界在当下提出“后赵树理写作”的口号,具有非常重要的历史意义和现实意义。

我们所处的时代,是一个比赵树理所处的时代更为复杂更为深重的转型时代。它不仅时间漫长而且变化迅猛。它不仅仅使普通底层人们精神迷茫、痛苦无奈,更可怕的是它使当代的作家们出现了严重的心灵危机和精神危机。“我从来不跟人家说我是作家,或者说自由撰稿人,或者说网络作者。”年轻的作家们已严重缺乏真正意义上文学的写作的自信心,把写作变成“码字”,把“作品”变成了“文本”、“帖子”,把作家的职责变成了“工匠”、“写手”和“博客”。“缺乏对伟大的向往,缺乏对崇高的敬畏,缺乏对神圣的虔诚;缺乏对批判的勇气和质疑的精神,缺乏人道的情怀和信仰的热忱;缺乏高贵的气质和自由的梦想;缺乏令人信服的真,令人感动的善,令人欣悦的美;缺乏为谁写的明白,缺乏为何写的清醒,缺乏如何写的自觉。”(李建军语)没有了这些品质,我们还能称得上“作家”吗?没有了这些品质,我们跟韩思中笔下的王善本、黄美丽、赵忠信和郝元又有什么区别呢?我们还甚至不如“李仁义”呢!

这恰恰是山西文学评论界在当前提出“后赵树理写作”,最重要的现实意义和历史意义!

斯宾格勒在谈到现代小说的兴起时,曾说过这样一段话:“维护生活完整性的任务开始由社会转交给了个人——转交给对生活中的事物具有独特看法的个人,他体现了某种秘密的本质,只有具有这种本质才能使世界具有合理性。”年轻的作家们和更多的“后赵树理写作”者们,正是这些被历史和时代委以重任的“个人”。我们必须担起人类的道义和历史的使命感,把自己的文学作品“从生活与人的内里写起”,使我们的“文学作品风格中有一种拒绝妥协的立场”,写出一些能够深刻反映时代本质的具有伟大文学品质的真正意义上的文学。

责任编辑陈克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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