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星脸

王学军

五（2）班经常有爆炸性的新闻，这次的爆炸性新闻是罗檬檬上了“明星脸”节目。于淘淘一听，就不屑地说：“切，她能上‘明星脸，做梦吧。”不过说归说，周五他早早地就把电视调到了东南卫视，看罗檬檬扮成章子怡在《十面埋伏》中的造型，唱了一首《美人吟》。

不但是于淘淘，全校的同学几乎都看了，一早就有其他班的同学在窗外指指点点。大家都围在罗檬檬身边问这问那。

罗檬檬慢条斯理地回答着，那派头要多牛有多牛。

于淘淘问：“罗檬檬，你上‘明星脸交没交钱？”

罗檬檬正说化妆师给自己化妆的事，没理于淘淘。

于淘淘又问：“罗檬檬，你怎么去的‘明星脸，你爸爸在电视台有熟人吗？”

罗檬檬还是没空回答于淘淘的问题。

于淘淘生气了，他大声说：“我看罗檬檬之所以上‘明星脸不是因为她像章子怡，而是因为她唱那首歌和章子怡一样，”他有意顿了一下，“一样的五音不全。”

同学们都笑了，特别是齐虎威，笑的声音特别响。

罗檬檬一下子停了下来，回头瞪着于淘淘。

于淘淘真怕她扑过来，赶紧跑到教室外面，不服气地看着罗檬檬。

罗檬檬的脸都青了，“你就是妒忌，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你这么大了还尿床，还说我呢！”

同学们的笑声更响了，不过他们这次笑的是于淘淘。

于淘淘尿床的事只有侯京和齐虎威知道，他俩发誓不和别的同学说。可罗檬檬是怎么知道的？今天她竟还敢在同学们面前说出来。

于淘淘真生气了，“你就是不配上‘明星脸，你爸爸给电视台送礼了。”

罗檬檬也接上了火，“你胡说，你诽谤，你是个尿床鬼！”

“你小心眼，你考不过金诚子就躲厕所里哭，还往金诚子的新衣服上洒墨水。”

罗檬檬听了这句话，拿起一把扫帚就来打于淘淘。

于淘淘也不示弱，拿起另一把扫帚和罗檬檬火拼。

两把扫帚本来就不结实，几下就散架了。于淘淘挨了几下。不过罗檬檬更惨，脸上全是灰，白衬衣也脏了。

齐虎威一把抱住于淘淘，可罗檬檬还不停手，冲上来又打了于淘淘两下。

两个女生把罗檬檬也拉住了。

罗檬檬气得大哭，跑到办公室里去告状。

于淘淘坐回座位上生气。

叶老师把于淘淘请到了办公室。她拍着桌子把于淘淘臭骂了一顿。

最后叶老师说：“你立刻向罗檬檬道歉，否则我就请你爸爸来。”

于淘淘硬邦邦地说：“我没错，就是你把我爷爷请来也没用。”

叶老师罚他在办公室里站了一上午。

于淘淘心里气啊，心想非得报仇雪恨不可。最好的办法是也去参加“明星脸”，也风光一把，气死罗檬檬。但他去了之后五（2）班又增加了一个爆炸新闻，那就是“明星脸”的导演说于淘淘很像《黄飞鸿》里的一个人物。当然不是黄飞鸿，也不是梁宽，更不是猪肉荣，因为于淘淘太瘦了。她说于淘淘像牙擦苏，而且只有牙像。这回轮到罗檬檬解气了，她一见到于淘淘，就用力一甩头发，用手使劲擦一下自己的牙，说：“他们说我像牙擦苏！”逗得同学们哈哈大笑，而于淘淘只有生气的份。他气呼呼地回到家，和他一起回家的还有金诚子。她一直劝于淘淘别生气。

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香气，房客梅老头正在厨房忙着什么。

“梅老头，什么东西这么香？”

梅老头笑嘻嘻地说：“我闲着没事，做几个蛋糕。”说着从微波炉里取出来一盘烤好的蛋糕。

于淘淘伸手拿起一个就想吃，却被梅老头一下抢了回去。

于淘淘说：“你怎么这么小气？你做蛋糕的面粉还是我家的呢！”

梅老头说：“这可不是一般的蛋糕，这是我新发明的明星脸蛋糕，每个要卖50元呢。”

“明星脸蛋糕，什么意思？”

“如果你吃了明星脸蛋糕，脸就会立刻变得和明星一样。这一笼是周杰伦明星脸，下一笼是刘德华明星脸。”

于淘淘这下可高兴了，他正为上明星脸的事情发愁呢。他说：“快，给我吃一个！”

“不给，花钱买！”

“你用了我家的面粉还没给钱呢，给我吃一个就不向你要面粉钱了。”

“可惜我用的面粉不是你花钱买的，为什么要给你钱呢？这样，我给你打个五折，二十五。”

“二十。”

“好吧，先交钱。”

于淘淘把身上的钱凑了凑，只有十八元。他对金诚子说：“借我两元钱。”

金诚子说：“二十元一个蛋糕，太贵了。我可吃不起这么贵的东西。你也别吃，不借。”

于淘淘只好眼巴巴地看着梅老头把一个个蛋糕装盒。梅老头说：“金诚子，我们把蛋糕卖出去，就能赚大钱了。”

金诚子爽快地答应了，和梅老头一起下楼去卖。于淘淘只好闷在家看电视。

梅老头很晚才回来，垂头丧气地把蛋糕搁在桌上。全家都在看电视，爸爸问：“卖了多少，赚到钱了吗？”

梅老头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个也没卖出去。于淘淘你买一个吧，十五一个。”

于淘淘一下子来劲了，头也不回，坚决地说：“不买。”

“十元。”

“不买。”

“白送你总可以了吧！”

“快拿过来。”于淘淘就等这句话呢，飞快地把蛋糕拿了过来。

“这个是什么明星脸？”于淘淘问。

“周杰伦。”

“好，这个我吃。”

“这个呢。”

“刘德华。”

“爸爸吃，这个呢？”

“刘若英。”

“妈妈吃。”

其实明星脸蛋糕一点也不好吃，有股怪怪的味道。于淘淘吃了两个，爸爸吃了一个。妈妈也勉勉强强地吃了一个。

吃完之后大家就睡了。梅老头好不容易做出来的明星脸蛋糕却一个也卖不出去，心里非常不高兴，一晚上都没睡好。

第二天于淘淘早早地醒了，赖在床上不起来。只听见妈妈尖叫一声，于淘淘立刻跳下床，冲了过去。

卧室里没有爸爸妈妈，一个陌生女人和一个陌生男人目瞪口呆地站在那儿。

于淘淘问：“你们是谁，跑到我家里来干什么？”

女人问：“我还问你是谁呢，到我家来做什么？”

是妈妈的声音，于淘淘说：“我是于淘淘，你是妈妈？”

那么另一个人就是爸爸了，三个人这才把心放下来。

妈妈问：“这是怎么回事？”

于淘淘一下想起了什么，大喊：“梅老头，梅老头！”

梅老头从阁楼上慢吞吞地走了下来。

于淘淘问：“怎么回事，我们怎么都变了模样？”

梅老头说：“你们不是吃了明星脸蛋糕嘛。”

爸爸问：“那还能不能恢复原来的模样？”

梅老头说：“能。”

爸爸说：“怎么恢复？你快一点，我还要去上班。”

梅老头说：“那容易，我念个咒语就可以了。”

妈妈突然拦住了梅老头，“等等，让我照照镜子。淘淘，你发现没发现妈妈比以前漂亮了？”

“是，比以前漂亮多了。”

“我感觉我像一个人，是谁呢？就是嘴边上的一个名字。”

“刘若英。”

“对、对，就是刘若英。我这样出去，同事们还不吓死。”妈妈高兴得手舞足蹈。

“快把我变回原来的样子，我还要去上班，如果老板认不出我那可就麻烦了。”

“不要！”妈妈大吼一声，拦住了梅老头，“你还上什么班，你看看自己，像谁？”

“刘德华。这跟上班不上班有什么关系？”

“你再看看儿子像谁？”

“周杰伦，我得走了，快迟到了。”

“还上什么班，你笨死了。咱们全家去参加‘明星脸，马上就是名人了，快走！”

三个人下了楼，爸爸正要去推自行车，妈妈一招手拦了辆出租。

三个人到了电视台，到三楼排队。三个人刚加入队伍，人群就一阵骚动。因为爸爸和刘德华太像了，如果在街上被人遇到，一定会有人跑来要他签名。

电视台的阿姨从门里边伸出头来吼：“吵什么吵，好好排队！”

她一眼看见了于淘淘一家，惊呆了，立刻从办公室里跑到爸爸面前，说：“您好，我是‘明星脸的制片人。您请进！”然后对其他人说：“今天到此为止，明天再来报名吧。”

制片人给这一家三口让了座，泡了茶，才问爸爸：“您贵姓，这两位是您的家人吧？”

爸爸说：“免贵姓于，于志鹏。这是我的爱人和儿子。”

制片人又仔细看了看三个人，“你们三个条件都特别好，可以直接上‘明星脸，一定能一炮走红。我们来签一份合同吧。”

制片人拿出一份合同，让三个人签字，说：“三位条件这么好，请问你们有经济人吗？”

爸爸摇了摇头。

制片人说：“这怎么行，这样吧，我来做你们的经济人，负责安排你们的演出。我保证你们每年有20万的收入。这是合同。”

一家人一起张大了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毫不犹豫地在合同上签了字。

一家人兴高采烈地回到了家，妈妈还买了平时舍不得买的披萨饼。

一回到家，三个人更惊讶了。原来家门前排起了长队，一直排到马路的对面。

上了楼，他们才发现门前立了一个大牌子。上边写着：“本公司出售各种明星脸蛋糕，一分钟之内圆您的明星梦。李连杰、成龙明星脸蛋糕每个一千；章子怡、王菲明星脸蛋糕每个五百；奥运冠军明星脸蛋糕每个三百；国家足球队队员明星脸蛋糕免费赠送。保证您一分钟之内和大明星长得一模一样。”

金诚子坐在一张桌子后边收钱，帮梅老头把蛋糕递给顾客。

不到半小时，所有的蛋糕都卖光了。

金诚子对大家说：“今天的蛋糕已经卖光了，你们明天再来吧。”

排队的人一个都没有动，异口同声地说：“我们不走，就在这排着，一直排到明天早晨。”

金诚子只好把门关上了。

金诚子高兴地说：“于淘淘，这回发财了，这么多钱。”

于淘淘看着那么多的钱，高兴地说：“我要吃最贵的冰淇淋。”

妈妈说：“我早就看中了一套化妆品，一直舍不得买。”

爸爸坐了一会儿，突然说：“这房子太小了，该换换了。”

三个人正说得高兴，钱被梅老头一把夺过去。他从里边找了一会儿，抽出一张二十的递给金诚子，“金诚子，这是你的工资，剩下的我要捐出去，帮助需要帮助的人。”

既然不是他们的钱，三个人也不想了。妈妈坐了一会儿，就嚷着要辞职。爸爸劝不住，她还是走了。

一会儿，妈妈笑容满面地回来了，“我把经理臭骂了一顿，我感觉太好了。”

这时，电话响了，是电视台的制片人。“于先生，对不起，我和你们签的那份合约取消了。”

“为什么？”爸爸不解地问。

“是这样，今天来应聘的特别多，形象都特别好。相比之下你们就差多了。”

妈妈一下跳了起来，说：“我已经辞职了。”

爸爸说：“快给经理打电话。”

妈妈拿起电话，拨通经理的号码，“经理，是我。我想去公司上班。”

电话里传来了经理不解的声音：“来上班打什么电话？不过今天来了个疯子，她说她就是你，还说要辞职，真好笑。”

妈妈立刻把梅老头叫了过来，“快，把我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梅老头把爸爸妈妈都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他俩急匆匆地去上班了。

梅老头问于淘淘：“要不要我把你也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不要。”于淘淘大声说，他从来没感觉自己这么帅过。

于淘淘骑了自行车去学校，一路上引来了许多注意的目光，于淘淘别提多得意了。

一推开教室门，于淘淘大吃一惊。全中国数得着的明星几乎全坐在教室里了。

正在擦黑板的是周迅，拖地的是吴尊，而姚明正使劲儿把一个纸团扔进纸篓。

全班同学都吃了明星脸蛋糕。

于淘淘找到了自己的座位，他的座位上却有人了。于淘淘说：“这是我的座位。”

这个同学也吃了周杰伦的明星脸，看上去和于淘淘现在一模一样。可他却不走开，“你说是你的座位你有什么证据，你是谁？”

一听声音于淘淘就知道是侯京，侯京几次想和于淘淘换座都被拒绝了。今天他竟然直接坐在了于淘淘的座位上。他理直气壮地说：“我就是于淘淘，你是谁？”

于淘淘真想把他扔到教室外边去，可又没办法。这时于淘淘的同桌站起来了，她吃的是孙燕姿的明星脸蛋糕，“我是金诚子，提几个问题你们回答，谁答对，谁就是于淘淘。你爸爸叫什么名字？”

“于志鹏。”

“上次去我家吃的什么菜？”

“泡菜、狗肉。”

“你是于淘淘。侯京，回自己的座位。”

同学们像第一天上学一样，互相介绍了半天才安静下来。

第一节课是叶老师的课，同学们都安静下来，等叶老师来上课。

走进来的是一个漂亮的女明星，于淘淘仔细地看了一会儿，才看出来这个人很像蒋雯丽。

她一张嘴大家才听出来，是叶老师。

叶老师非常高兴，她笑眯眯地说：“我买了个明星脸蛋糕，大家不要见怪。看来大家也买了，我点下名，大家重新认识一下。”

同学们很快记住了每个人的新面孔。但新问题还是出现了。因为有四个同学买的都是周杰伦的明星脸，所以四个人长得一模一样，谁也分不清。

下课了，侯京在班里得不到重视，就跑到邻班去炫耀他那张明星脸。

他正高兴，教导主任从楼道的另一边走了过来，“你是哪个班的，在楼道里乱跑，过来。”

教导主任的严厉是出了名的，进了他的办公室肯定不会好受。侯京撒腿就跑，他慌不择路，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一个人身上。

侯京抬头一看，吓得魂都飞了，这个人竟是校长。校长提了一壶水，被他一撞，水壶滚出老远。

侯京飞快地跑进班里。

教导主任随后就到了，他一眼就看见了正在发呆的于淘淘，“你把校长撞了，怎么连声对不起都不说就跑？”

于淘淘说：“我没有。”

“怎么没有，明明是你。”

于淘淘看了看侯京，说：“会不会是他？”

侯京装作没事人似的，“不是我。”

于是两个人都被请进了办公室。侯京死不认账，教导主任也没办法，只好罚两个人一起扫篮球场。

于淘淘恨死侯京了。

一切都乱了。吃了明星脸蛋糕的丈夫回家要回答三个问题，才被允许进门。老师被迫给每个同学胸前写上号码。而员工的工资时常被不知姓名的人领走。

卖红薯的长得像赵本山，收废品的长得像成龙。满大街里随便撒把沙子都会砸着五个国际明星。而那个“明星脸”也由于收视率下降停办了。满大街都是明星，谁还到电视里去看？

于淘淘回到了家。

他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喊梅老头：“梅老头，快把我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梅老头念了个咒语，于淘淘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于淘淘对着镜子美了好一会儿。他还是喜欢原来的自己：眼睛小，但有神；眉毛稀，但有型。

于淘淘美美地睡了一大觉。

第二天，他还在做着美梦，就听见有人震天响地敲门。

于淘淘把门打开，眼前是黑鸦鸦的人群。他们一起对着于淘淘喊：“我们要恢复原来的样子。”

发稿/田俊 tian17@hot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