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析东正教在俄罗斯外交中扮演的角色

沈　影

摘要：俄罗斯东正教与国家政权历来保持着密切关系。在俄罗斯对外关系中，东正教在俄罗斯推行国家外交政策、维护和扩大国家利益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是国家外交的重要帮手。现今，俄罗斯走上重新崛起之路，东正教会一如既往地在这一领域中发挥着作用。

关键词：东正教；俄罗斯；外交

中图分类号：B976.2；D851.21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1008-0961(2009)01-0017-03

俄罗斯是个笃信东正教的民族，“从东正教传人俄罗斯的时日起，东正教就与俄罗斯国家、俄罗斯民族、俄罗斯民族文化和民族思想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东正教信仰对于俄罗斯传统文化的形成乃至国家道路的选择均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并成为影响俄国外交的重要因素。

一、东正教在俄国的发展

988年罗斯受洗，标志着东正教在俄地位的正式确立。其在俄罗斯的发展可分为三个时期：

(一)教权与政权紧密结合时期。源于拜占庭的俄罗斯东正教，承袭了拜占庭政教合一的宗教体制。从成为罗斯国教之日起，直到罗曼诺夫王朝统治结束，东正教一直依附于世俗政权，成为国家维护统治的工具。自彼得一世起，俄国东正教会被取消了牧首头衔，全国的教会由新成立的最高宗教事务委员会来管理，委员会官员的任命也由沙皇来决定，此后东正教会便成为沙皇政府的附庸机构，并拥有了越来越多国家赋予的特权，从而在诸多宗教派别中占据了统治地位。

(二)政权与教权分离时期。1918年，苏维埃政府颁布了《关于教会同国家分离和学校同教会分离》的法令，明确规定：教会必须同国家分离，完全与国家政权脱离关系，东正教在原国家享有的一切特权都被取消，任何教会都只能作为一种民间团体存在；教会必须与学校分离，除公民私人可以讲授或学习宗教教义外，在国立、公立、私立等一切学校中都禁止讲授宗教教义等等。这结束了东正教的国教地位，剥夺了东正教所拥有的财产和特权地位，确定了政教分离的新型政教关系模式。在苏维埃宗教法实行过程中，东正教会成为国家政权打击的头号对象，尤其是在意识形态宣传的高峰时期，东正教被排挤到社会边缘。

(三)政权与教权协作时期。20世纪80年代戈尔巴乔夫提出了公开性、民主化、多元化的新思维，要在各领域进行反思，宗教领域也不例外。随后，俄兴起了宗教热，1988年东正教传人俄罗斯一千年的庆祝活动更将宗教热推向高潮。1990年末，苏联最高苏维埃通过了《关于信仰自由和宗教组织》的法律。该法律提出了各宗教组织一律平等，承认了东正教在俄历史、文化中的特殊作用，开辟了俄政教关系的新阶段。苏联解体后，俄罗斯在各个领域发生了巨变，东正教迅速复兴，并在国家的政治生活中发挥着日益重要的作用。

二、俄国外交中的东正教

无论在历史上还是在当代，东正教对俄罗斯外交都有重要影响。

(一)沙俄时期东正教与国家外交

历史上，沙皇为建立扩张据点，设立东正教传教团，通过传教活动大肆搜集情报，推行各种侵略活动。这在中俄关系史上俄国东正教驻北京传教士团所发挥作用的实例中就可以充分认证。1861年前，俄国东正教驻北京传教士团扮演着外交机构的角色。

1715年，沙俄政府派出第一届东正教驻北京传教士团。清雍正五年(1727年)中俄签订《恰克图条约》后，俄国东正教传教士团成为驻华常设机构，自1745年它就开始履行某些外交职能了。当时的传教士团发挥着俄国驻华使馆的作用，隶属于俄国外交委员会。1861年，俄国驻北京公使馆建立后，传教士团逐渐脱离了俄国外交部，直接隶属于圣务院，但俄国外交部仍发挥着对传教士团的主导作用。传教士团按照沙皇政府的指示，不是以传教为主，而是积极搜集中国各方面的情报。很多传教士团成员在理藩院担任翻译职务，通过这些翻译活动来熟悉有关中国内外政策的各种问题，从而向俄国政府提供这方面的信息。尤其是两次鸦片战争期间，俄国东正教驻北京传教士团直接参与了沙俄侵华活动，或是搜集和提供重要情报，或是直接参与签约谈判，如第14届传教士团修士大司祭固里·卡尔波夫直接参与了《中俄北京条约》的议定谈判，为沙俄政府在中国获取巨大利益和特权立下了汗马功劳。俄罗斯科学院远东研究所伊帕托娃教授指出：“北京传教士团的外交活动可以比作一座冰山，其看不到的水下部分要远远超过看得见的水上部分，而且，这种活动的高峰应该是传教士团成员于19世纪中期积极参与签订一系列俄中条约。”这些都是俄国传教士团外交职能的最好证明。1861年俄国驻北京公使馆建立后，传教士团的活动逐渐转为以传教为主，且颇具成效。虽然义和团反洋教运动使得俄国东正教活动受到一定打击，但此后，东正教进入了驻京以来发展最快的时期，中国籍信徒日益增加，传教士团管辖的机构如教堂、修道院等不断增多，其影响日益增大。可见，沙俄时期东正教教权高度依附于国家政权，东正教成为国家推行对外政策的工具，行使着外交职能。

(二)苏联时期东正教与国家外交

苏联时期的政教关系发展极为波折，东正教会曾一度处于被压制状态，但当机遇出现时，它会肩负起其传统的爱国主义使命，坚定并积极地发挥对国家外交的影响。

首先，在苏联卫国战争中，东正教会积极配合苏联政府抵御外来侵略。当时，受国内外形势的影响，以有利于国家利益为前提，苏联政教关系实现了正常化。东正教会借机逐渐恢复国内的宗教活动，开始进行国际交往，对当时的苏联外交发挥着无法替代的作用。卫国战争开始当天，都主教谢尔吉就发表告全国东正教徒书，呼吁苏联东正教徒为保卫祖国而战。战争期间，东正教会许多神职人员和教徒参加了敌后游击队或为游击队提供援助，组织救援队抢救伤员。同时，东正教会通过与各国教会之间的关系，再通过其他国家教会向所在国政府施加影响，成功地为苏联国家政权争取到了物质层面和道义层面的国际援助。

其次，东正教会驻外机构间接发挥着对国家外交的影响。东正教会通过其驻外机构及代表与苏联驻外外交官进行接触，从而传递给国内高层一些可供选择的重要信息。东正教会驻外代表掌握着世界政治、经济、外交等方面的信息，他们和苏联驻外大使及外交官们有很多直接接触，这些职业外交家们自然会把从东正教听到的一切信息往苏联决策高层传递。20世纪60年代，苏联东正教会加入世界基督教协会之后，更有机会获得一些在苏联国内很难获得的信息。

(三)当代东正教与国家外交

苏联解体后，俄罗斯东正教迅速复兴，日益成为国家发展不可忽视的力量。具体表现为：

1.东正教会在国家对外事务中与政府立场保持一致，大力支持并积极践行政府的外交政策。例如，东正教会积极支持俄政府反对北约东扩，谴责以美国为首的北约对南联盟的军事打击。1999年，莫斯科和全俄牧首阿列克谢二世亲率俄东正

教代表团前往贝尔格莱德为解决南斯拉夫问题进行积极斡旋。科索沃战争期间，俄东正教会也多次呼吁停止流血冲突，以和平的方式解决争端。

2.东正教会配合外交部门保护俄罗斯人在境外的权利。苏联解体后，随着其加盟共和国纷纷独立，当地的俄罗斯族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排斥。在这样的情况下，俄罗斯外交的方向之一便是保护境外俄罗斯人的权益，在俄罗斯新外交思想中着重强调莫斯科有义务保护境外俄罗斯人的地位。对此，俄东正教会积极配合俄外交部门保护俄罗斯人在国外的权利。例如，20世纪90年代，爱沙尼亚政府再次拒绝莫斯科牧首监管教区东正教会进行登记，俄东正教会对爱沙尼亚政府进行了强烈批评，认为其行为真正侵犯了人权，侵犯了正在讲俄语的人特别是很多俄罗斯人的权利，提出要和国家外交部门配合以解决问题。

3.东正教会在俄境外教区积极开展活动，竭力促使俄罗斯东正教国内外教会合并。普京担任总统后明确指出，俄采取务实的态度对待国际事务，努力吸收一切有利于俄振兴的力量，为国内服务。俄东正教会响应这一政策，积极争夺东正教的势力范围，加紧在境外活动，不断扩大自己的国际影响。其具体表现为：一是努力扩大莫斯科牧首区在俄境外的影响；二是不断强调东正教以教规为基础的管理模式，加强俄东正教会对周边国家东正教事务的干预力度；三是竭力促成俄东正教国内外教会的合并。2007年5月17日，经俄官方和东正教会共同努力，俄国内外教会成功合并。此次合并体现了俄罗斯在当今世界国际地位的提高和国际影响的不断扩大。

三、东正教外交职能突出的原因

(一)救世与使命意识的驱使

东正教起源于基督教，而基督教本身就是拯救整个人类和整个世界的宗教。俄东正教完全继承并发展了这一思想。但基督教认为基督是为天下所有人降临的，并不允许民族的特殊性和优越感，而东正教的救世与使命意识和民族、世俗政权紧密地结合在一起。因此，不论政权如何交替，东正教会都以自己的实际行动拥护和践行当局的外交政策。每逢国家危难关头，教会总会肩负起自己的历史使命为俄罗斯民族的振兴效力。

(二)自身发展的需要

不论在俄国历史上政教关系如何，俄东正教会始终都与国家政权联系在一起，这也是为了促进自身的发展。在俄国历史上，当政教双方发生矛盾时，教会总会遭到政权的镇压和限制，从而失去自身特权，最终成为政权的附属工具。俄东正教会总结历史经验教训，认识到只有与当局合作，才益于自身的发展，与当局合作也就意味着拥护当局所制定的对外政策，在对外事务中与国家当局保持一致的立场。

(三)政府的客观需求

东正教与俄罗斯民族文化已融为一体，这为各时期政权所重视，并力争为己所用。沙俄曾利用东正教同化、麻痹被征服地区的人民，并且把东正教当成增强国际影响和增强国力的外交工具。苏联卫国战争时期，“在国家主权受到威胁的情况下，国家迫切希望教会成为共同对敌的同盟者，成为国家反法西斯力量的坚实后盾，而不是袖手旁观的力量。”当今，俄为实现强国战略，积极吸收一切有利于俄振兴的力量。俄前总统普京说：“不管什么人在我们国家中掌权，也不管掌权者在治国决策中所依据的是什么样的意识形态，都将会利用东正教的基本原则。”同时。国家领导人也格外关注东正教及东正教会的发展。前总统叶利钦和普京都是东正教徒，其就职仪式都是在牧首出席的情况下举行的。现任总统梅德韦杰夫延续了普京路线，对东正教也十分尊崇。可见，当今俄领导人会充分利用每个重要的外交场合来扩大和发挥东正教的国际影响及其舆论宣传作用。而东正教也对当局的友好举措报之以李。2007年12月普京推荐梅德韦杰夫为接班人，东正教大牧首阿列克谢二世随即对普京的这一决定表示赞许。

综上可见，一千多年来，东正教在俄推行国家外交政策中一直扮演着重要角色，在新的历史时期，它仍将一如既往地在俄推行大国外交的过程中发挥积极的影响和作用。

责任编辑：张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