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列耶夫斯基思想演变历程及其宗教世界观形成原因初探
2009-03-19丁海丽曲鹏陆亚平
丁海丽 曲 鹏 陆亚平
摘要:俄罗斯宗教哲学是最具俄罗斯民族特色的哲学思想。它既是俄罗斯民族精神内核与西方哲学思想碰撞交融的结果,也是当时的俄罗斯社会环境催生的产物,更是哲学家自身精神体验的成果。而哲学家宗教世界观的形成恰恰是俄罗斯宗教哲学诞生的原生因素。
关键词:宗教世界观;基列耶夫斯基;俄国哲学
中图分类号:B512,49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1008-0961(2009)01-0033-03
伊万·基列耶夫斯基(1806~1856)是俄国著名的宗教哲学家、早期斯拉夫派的杰出代表之一。尼·洛斯基在其著名的《俄国哲学史》中所论述的第一位哲学家就是基列耶夫斯基,并且,他认为,俄罗斯宗教哲学思想的诞生是与基列耶夫斯基的名字紧紧联系在一起的。由此可知,基列耶夫斯基在俄罗斯哲学领域中占据着何等重要的地位。因此,对其生平及思想历程,尤其是世界观进行分析与探讨就显得尤为必要。因为世界观决定了他的思想发展方向与道路。
一、浪漫主义时期
基列耶夫斯基出生于莫斯科一个有高度教养的贵族之家,父亲是欧洲哲学的行家,但很早就去世了。他的母亲让他接受了良好的教育。另外,他的继父阿·叶拉金非常熟悉和崇拜德国哲学,他的母亲与浪漫主义诗人茹科夫斯基私交甚深。可以说,基列耶夫斯基是在母亲、继父与茹科夫斯基三人的共同文化熏陶下成长的。童年和少年的他由于茹科夫斯基和叶拉金的影响而具有极强的浪漫主义色彩。他曾经多次参加文学小组,他认为文学上的成就在于内心生活的富足,而并不在于能否以书面形式阐发自己的思想。这种典型的俄罗斯人内在自修的性格对他后来的哲学思考打下深深的烙印。之后,他在文学活动的道路上遇到了阻力,这些在他身上并没有引起强烈的反应,一方面,他只是从心理上开始服从天意和上帝的意志;另一方面,也促使他由浪漫主义开始向哲学过渡,从更深刻的层面反思当时面临的社会问题与思想问题。后来,基列耶夫斯基参加了“爱智社”这个秘密社团。这是一个具有浪漫主义和热烈的友情的内部封闭的圈子。对于这些年轻人来说,爱智慧本身就是一种新的宗教,哲学汲取了宗教的激情,并以自身取代了宗教——这是浪漫主义的全部重心所在,也是基列耶夫斯基浪漫主义时期所弹奏的最后的交响曲。
二、西方主义时期
19世纪30年代初期,由于情感方面的挫折使基列耶夫斯基身心受到很大的打击,于是他去德国旅行,以期重新找回自己并开始新的生活。恰恰是这次旅行构成了他人生与思想旅途的重要界碑,既是他转向研究哲学的起点,同时也是他批判西方理性主义的开始,更是他独立思考俄罗斯民族的历史命运及其发展道路的始点。他在柏林与黑格尔、谢施莱尔马赫等人会晤,并同黑格尔私交不错。黑格尔发现他很有哲学的天赋和潜力,因此建议他研究哲学。他对德国哲学严整而恢宏的体系与深邃的思想评价甚高。鉴于此,回国后,他开始出版《欧洲人》杂志,杂志名称的含义与创立者的意图是不言而喻的。他对俄罗斯在吸纳欧洲文明方面所起的作用给予很高的评价。他在给茹科夫斯基的信中写道:“我预定了三种语言的所有最好的非政治杂志,研读了现代首屈一指的作家的最优秀的作品,我能把我的办公室变成欧洲大学的课堂,而我的杂志有如一个用功的学生所记的笔记,它将供那些既无时间又无资金直接听课的人使用。”他热衷于谢林和黑格尔,尤其是谢林哲学,他的理想就是把谢林哲学的原理运用于实践,使浪漫主义在社会生活中化为现实。但是,在那时的俄国社会中实践的结果可想而知。
虽然热衷于传播西方哲学,但是也应该看到,他并没有因此而成为西方的俘虏,而是在接受和传播西方文化的同时进行理性的思索。他发现,西方哲学并不是最高成就的思想成果,西方文化中包含着明显的片面性和狭隘的理性主义。他写道:“英国和德国现在已经达到了欧洲文明的顶峰……它们的内在生命已经结束了自己的发展,正在经受着成熟期带来的片面性的折磨,这种成熟使它们的教养变成仅仅为它们自己孤芳自赏的东西。”可以发现,基列耶夫斯基的思想已经由对它的顶礼膜拜转向对它的批判。由于那个时期是尼古拉一世统治时期,对思想的钳制极其严厉,他所创办的杂志刚出版两期就被查封。他本人也差点因此而遭流放。这次事件使他精神上受到了很大的打击,此后很多年他不再积极参加社会活动,也不发表言论。他走向了内在的修炼,独自修行,而不是陷入绝望。与此同时,也应看到,正是思想上遭受的摧残和内在的对西方主义的反感,使他开始转向思考俄罗斯民族文化,关注东正教和东正教作品。1839年创作的《答霍米亚科夫》一文表明其立场已经转向了斯拉夫主义。
三、从斯拉夫主义走向东正教
基列耶夫斯基斯拉夫主义世界观的形成经过了长期而复杂的过程。如果说在西方主义时期,基列耶夫斯基发现了西方主义的片面性与狭隘的理性主义,认为俄罗斯文化将取而代之成为世界文化的主导,那么,在斯拉夫主义时期他的这一思想得以进一步深化、成熟。在长时期的思考中,他试图从俄罗斯文化沃土中挖掘思想资源,以期克服与超越西方的理性主义。从他对施莱尔马赫的批判中可以发现,在他身上心灵信仰与理性信念割裂了,他因此只相信心灵而拒不相信理性……从中可看出,这成为基列耶夫斯基较晚时期结论基础的“整体性观念”。下面这段话中该思想尤为明显:人应力求把自己所有单独的力汇集成为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这些力在人所处的通常状况中是分散的和相互矛盾的……但却要求在心灵深处不断寻找内在的理解之根,在那里,一切单独之力都融合为一个活的整体的心灵关照。基列耶夫斯基认为,只有从这个原则,即整体的原则出发,才能克服西方哲学思想的危机,构建出走向世界的俄罗斯哲学体系。
他在试图构建新的哲学体系以克服与超越西方理性主义的过程中,由于受到夫人的影响开始关注教父作品,发现其中的确有很多谢林哲学中令他赞赏的东西。于是,通过对教父著作的研读,他相信,通过把各种精神力量(理性、感性、审美涵义、爱、良心和对真理的无私追求)结合为一个和谐的整体,人就能获得进行神秘直觉和直观的能力,这些东西将使他有可能通达关于上帝及其与世界关系的超理性的真理。这种人的信仰不是对外在权威,对写在纸上的启示的信仰,而是对活的和整体的理性观照的信仰。基列耶夫斯基相信,教父的著作是这种哲学的发源地,通过挖掘教父作品中的精神财富与俄罗斯文化的精神内核就可以超越西方哲学。当然,他所教导的精神的“完整性”不是浪漫主义者所说的先天的直接性,而是典型的俄罗斯村社思想与东正教中重视整体和谐思想的转化与体现。他的宗教世界观也随着研究的转向而明朗并逐渐定型、成熟。后来,随着他对东正教思想的研究与深化,另外,受到霍米雅科夫和奥普塔修道院院长的影响,走向了东正教。他认为:哲学的终极目的在于论证“信仰思维”观念,其
使命在于探索“人存在的内心契合点”,它将把理性、意志、情感和良知结合在一起。他把这一探索理解为一种聚议性的、集体性的行为,而不是个别个人的个体能力。这就是基列耶夫斯基宗教世界观形成的标志。
四、宗教世界观形成原因
基列耶夫斯基宗教世界观的形成经历了漫长的精神旅程,这是他思想自身发展的必然结果。其中,东正教因素拉的是“第一把小提琴”,在他思想转折的不同阶段我们已经发现,东正教是贯穿其思想历程的线。此外,他的思想也受到当时俄罗斯社会大环境的制约。
基列耶夫斯基成长的俄罗斯社会是一个思想极为专制的社会,他本人在浪漫主义与西方主义时期所遭受到的政治迫害就是佐证。这就迫使任何一个热爱民族和自由的俄罗斯人思考俄罗斯民族的发展问题。另一方面,在1812年及其“全民的经验”以后,在与欧洲发生了军事的和非军事的接触之后,就已经有足够的理由和动机来思考俄罗斯的命运以及俄罗斯民族的发展方向问题。可以说,正是在这样的社会大背景下奠定了基列耶夫斯基的哲学反思的基本主题和主旨——俄罗斯民族的发展道路与方向。
俄罗斯民族是一个笃信宗教的民族,东正教作为一种文化基因已然渗入俄罗斯民族的骨髓中。作为其中的优秀分子不可避免地受到东正教的影响,透过他思想转折的整个历程就可以廓清其中所蕴含的宗教因素。其实,早在童年时期基列耶夫斯基就一直保持着某种宗教情感,然而却很难说对此很虔诚。在浪漫主义时期他的思想中就已经折射出宗教之光。我们知道,他是在模糊不定的理想与道德中接受教育的。当然,他很早就有心灵的渴求,但这种欲望或情感还不是纯粹的信仰。他曾经梦想过:我们一定要恢复真正宗教的权利,使高雅的东西与道德性协调一致,唤起对真理的爱。但此时,宗教对他来说仅仅是某种浪漫主义的和哲学的假设或象征。从美丽动听的理想主义宣言到真正的宗教信仰还有漫长的道路。另外,在浪漫主义时期表现出来的内在修行也是东正教文化的内在表现。在社会活动受到打击后他认为,上帝比人更知道人类理想应该如何发展,在人的生活中,心和感觉是占主导的。如果说,前期的宗教因素只是隐性的状态,那么,此时的宗教情感就已成为显性。他认为,哲学的方向在一开始就取决于我们对圣三位一体的理解。后来,他使自己的神学和哲学工作完全听命于奥普塔修道院的马克里长老的决断。同时,他又令人信服地指明东正教中所凝聚的思想自由。“我们的教会从来不把任何人类体系、任何神学学说说成是自己真理的基础,因而不禁止在其他体系中思想的自由发展,不把其他体系作为能够动摇自己真理之基础的危险敌人加以迫害。”在自己的个人观点上,他达到了他所说的综合。他依据教父传统的精神“思索了”“现代文明的全部问题”。
基列耶夫斯基一生写的东西很少,只有几篇纲领性的文章。但在这几篇概述的文章中也能够感觉到他思想的完整性与集中性。如果说决定俄国宗教哲学传统的是三个因素——东正教、反世俗化和独特的主题,那么,基列耶夫斯基是从前两个方面的融合入手开始研究。基列耶夫斯基的新哲学创造立足于俄国东正教传统,从其内部获取创造的灵感和动力,提出具有民族特征的哲学纲领:表达东正教的内涵,发展基督教世界观——“德国哲学不可能在我们这里生根,我们的哲学应当从我们的生活中发展起来”。正是在这面旗帜的指引下一代又一代的俄罗斯学者开始构建俄罗斯宗教哲学体系,至索罗维约夫时发展成为参天大树,之后,历经别尔嘉耶夫、布尔加科夫、洛斯基等一大批流亡哲学家的发展日益丰满、完善。最终把俄罗斯宗教哲学思想推向了世界文化的舞台并获得了世界声誉。
责任编辑:初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