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吆喝（组诗）

张晓楠

鸡蛋换杏喽

一声声的吆喝

沿着小巷

曲曲弯弯，跑进

童年记忆

谁的身影

又在街头浮现

谁的声音

掐一截，即可

拧出香甜

黄澄澄的杏儿

那么像新娘

乘上你的

马车，来到

我家门前

我不是王子

却如白马一般

飞奔回家门——

奶奶呵，咱家的

芦花花

又下蛋了么？

破烂换糖哎

把你的货郎鼓

摇轻一点

轻一点好吗？

瞧，我的

小黑狗般的童年

正静静地

不动声色地

蹲在奶奶跟前

奶奶梳头呢

竹篦子，三下五下

就能梳下

一团头发呢

儿时，就这样

眼巴巴盼着

多掉些多掉些吧

好让我多些

换糖的本钱

直到有一天明白了

岁月也能

把奶奶换了去

我成了货郎

只剩下无尽愧疚

和纷乱思念

磨剪子喽戗菜刀

剪子磨亮

做一身新衣裳

菜刀戗快

炖一锅肉菜呢

挑着期待

走街的老爷爷

担着温暖

串巷的老爷爷

该不是磨刀石

把你也磨得

干瘦干瘦的？

你的一声声

绵长的吆喝

常常从童年的一端

隐隐传来

然后，回落到

千里之外的

书房里

让那个

游走他乡的孩子

一次次

恍若隔世

捏面人喽面人

儿时的乐趣

多半儿

是你捏出来的

大芭蕉

小和尚

还有猪八戒

新媳妇

一茬茬孩子

在你手边

捏大了，还有

一茬茬等着你

担着你的故事

走街串巷

面对城市

满橱窗的精彩

我常常想起

你这个

脱彩的老面人

家乡的巷子

那么深呵

使你一生

也没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