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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社会动荡对阿赫玛托娃诗歌创作特色的影响

2009-03-24徐雪琴

山东文学·下半月 2009年3期
关键词:托娃阿赫玛安魂曲

语言是一种社会现象,语言随着社会的发展而发展,它反映了社会历史前进的足迹,展现出丰富的社会文化现象。运用语言来描写社会现象的文学作品,其特色当然更会受社会发展的影响,呈现出不同的时代特征。而不同的时代特征又必将影响作家的创作风格和特色。俄罗斯著名女诗人阿赫玛托娃一生创作甚丰,作品的创作风格和内容也变化甚大:由最初只知凄凄楚楚地描写个人的“小我”情感世界,转入后来勇敢豪迈地抒发对人民,对民族,对国家前途的关心的“大我”特色。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转变呢?这与她的个人遭遇和所经历的社会动荡是密切相关的。本文将就这一问题进行探讨。

一、阿赫玛托娃生平简述

安娜•安德烈耶夫娜•阿赫玛托娃(Анна Андреевна Ахматова,1889—1966)是俄罗斯现代文学史上著名的诗人、翻译家、文艺学家。

阿赫玛托娃于1889年生于俄罗斯一个普通的海军家庭。幼年父母离异,这使她小小的心灵蒙上了阴影。后来阿赫玛托娃迷恋诗歌,并立志写诗,但遭到其保守父亲的强烈反对。为此,阿赫玛托娃随了其母亲之姓,并坚持诗歌创作。在婚姻方面,诗人也是不尽如人意。与前夫结婚又离婚,后前夫以莫须有的罪名被政府处决。她与前夫所生的惟一的儿子也因他们的原因被几次收监。为此,诗人在很长时间都奔波于探监的路上。而诗人的作品也曾一度被禁止。一直到晚年,种种荣誉才纷至沓来。1964年获得意大利埃特纳•陶尔明诺国际诗歌奖,1965年接受牛津大学授予的荣誉博士学位。1989年,在她百年冥诞之际,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把这一年定为“阿赫玛托娃年”,以纪念这位伟大的女诗人。

因为诗人经历了种种不幸,也因为诗人亲历了几次大的社会动荡。诗人的诗歌才大都或悲戚或悲愤,读来令人潸然,心中不免戚戚。也正因如此,诗人才赢得了“哭泣的缪斯”的头衔。如果不是当时的特殊时代背景,不是因为当时时代背景下某些政府要员的无知和庸俗,诗人何至于会遭受种种不公的待遇,何至于一生坎坷,最后落个寡妇加寡母的下场呢?以这种惨痛的代价换来的所谓美誉,对诗人而言,所带来的痛苦怕比往伤口上撒盐还难受!但也正因为有了这些经历,诗人的诗歌中无时无刻不透露出一种令人钦佩的坚强和不屈。诗歌的内容也逐渐从只顾描写个人及周围的人和事的小圈子向关心他人,关心民族,关心国家的大圈子过渡。最终完成了从“小我”到“大我”的突破。

二、阿赫玛托娃诗歌创作内容及特色的演变

第一阶段:纯粹的“小我”特色。诗人早期的诗作大多局限于对“自我小圈子”的关注和兴趣。且大都以自己的爱情和生活为创作题材,描写对爱情和生活的体验和感受。诗人从小经历了妹妹早年夭折,父母离异,丈夫对婚姻的短暂背叛。在这种生活背景的影响下,其诗歌基调大都充满忧郁和痛苦。描写手法细腻委婉,独具一格。正如日尔蒙斯基在谈到她的抒情诗的特色时说,她不直接地谈自己,她谈的是内心现象的外部环境、外部生活事件和外部世界的事物,只是在对这些对象的特殊选择中和在对它们的感受的变化中才能感觉到真正的情绪和包含在词语之中的真正内容。如下面一首诗非常生动的反映出了男女主人公离别时的痛苦场面:

在深色的面纱下

……

我怎能忘记?他踉跄着出门,

痛苦地扭曲着嘴唇……

我顾不得扶靠护栏,

忙不迭地追他到门口。

我气喘吁吁地喊道:“那一切

不过是玩笑。你再走,我就死。”

他只是平静地一笑,冷冷地

对我说:“别站在风口里。”

诗人在这一时期创作诗歌,大都如上述诗歌一样充满了忧伤和离愁别绪,凄婉动人。如汪剑钊所译的《在人们的亲近中存在着隐秘的界限》(1915年),《一切被夺走:力量,爱情》(1916年),《恐惧》(1921,8,27--28)等。

第二阶段:逐渐走出“小我”。“十月革命”之前和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国内政治、经济动乱。官员有的卖官封爵,乘机大捞一把;有的纵情淫乐,醉生梦死;也有些纷纷自杀。同时,在这种时代背景下,俄罗斯许多知识分子受国外破坏分子的诱惑,弃国而去。阿赫玛托娃同样在被施以诱惑的行列中,面对这种现实,诗人的爱国热情陡然被激发出来,诗歌创作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她开始逐渐走出“小我”,开始描写外面的世界。爱国主义诗篇成为诗人新阶段的创作主题。阿赫玛托娃谴责那些破坏俄罗斯经济和文化的人,她把他们称之为“敌人”。写于1917年的《有个声音呼唤过我》成了诗人这一时期的代表之作:

有个声音呼唤过我,

它安慰说:“到这里来,

离开你那荒凉有罪的家乡,

……

但我冷漠而又平静地

用双手捂住了耳朵,

不要让这种卑鄙的言语

把悲哀的心灵玷污。

这首诗以斩钉截铁的意志和口吻使阿赫玛托娃同选择离弃祖国的人从立场上鲜明地划清了界限。从此,爱国主义诗篇成为诗人新阶段的创作主题。她对世界和时代的看法也发生了重要变化。诗人开始在广阔的历史背景下去思考和理解时代了。正如诗人自己所说,“我从来没有停止过写诗。对于我来说,诗中有我与时代、与我国人民新生活的联系。当我写诗的时候,我是以响彻我国英雄的历史中的旋律为旋律的。”

尽管诗人是如此的深爱自己的祖国,尽管诗人从立场上与选择弃国而去的人坚决的划清了界限,可是可怕的厄运并未离她而去。十月革命胜利后不久的1921年8月,她的第一任丈夫古米廖夫被秘密处决,罪名是 “反革命阴谋罪”。阿赫玛托娃自然受到了牵连。此时她的诗歌充分表达了当时作者的实际心理:她是惶恐而茫然的:

恐惧

恐惧,在黑暗中忙乱地收拾东西,

月亮的光线涂抹着斧子。

墙壁背后传来不祥的敲击声——

那是什么?老鼠、幽灵还是小偷?

……(1921.8.27-28,汪剑钊译)

由于种种原因,诗人被卷入了这种重大的时代变革中,不论是从国家方面,还是从自身方面,诗人都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因此,她的诗歌尽管从创作内容上及风格上已逐渐开始摆脱“小我”的狭窄圈子,同时在字里行间也体现出了茫然和无奈。但苦难并没有结束,由于父母的原因,诗人惟一的儿子被捕入狱。从20世纪20年代中期开始,阿赫玛托娃的诗也被禁止发表和出版,她本人也被禁止出入公众场合。这段时间诗人的新作不再刊发,只有旧的作品可以重版。不得不开始研究古老的彼得堡建筑艺术和普希金生平与文学创作。在此期间的作品主要有三个:有关他的作品《金鸡》、本杰明?松斯坦的《阿道夫》以及《石头客人》。这些文章在当时全部发表了。诗人在1924年所写的诗歌《给一位艺术家》,恰如其分的反映了诗人当时的心态:

难以设想,就连最短暂的微睡

也把我引进你的百花园里,

在每个使我惊异的转弯处,

迷离恍惚中我寻找你的足迹。

……

在那儿我将成为永远安乐的人,

闭上那晒得通红的眼睑,

在那儿我将重新获得泪的馈赠。(1924年,黎华、王守仁译)

第三阶段:从“小我”走向“大我”。到了20世纪30年代,诗人的儿子已两次被捕入狱,第一次在1935年,第二次在1938年,原因都是莫须有。 经历了这么多的苦难后诗人变得愈加坚强。从30年代末到60年代, 诗人的诗歌越来越多体现的是忧国忧民的思想,往日那个只会抒发离愁别绪的闺中小女子已不复存在。如在1934年的一首诗歌中,诗人更多的用到了他人及家园:

最后一杯酒

为破碎的家园,

为自己命运的多难,

……(1934年6月27日 乌兰汗译)

列伊斯涅尔给予阿赫玛托娃的诗歌创作亲切和高度的评价。她说阿赫玛托娃把我的全部矛盾浇注成了艺术,而这些矛盾长久以来找不到出路。如今,它们成了大理石雕像,不用我,它们就获得了生命,它们的压迫和诱惑已经过渡到神圣的作品。在列伊斯涅尔眼里,阿赫玛托娃的诗歌创作之所以可贵,是因为诗人诗歌创作的真正意义是真实而深刻地充满诗意地表现了一定范围里的人们在伟大的革命年代里所经历的精神上的错位和灾难。

在这一时期诗人于1935年至1940年创作完成的《安魂曲》和1940年到1962年创作完成的《没有主人公的歌》被视为她的纲领性作品。在这些诗歌中,诗人通过描写自己在长达17年的探监历程中的所见、所闻、所叹,生动地描述出了当时人民所经历的苦难和所表现出的非凡勇气。诗人的内心世界是矛盾统一的:在作品中两种悲剧令人惊异的结合不能不引起人们的瞩目:一种是与母亲的悲痛相联系的个人悲剧,另一种是与国家和人民相联系的共同悲剧。个人的命运与历史的命运相融合就构成了读者面前伟大的悲剧景象。在这些诗歌的创作中,无论是创作手法上,还是创作思想上,作者都有了一个跨越式的提升,作者已从那个只知抒发小女子情感的“小我”诗人跨越到了“大我”时代。作者不再感叹自己的悲苦,而是把目光投向了祖国,投向了人民。描写手法也变得直接而豪迈。如:诗人的《安魂曲》就充分体现了这一特点。

长诗《安魂曲》同阿赫玛托娃的个人苦难的命运紧密相连。在这部诗歌的代序里作者交代了创作这部诗歌的缘由:在那个人人自危,政治高压的年代,阿赫玛托娃长达17个月排队探监,看望被投入狱中的儿子列夫•古米廖夫。一天,一个站在她身后的妇人问她能否把这一经历写成诗歌,她回答“能”。在《安魂曲》中诗人描述了突然降临到她和儿子身上的灾难,以及随之蜂拥而来的对人格的贬低和凌辱。

……

我们到处听见的声音

只是钥匙在门锁上刺耳的转动,

还有士兵的皮靴声声沉重。

我们像赶晨祷一样早起,

穿过变得野性的都城,

在那儿聚集,比死人还缺乏生气,

太阳低低,涅瓦河雾气濛濛,

……(1940.3. 野里译)

在这部长诗里,诗人不仅仅淋漓尽致地描写出了在那个政治高压的年代里自己所遭受的种种不幸,同时也告诉世人,这种不幸和痛苦不仅仅是个人的,小家庭的,而且还是一种巨大的、全民族的悲剧命运。

不,这并不是我,

这是受苦受难的另一个。

假如是我怎能忍受,

那简直是祸从天落,

……

无声无息——而大墙里

有多少无辜的生命在死去……(1938野里译)

30年代的社会震动是空前绝后的,同大清洗相联系的这种震动,对于社会生活来说,具有灾难性的力量和后果。它犹如一场大地震,使成千上万人的生命顷刻埋于瓦砾之下,使成千上万的人倒在断头台和血泊之中。正是这种灾难性的震动最终使诗人和人民的命运结合到了一起。阿赫玛托娃为自己,同时也为其他人而呐喊,她发出了千百万自己同时代人的呐喊:“我不是只为我一个人祈祷,而是为了所有的那些人们,即使我历尽磨难的嘴被堵住,亿万人民也会用我的呼喊抗议,……“野里译阿赫玛托娃的《安魂曲》是真正具有人民性的作品。诗人怀着一颗悲天悯人的心,把上至宇宙,下至百姓苍生的一切都在这部诗作中作了深邃的探索和理解。从其创作的意义来讲,它反映和表达了伟大的人民悲剧。从其诗的形式来看,它接近于民间的送别曲。它由平平常常的,诗人听到的、写到的话语所“编织起来的”长诗以极大的诗的和公民的力量表现出了自己的时代和人民的苦难心灵。《安魂曲》像一部永不退色的历史标本,铭刻了自己的特殊时代,更主要的是,它把千百万人民群众被扼杀的呐喊声表达了出来。

三、结语

诗人在长期逆境磨练中性格上日益坚强,诗歌创作内容也从狭小的个人空间走向广阔的世界,把自己苦难命运和国家,民族,人民的命运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一方面,她有时在公开场合被迫沉默,甚至销声匿迹另一方面,她在私底下继续创作充满批判意识的作品。并由此创作出了震撼人心的《安魂曲》。这也是诗人在创作上彻底摆 “小我”走向“大我”的标志性作品。

诗人的一生是坎坷的,是崎岖不平的。诗人的不幸有来自于个人方面的,如幼年时的父母离异,成年后不如意的婚姻;但更多的是来自于社会的变革和政治动荡。如“十月革命”时期的前夫被捕被杀,以及由此引起的儿子几次被捕入狱。更由此才导致了诗人长达近年的探监生涯。当然,正如我国的一句老话“祸福相倚”:正是在这17年的苦难经历中,诗人才更加真切的接触了广大人民,才真正感受到了人民的痛苦和不幸,也才会有了震撼人心的长诗《安魂曲》。所以说,正是这种风雨飘摇的个人命运铸就了诗人坚韧的性格。也正因为有了这一些不平凡的社会变革和动荡,才激发出了诗人更高的创作热情,才使诗人的创作内容逐渐与人民,与民族和国家有了紧密地联系。诗人才最终突破了“小我”的个人感情世界,走向了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的“大我”思想境界。

参考文献:

[1]杨衍春:《俄罗斯文艺》,俄罗斯文艺出版社,2005.4。

[2]许贤绪:《20世纪俄罗斯诗歌史》,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1996。

[3]汪剑钊译:《俄罗斯文艺》,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5.2。

[4]阿赫玛托娃:《爱——阿赫玛托娃诗选》,乌兰汗译,外国文学出版社,1991。

[5]阿•帕甫洛夫斯基:《安•阿赫玛托娃传》,守魁、辛冰译,四川人民出版社,2000.7。

徐雪琴:甘肃省张掖市河西学院英语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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