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金胭脂沟
2009-02-26陈淀国
陈淀国
大兴安岭的秋天,真是醉人啊!山,是那样的美,水,是那样的清,漫无边际的林子,又是那样的多彩多姿……
我们的北京吉普,从“北极村”漠河开出,在如锦似画的山林穿行三十多公里,就到了因盛产黄金而驰名中外的胭脂沟。
胭脂沟,原来叫老沟,它大体与上游的黑龙江平行。沟底宽阔,到处散布着大大小小的河流石。有人说,过去这里是入海口,也有人说,这里古时是老江道。来这之前,我曾查阅了县志,上面有着这样的记述:光绪年间的漠河,尚为一片白桦、獐子松、大青杨相混杂的林子。到了宣统时,老沟金矿发现了新的矿苗,淘金工人纷纷涌来,有的一个矿短时间内剧增到三千多人。这在当时,已有相当规模了。商人们见有利可图,便到一江之隔的俄国,购来日用百货,再穿山越岭运到老沟贩卖。往往一瓶酒,一包烟,一盒火柴,就可换走价值高几倍、几十倍的沙金。没有多久,摆摊子的,开店铺的,走沟串矿的,蜂拥而至。昔日僻静、冷落的老沟,随着黄金的大量开采,很快变得红火,热闹起来。
据陪同我们的“老漠河”说,那时老沟的黄金产量,跃居全国之首,一天就可淘金九十斤。慈禧太后就用这笔惊人的钱财,做为她梳洗打扮的胭脂费。这条老沟,从此便称胭脂沟了。不过所用的设备,是十分简陋的,甚至可以说仍留存着原始采金的痕迹。一个普通三角木架,支着个搓衣板似的溜槽。槽上固定着“摇篮”,它就是淘金的“坐床”。手握锄耙,将矿沙放进摇篮后,用力筛动,并且不断地往里边舀水。这样,经过一次次冲刷,那大大小小的砂金颗粒,便逐渐沉积在溜槽底部,再把初选的沙金,移到簸箕里边,在清水中一刻不停地摇晃,筛动,忽儿缓、忽儿急,忽儿浮,忽儿沉,颗颗砂金,犹如夜空中的繁星,不时地闪烁着点点耀眼的光芒。动作是那么谐调,节奏是那么鲜明,就像是心灵手巧的少女,争分夺秒地赶织着一幅瑰丽秀美的锦图。
原来,解放前“老漠河”就是个苦命的“砂娃”,每天起五更睡半夜,一到金场就完全失去了人身自由,有时还给戴上脚镣,在冰冷刺骨的河水里进行着非人的劳动,还时不时地遭到工头“金客子”的毒打,就这样过着死不了活不成的悲惨日子……
老人很健谈,点着一袋旱烟,又喋喋不休讲起:“哈——,过去我们淘金人的‘规矩很多,像斧子要叫‘开山子,石头要叫‘金嘎垃。到了淘金地,不准倒背手,不准……最流行的是,不管走到哪里,都不能忘了这用砖搭起的小佛龛‘老爷府。咳,说到底,就是图个吉利,盼着多淘点金子,多赚点线……不过讲句掏心话,真正灵验的,还得说是咱党的好政策。远的不提,单是去年,俺爷俩就成了“小康”。眼下又娶了儿媳妇,多了帮手,哪天也掉不下‘一巴掌——五十块呀。但是比起那现代化的“金天鹅”来,咱们还只能算是“小拨拉子”喽!”
老汉说的“金天鹅”指的是耸立在对面的庞然大物武警采金船。他讲这番话时,不论是神态,语气还是动作、表情,都流露出无比羡慕、向往的心情。
不错,这是多么气魄,多么雄伟的一座“建筑”啊!它,高三十八米,长七十七米,重一千四百多吨。恰似一艘远洋巨轮,朝着预定目标,疾驰在茫茫无垠的绿海之上。
我兴致勃勃地跨上采金船,一眼看到七十多个大铁斗,在震耳欲聋的机声中,不停地旋转着。一铲铲矿沙,从地下掘起,通过皮带远输机,送到圆桶筛内……
在整洁干净的仪表室,我见到位留着短发的姑娘。她身穿橄榄绿工作服,头戴硬塑安全帽,使我格外感到兴趣的是,她那帽上衣上,都印着“O”的符号。我默不作声地端详着,猜测着,却想不出个“所以然”。
“怎么,自己把自己考住TPE?还不赶紧请教我这老师!”姑娘性格竞这样开朗,倒弄得我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她把案上的表格填完,自豪地告诉我:“‘O这是古代太阳的符号,也是表示‘金的意思,说明它有多么珍贵、美好。大兴安岭,在满语里就是‘大金阿林——大金山啊!别小瞧O哩,在我们船上,它就是先进生产者的光荣花咧!”
姑娘活泼、开朗、健谈,看得出,她打心眼儿里热爱武警部队热爱采金这一行。她告诉我:一立方米的矿沙土,一般含金0.22克。这“金天鹅”一天就能生60多两金蛋蛋!可我们祖国,又是多么需要黄金啊。不论是宇航、仪表、电子,还是贸易、货币、装饰、处处都少不了它。
然而,这里地靠“北极村”,即便风风雨雨、日日夜夜,采金船一刻不停地运转,一年之内也只有一百八十天可以采金。他们真是把这每分每秒都看成黄金般珍重。几个月前,一场瓢泼大雨,冲垮木桥,由家属区通往采金地的交通断绝了。上夜班的人乘坐的汽车过不了河,怎么办,怎么办?他们二话没说,顶着大雨,打着手电,绕路十多里,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地走了三个来小时,终于登上了采金船……
夜幕降临了,胭脂沟变得更加绚丽壮观,远方、近处,高山上,小溪旁,到处亮起一盏盏耀眼的灯光,犹如无数颗珍珠,撒满大地,熠熠生辉。忽然,一阵清爽的晚风,送来一曲悦耳动听的轻音乐,时而夹杂着青年淘金战士无忧无虑的笑语。透过淡淡夜雾望去,他们三三两两地围坐在通红的篝火旁,有的弹着吉它,有的看着杂志,有的写着日记,而刚刚相识的那位采金船上的姑娘,却在飞针走线地在崭新的枕套上绣着一幅大兴安岭地图。看到我那好奇的样子,她绘声绘色地介绍起来:“咱大兴安岭沿黑龙江一带的黄金,储量丰富,成色精纯,就像给这美丽的林海镶嵌上一道金边。我们采金船一年就是一万多两啊!今天晚上,我们要用欢歌,用美酒,用优异的成绩,迎接伟大祖国的又一个生日!”
听到这里,我也激情满怀地和“老漠河”一道,高高举起散发着酒香的大碗,从心底深处,迸发出由衷的呼声:
“为了黄金,干杯!”
责任编辑:刘英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