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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狗崖》:人类生存的寓言式书写

2009-03-07倪正芳

名作欣赏·上旬刊 2009年1期
关键词:里斯人类生命

倪正芳

《花狗崖》是艾特玛托夫上个世纪70年代创作的小说,但我们今天读来,那一小群生活在文明社会边缘的尼福赫族人在大自然生死考验中的本色表现还是那么鲜活生动令人震撼,他们淳朴平和的内心世界更让孤独无依躁动难宁的当代人自惭形秽徒生羡慕。尤其值得一提的是,作品在关于生命、人性、信仰与道德等方面对人类普遍生存状态的寓言式书写,在面临道德溃败、精神失血等重重危机的当下,越来越显示出其超越时代和功利、守望大爱和大义的终极人文关怀的敏锐和珍贵。这应该是经过三十余年沉淀后《花狗崖》最大的价值“增长点”。

《花狗崖》是对人类早期生存状态的乔装式回忆。社会发展进程的限制和生活环境的恶劣,让尼福赫人的生产方式几乎停留在原始阶段。他们的每一次出征都可能遭遇不测,而这恰恰是他们虽然已经意识到了但又不得不继续的必然命运。正像阅历丰富的奥尔甘老人面对基里斯克时感叹到的:“孩子跟他们一起出海不是为了取乐。他就要开始一个海上猎手的生涯了。开始这种生活,是为了以后某个时刻在大海中结束它,——这就是海上猎人的命运,因为世界上没有比海上捕猎更困难和更危险的事了。”在无法克服的灾难面前,为了生命的延续,为了经验的传承,也即为了部族的明天,尼福赫人的三位长辈相继都作出了同样的决定,主动地在大海中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把生的希望留给了跟随他们第一次出海的基里斯克。奥尔甘老人尤其显得深谋远虑,从一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开始他就拒绝再喝水,他以超凡的意志强忍干渴,要尽可能地把水留给其他人。在最后关头,他这样以洞悉一切、悲天悯人的口吻说:“命运是摆脱不了的……要么你就顺从,要么你就违抗。既然我们都得完蛋,那么有的人就可以自己决定早点服从命运,让别人能多拖一段时间。”他的话说服了试图劝阻他的人,也影响了另外两个成年人作出最后的选择。大人们不知道浓雾何时消散,基里斯克到底能否得救,但把希望留给后代是他们的唯一选择,对此他们无怨无悔。

尼福赫人的这种遭遇就是人类早期生存处境的折射,四个尼福赫人的命运也是现代文明之前人类社会生存状态的一个缩影或写照。对尼福赫人来说,大自然是他们的最大敌人,但也是他们的生命摇篮。他们只能是在同变幻无常的严酷的大自然环境作斗争和依靠渔猎活动求生存。回顾历史,人类也正是在这种死亡的过滤与淘洗中得到进化并最终来到现时代的,为此先人们付出了筚路蓝缕的艰辛乃至做出了悲壮的生命奉献。

《花狗崖》的三代四位主人公和他们的大自然对手们,在很多情况下必须为各自种族、种类的生存而展开你死我活的搏斗,而且就像海明威《老人与海》中一样,虽然由于对手与自然的关系较之人类与自然的关系更单纯紧密,在它们的“合谋”之下,人类的努力往往归于失败,但自然法则如此,这丝毫不能成为影响人们与同属大自然之子的各生物种群之间彼此尊重的理由。我们记得,在《老人与海》中,老人与强大的马林鱼周旋三天三夜,累得筋疲力尽,但内心里却满是对对手的赞叹,他欣赏马林鱼的“举止风度和它的高度尊严”,即便在搏斗过程中自己已力不从心了,也没有恼羞成怒,而是这样感慨:“你要把我害死啦,鱼啊……不过你有权利这样做。我从没见过比你更庞大、更美丽、更沉着或更崇高的东西,老弟。”老人“不在乎谁害死谁”,因为“每样东西都杀死别的东西,不过方式不同罢了”。这无疑揭示了和《花狗崖》一样的生存哲学:至少工业文明之前或之外,人类与动物甚至整个大自然之间的关系是既矛盾对立又相互依存的。他们之间的搏斗不是源于彼此的仇恨,也不是人类为了炫耀自己高“鱼”一等的智慧和为了没有止境的欲望而展开的不计后果的毁灭性掠夺。对于尼福赫猎人来说,他们出海,是因为“人们正在等待着他带回猎物。……没有海豹肉和脂肪就会挨饿,生活就会贫困”。这种渔猎是生物链中符合自然法则的生存行为,与人类社会内部形成并在其中发挥作用的道德伦理和公平正义无关。

《花狗崖》是对昔日淳朴道德与美好人性的挽歌式缅怀。《花狗崖》展现了淳朴善良的尼福赫人面对困难的平静与坚韧,而他们面对死亡时的无私与忘我更让当代人自愧弗如。因为有多少人在享受充裕的现代文明成果之时,却又经不住名与利的诱惑和刺激,处心积虑于身外之物的谋取钻营,结果导致了人性生态的普遍恶化和道德底线的持续滑落。因此,与其说这部作品是对某个少数民族群体高尚情操的赞颂,不如说是一首对正在远逝的淳朴道德与美好人性的挽歌。

游离于现代文明边缘地带的尼福赫人,没有也不可能像得到尖端科技武装的当代人一样凌驾于自然万物之上、意气风发地要通过把自然踩在脚下来宣示人类的伟大,他们只能靠着粗陋的工具和祖辈积累的渔猎经验在大海上讨生活,把简单的过日子看作是人类正常的存在状态,把风险甚至死亡当成人生必然的考验和经历。所以,他们才能够悠然自得地享受着自己的每一天,有条不紊地展开着自己部族特有的精彩与丰富。他们热爱大海的宽阔与平静,对海上风暴与死亡的威胁也不惊慌失措,必要时的奉献与牺牲似乎也只是一种天经地义的选择,并不需要展开一番多么激烈的思想斗争与利弊得失的权衡。这是一种如今已经颇为稀缺的人生境界了。

杰克·伦敦的名作《热爱生命》中主人公强烈的求生欲望和坚韧的拼搏意志曾感动过我们,不过与《花狗崖》中的尼福赫人相比,我们就可以发觉两者之间在人性表现力方面的差距了。《热爱生命》中的淘金者更多的是出于一种生理的反应和本能的挣扎,而且愈到后来愈是如此,他对饥饿的忍受、与狼的死掐,都无需经过道德伦理的逐层审批;即使死神已近在眼前,也不必因为背负着影响种族繁衍的沉重包袱而死不瞑目。在这个孤独的淘金者面前,道德的规范毫无用武之地,人性的光辉亦无从显现。《花狗崖》中的尼福赫人则不同,作为一个有老有幼强弱分明的小集体,在浓雾环绕的大海上,每一个人都面临着生的诱惑和死的威逼。令我们敬佩且真正感动的是三个成年人未经任何片言只语的交流就一致作出了竭力保护基里斯克的决定。这个保护对象的选择没有任何的争议,没有经过当代社会最推崇的投票表决、竞争演讲等等先进程序。人都是有求生欲望的,面对饥渴和死亡,不可能没有生理的痛苦和挣扎,但他们的判断和选择居然就是那么的简单和坦然。《花狗崖》的人物就这样因为他们的淳朴人性与天然的道德之美而生动起来高大起来。这让我们还想起了拜伦诗体小说《唐璜》中一个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情节:遇到海上风暴的唐璜和一些幸存者逃到一只小艇上,然而一连数天的风平浪静,让粮尽水竭的受难者丑态毕露,最后他们居然不约而同地想到要以同伴为食来求生。最具讽刺意味的是,这些“食人族”平时的身份是“虔敬的天主教徒”,里面还不乏以救死扶伤为天职的医生和充当人类精神导师的教士;就是这样一些人,在选择施暴对象时,

倒是没有忘记认真履行“民主程序”——通过拈阄决定谁将成为填充众人肚腹的那个倒霉蛋。在生死考验面前,表面上高度发达的文明实际上脆弱得一碰即碎,而一路进化而来的人性也应声扭曲成了兽性。在这样恐怖的“文明”景观映衬下,尼福赫人的花狗崖显得那么温馨,那么令人向往。

《花狗崖》还是对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生态图景的恢复性呈现。尼福赫人近乎原始的渔猎方式和与自然灾害的殊死搏斗,部族居民与大自然的互相依存又不乏对立的关系,还原了前文明时代人类的生活面貌和所处生态环境。这种还原式书写,在人类现实处境日益恶化的今天,既是一种慰藉,也是一种呼唤。

如今所谓的“生态文学”作品可谓汗牛充栋了,艾氏本人的许多小说尤其是他后期的创作也常被列人生态文学范畴为人所研讨。《花狗崖》的独特与可贵之处在于它是作者较早体现出这种意识的作品,而且其生态意识就像作品中的尼福赫人的生活观一样自然、纯洁、朴素而明净。它不是对原始生活的机械复制,也不是城里人周末下乡度假式的矫情咏叹,而是以平和淡然的文字叙写远离城市喧嚣与利禄追求的山崖、大海,以克制简省而令人倾心的笔触展示朴素安详的部族民风,准确细致、张弛有度地描绘尼福赫人并无必胜把握的渔猎生产、惊心动魄的海上搏斗以及视死如归的牺牲。其中猎捕海豹的过程,既揭示了人类生存的艰辛处境,也释放出对所有生命存在的尊重意识。基里斯克刚看到那些“躺在凹地里晒太阳的笨拙而肥胖的野兽”时,对这些“没有防护,容易受到伤害”的狩猎对象感到“震惊”,产生了“迟疑”,这种本能的对异类的怜悯与同情如今在哪里还可以得见呢?至少寓公或富婆对待驯服的宠物宝贝时的情感是不能与此同日而语的,因为宠物不过是他们借以解闷消遣的对象。现代人心底那些曾经最柔软的地方已经被自身相互间残酷的竞争与搏杀打磨得铁石股僵硬了,越来越多的动物种类也正在苟延残喘的状态中被逐渐从动物学名录中删除,以后它们可能只会在“追忆”或“悼亡”式的疑似生态小说中,或者下一个“周老虎”式的超现实主义创作中似是而非地出现了。

作者在流露出敏锐的生态意识的同时也表达了对事关人类未来命运的思考。大自然是因为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和因进化规律形成的生态链而维系着动态的平衡的。从这个角度说,人类也不过是其中的普通一环,为了生存繁衍,必须参与到这个过程中去,并以此尊重和服从大自然的生态伦理,这是无法回避和超越的,尼福赫人与海豹的搏斗就是这一生物世界生存斗争的“情景再现”。但人类毕竟已进化为“万物之灵”,思维、情感与生产力使得他们正在相对于其他生物越来越强势的竞争旅途上高歌猛进。小孩基里斯克的反应就具有象征性:从面对猎物的犹豫到说服自己开枪再到成功猎获海豹,意味着人类在生物间竞争中凭借智慧与工具占据了上风,“美中不足”的只是在过于强大的海洋与天气面前人们暂时还是被动弱势的一方,甚至因为野外生存能力的整体全面退化已不如其他生物更能适应大自然环境。令人忧虑的是,假如有一天,人类强大到对天气也能玩弄于股掌之间,甚至因此自负到对自然规律也敢一概说“不”,没有了生物伙伴和大自然庇护的人类真的就能一劳永逸地过上梦寐以求的幸福安乐生活吗?我们看到艾氏在自己后期的作品如《断头台》乃至《崩塌的山岳》中逐渐正面展开了这个主题,他告诫人们,大自然永远都有自己的生态伦理铁律,自然法则永远不能轻视甚至无视,否则就会受到惩罚,人与包括生物同伴在内的大自然和谐相处永远都应是我们幸福生活的底色和背景。

《花狗崖》也是对人类生命与精神力量之源的想象性追溯。神话是童年时期的人类对自然现象的解释和对自身美好愿望的表达。《花狗崖》中美丽而奇特的神话传说及动物形象也有这样的意义,它们尤其集中地体现了尼福赫人亦即代表了前文明时期的人们对人类起源、精神信仰及生命力的理解,实际上也是作者对早期人类超越现实困难顽强生存的力量之源的探寻。

“鱼女”是传说中一条形体像女人的鱼。很久很久以前,在花狗崖的岸边,住着三兄弟。大哥和小弟都有了好的归宿,只有老二因天生有些腿瘸,遭到兄弟和旁人的抛弃,靠钓鱼勉强糊口。有一天,老二钓到一个“鱼女”,“鱼女”虽然很快就离开了他,后来却把他们俩的儿子送来了,“鱼女”的子孙就这样繁衍起来。尼福赫人就这样奉“鱼女”为自己的种族之神,“鱼女”是他们生命的源泉,也成为他们精神的支柱和生活的动力。无论什么情况下,只要想到“鱼女”,他们就有了寄托和希望。无论悲伤的时候,还是困难的时候,抑或开心的时候,人们都要唱起下面这首“‘鱼女颂”:“你在哪里遨游,伟大的‘鱼女?/你的灼热的肚腹创始了生命,/你的灼热的肚腹把我们在海边诞生,/你的灼热的肚腹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去处。/你在哪里遨游,伟大的‘鱼女?/你的雪白的乳房好像海豹的头,/你的雪白的乳房把我们在海边哺育。/你在哪里遨游,伟大的‘鱼女?/最坚强的男人向你游去,/愿你的肚腹更加美丽,/愿你在陆地上的子孙兴旺昌盛……”

“鱼女”的传说主要是通过对老人奥尔甘的梦境描写介绍的。奥尔甘经验丰富,心地善良,德高望重,堪称尼福赫人的“形象代言人”。他的记忆和梦境就是尼福赫人的集体经验和原始记忆的体现,这个关于尼福赫人起源的传说就是如此。对“鱼女”的想往支撑着奥尔甘奋斗的一生,“鱼女”也因此象征着尼福赫人的最高信仰。老人在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刻,仍是想着“鱼女”,这样他才可以“用一种特殊方式聚精会神、泰然自若地坐着,思考某种另外的高尚的东西,好像他丝毫没有感到干渴和肉体上的痛苦”。他蹈海前对艾姆拉英最后提到了“鱼女”,而艾姆拉英最后时刻也对基里斯克交待了“鱼女”。“鱼女”,这个尼福赫人精神的象征,这个生命的图腾,最后像接力棒一样,通过爷爷对父亲的临终嘱托和紧接着父亲对儿子的遗言,完成了交接。生命的勇气与力量,对整个部族将要担当起来的责任,支撑着基里斯克顽强地度过了灾难天气的最后肆虐,回到了花狗崖。

人是要有点精神的,对原始部族尼福赫人来说,人尤其是要有点信仰的。“鱼女”就是尼福赫部族的最高信仰,自然环境虽然艰难,生产条件虽然简陋,但只要心中有“鱼女”,尼福赫人就能永远诗意地栖居在花狗崖。人类还要在这个星球上继续生存繁衍下去,就得让趋于瘫痪的精神重新坚挺起来,让一度迷失的信仰回归原位,这样,人类的“花狗崖”也将焕发出温情和暖意。

野鸭鲁弗尔甚至比“鱼女”在小说中出现得更早。还在故事的开头,在主人公们还没有现身的时候,作者就引进了这样一个传说:在远古混沌初始的时候,自然界并没有陆地,而是一片汪洋。鲁弗尔无论飞到哪里,都没有找到下蛋的地方,它只好落到水面上,从自己的胸脯上啄下一些羽毛,筑了一个窝。于是陆地

开始形成、扩展,以后又逐渐出现了各种生物,人成了万物之灵并通过狩猎和捕鱼繁衍起来。很明显,鲁弗尔的传说是一个关于创世的神话,它一方面回忆了开天辟地的神奇,也追溯了人类成长的艰难曲折,更通过作品一以贯之的动物崇拜意识,表达了前文明时代人类对自我理解中的世界创造者的赞美,对漫漫进化过程中的其他动物伙伴的善意,对人类创造者和帮助者的感恩。

另一个动物形象小蓝鼠则是在故事发展的最关键时刻出现的。大雾终日不散,淡水即将枯竭,众人面临生理和心理考验的极限。此时,奥尔甘老人已经做出了最后的决定,他要怀着对基里斯克的无尽牵挂勇赴心中的“鱼女”之约;而基里斯克本人则在恍惚之中回忆起童年时的一次经历。当时他生病发烧,又不能喝水,母亲劝他忍耐,教导他:“你只要反复地说:‘小蓝鼠,给点水喝吧!就会轻松些,你试试看,亲爱的,你求求小蓝鼠,让它来,让它给你带点水……”而他后来果然感觉到了清凉,早上醒来,病居然就好了。小蓝鼠从此存活在了基里斯克的记忆里。现在,当他在船上渴得要死的时候,他又一次想起了小蓝鼠,希望它能再一次出现。他呼唤着:“小蓝鼠,给点水吧!”小蓝鼠“成为他的希望和忍耐干渴的符咒”了。在三位长辈先后离开自己后,他就是靠着这充满魔力的符咒克服巨大的孤独与恐惧,超越了生理上的饥渴极限,终于坚持到了云开雾散的时刻。如果说“鱼女”在以奥尔甘老人为代表的老一辈尼福赫人心目中是至高无上的人类始祖、精神支柱,那么在以基里斯克为代表的新一辈尼福赫人心目中,“鱼女”固然是部族生命的赐予者,“小蓝鼠”则是更为重要的现实救助者和守护者,它是生命得以维系和延续的希望。

这些动物形象及其传说,构成了一条神话故事链,镶嵌在尼福赫人的一次生死攸关的海上历险过程中。它以一种崭新的色彩和方式维系着作家一贯热衷的浪漫主义风格和民间文学特色;而更重要的是,在一个原本可能惊心动魄到令人无暇喘息的海上生死搏斗故事叙述过程中,这些神话传说起到了慰藉故事人物心灵的作用,让一个充满恐怖与死亡气息的故事始终留存着希望和生机,它也借此追溯出人类顽强生存的精神力量的神奇之源。

总之,整个《花狗崖》就是一部人类生存的寓言。对尼福赫人来说,花狗崖是一座生活的航标,一处心灵的港湾,它指引着人们出征远方,召唤着他们回归家园;而对当代众生而言,花狗崖何尝不可以充当人们所亟须点亮的精神灯塔,帮助大家驱散内心的黑暗与孤独,激励和陪伴我们一路前行,走向真正和谐文明的未来。

作者系湖南人文科技学院中文系教授,天津师范大学文学院2006级博士生

本文系湖南省教育厅资助教研课题,湖南人文科技学院重点教研课题“外国文学史:经典重构与名著改写”的成果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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