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成年
2009-03-10李文田
李文田
十八岁之前我从来不把十八岁当成一回事。正如有春就肯定会有夏,有十七就会有十八,以后还会有十九、二十……对于一个数字,根本不必被赋予太多无谓的意义。十八岁时,我们不还在做着跟十七岁一样的事情吗?我说过,成长不是由年龄决定的,更多人在一夜间突然长大,凭什么我要特别地在乎我的十八岁?在十八岁前,我找不到一个足够说服自己的理由。
在今天,我的十八岁已被我走过一半。当我再回首这甚至可以称之为“神奇”的几个月,我不得不承认,仪式感,对一个人的确存在着无比巨大的影响力。什么是仪式?就像我其实从来都学不会刷牙的正确方法,我刷牙的方法对牙齿起到的保护作用基本是零,但我依然每天早上刷一次牙,否则不能清醒地进入一天的生活。这时,刷牙就是一场仪式,尽管表面上它起不到任何作用,但它赋予了我“新的一天开始了”的感觉——我必须在刷牙后才有可能完成其他的工作。十八岁的生日在身边的人的谆谆教诲、在社会环境的渲染下就成了一场类似的仪式,它在告诉我:从今天起,你要为你自己和他人负上更多的责任。
很多人跟我说,在十八岁生日的那天晚上,他们都难以入眠,但几乎没有一个人最终是失眠的。我也一样。在前半夜,我在想着明天起我的生活到底会产生怎样的变化;人们对待我的态度会有怎样的改变,会有多少陌生人把我称作“先生”,甚至我是不是该改变自己穿着的风格等等。而在后半夜,由于想的问题越来越多,想得越来越累,渐渐地,这个本该失眠的夜晚就在一夜嘹亮的呼噜声中宣告结束了。
第二天醒来,我跟每一个刚踏进十八岁的孩子一样,发现原来一切都没有改变。你依然做着跟昨天一样千篇一律的工作,在同样的马路与街道间来回穿梭,早餐店的老板依然在你身后大声地喊“零钱呀,小子”,你脱掉衬衣,发现还是宽大的T-shirt最舒服……我问自己,是我在自作多情吗?
到底我们应该以怎样的态度面对我们的十八岁?十八岁对于我,就像把一片薄冰捧在手里,时刻害怕它会融化掉。于是你不得不告诉自己必须尽快学会享受它的存在。这是我到今天为止,第二次对一种非物质的事物产生这种奇怪的体会。第一次是初一那年在学校跟同学们一起庆祝六一儿童节。那天老师跟我们说,这是学校最后一次为我们庆祝六一儿童节。意思是,过了今年你们就再不算是儿童了。当时我突然有一种晴天霹雳的感觉。我摸着自己脸上细细的绒毛,柔软得像新生儿的头发;看着自己好像从来没有长长过的手指,它们依然胖乎乎的,需要岁月雕琢出更细致的形状——我怎么可能不再是儿童呢?我怎么可能不再是儿童呢!于是,我几乎在痛苦的焦虑与煎熬中度过整个庆祝会。当庆祝会接近尾声,夕阳的余辉徐徐照进我们的教室。我伸出手想捉住阳光,阳光却在我的指缝漏走,我觉得我最后的六一就如这阳光一样,将在我手心永远地消失。
我就站在原地,看着我熟悉的一切,我已经明白,这是我拥有的一切,我需要强求什么呢?强求不爱我的人接受自己?强求再多一点快乐降落在我的身上?强求机会要来时先把我的门铃按响?我不需要这些,我爱着我拥有的一切,而每个“半成年”又有着自己独特的骄傲而倔强的方向。■
发稿/赵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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