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开放３０年大学生价值取向变化的研究

汪晓红　赵　军

［摘 要］本文通过对改革开放30年来大学生价值取向变化的纵向比较研究，旨在探索大学生政治思想、道德意识、价值取向变化发展的规律，为当前大学生思想政治教育提供客观依据，为揭示中国价值取向发展趋势的研究拓展重要的视野。

［关键词］改革开放 大学生 价值取向

［中图分类号］ G64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1005—5843 (2009)01-0047-04

［作者简介］汪晓红，赵军，吉林大学（吉林长春 130012）

中国的改革开放已经走过了30年的历程。它不仅推动了社会物质生活领域的深刻变革，同时也引发了社会精神生活的相应变化。由于大学生的价值取向状况与演变受制于社会现代化的实践运动,不同历史阶段的社会存在形式与利益关系决定它的基本面貌。截断历史的静态方法,只能考量一定阶段上的社会关系概貌,而无法梳理个体与集体、个体与他人关系的历史演变脉络。伴随着中国社会转型的深入，通过对不同时期大学生群体的主流价值取向的纵向差异检验，可以探索大学生政治思想、道德意识、价值取向变化发展的规律，为大学生思想道德教育提供客观依据，并为揭示中国价值取向发展趋势的研究拓展重要的视野。在具体研究方法的选择上，本文采取了滚动问卷调查和访谈相结合的方式，并辅之以文献研究和参与观察的方式进行。以下分三个阶段就大学生的价值取向进行梳理。

一、改革开放初期大学生价值取向的特点

以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为标志，中国开始进入了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新时期。这场时代性变革和结构性社会转型，必然要引发大学生价值取向的整体性嬗变。改革开放否定了僵硬的计划经济体制，社会生活得以从极端政治化、集中化的单一状态下解脱出来，观念创新机制被激活，青年大学生有机会重新审视曾经被视为神圣不可动摇的价值信条，转而更倾向于建立新的道德体系解决现实问题。上个世纪80年代中后期，全国高校，特别是北京的高校，几乎年年闹学潮，校园的稳定成了学校工作的重中之重。为把握大学生的价值取向，以便于有针对性地开展大学生思想政治工作，北京市高校工委、北京市委研究室与北京高校德育研究会对首都大学生的政治思想状况进行了纵向研究①。这项研究主要采用问卷调查形式，调查的时间从1986年至1989年，调查领域包括政治思想认识状况、理想人生及相关问题、思想教育及相关问题、道德及相关问题等。

限于篇幅，我们选择了比较有代表性的问题加以对照。（1）在关心政治方面，对“我国的社会主义建设必须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这一问题，完全同意的占11.2%，同意的占60%，不同意和很不同意的分别占19.9%和3.5%；对“大学生以学习为主，不必关心社会政治”的观点，不同意和很不同意的分别占69.2%和16.4%，同意的占12.2%；认为“对大学生进行理想和人生观的教育十分必要”的占79.6%，持反对意见的占17.7%。（2）关于价值取向问题，“你对人生价值的看法”，选择“人生的价值在于对社会有所奉献，不在于索取”的占43.8%， 选择“人生价值在于奉献，也在于索取”的占48.3%，而选择“人生价值在于索取”的占1.2%，选择“人的价值在于他的地位和金钱”的占4.5%。对“大学生应把个人成才作为第一需要”的观点，完全同意和同意的分别占13.4%和48.5%，不同意和很不同意的分别占32.3%和3.2%。（3）在道德方面，对“为集体和他人的利益牺牲个人利益不值得”的观点，反对的占77.6%，赞成的占19.4%。对于“只要竞争就可以不择手段”这种偏激的观点，持完全同意和同意的占3.5%和11.4%，持反对和坚决反对的占47.5%和35.8%。

从这些调查数据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改革开放初期大学生的政治思想状况、道德行为和人生价值取向有如下主要特点：一是关注政治问题并表现出很高的热情，承袭了中国传统知识分子忧国忧民的情怀，以及在经历了文革这段历史后青年学生所特有的对社会现实、民族命运、国家前途更深层次的理性思考和行动实践。二是带有很强的社会本位倾向，在价值取向上呈现出服从集体和国家需要的特征，视集体利益、国家利益为根本利益，即使是在个人理想层面上也表现出了服从国家和集体需要的特征。三是希望展现自我，但不强化个性，更多地从伦理关系的角度来处理人际关系，较少考虑功利。希望改变政治专制下的人与人之间的紧张局面，寻求一种更协调、更宽容、更自由的生存环境，并在不损害他人利益的前提下实现自我奋斗目标。

二、20世纪90年代大学生价值取向的特点

进入20世纪90年代以来，中国社会转型与变革进入最为剧烈的历史时期，市场化、全球化、网络化的时代际遇，使中国社会的政治、经济、文化乃至人的精神面貌都发生了深刻变化。社会变迁同样从大学生的价值取向中折射出来。这时，高校的思想政治教育也走过了初创的阶段，逐渐在学科的理论研究、德育教学、专业队伍建设等方面初具规模，很多高校都开设了思想道德修养课程，对大学生进行系统的人生观、价值观、道德观教育。这一点从我们在1991年和1993年两次在大学生中所进行的问卷调查就可以清楚地看出来。

1993年，我们发放问卷800份，回收有效问卷750份。为了便于比较，我们只选择了与前面相同或近似的问题。（1）关于“你是否有参加中国共产党的愿望”的问题，1991年为52.6%，1994年为78.8%。在这个阶段，国际国内发生的几个事件，如前苏联、东欧的历史性变化，中国申办2000年奥运会，“银河号事件”等，都引起了大学生的极大关注。特别是纪念毛泽东诞辰100周年的活动，使大学校园里掀起了“毛泽东热”。这也是影响大学生入党积极性上升的主要原因之一。（2）关于人生理想和奋斗目标，在回答“上大学的目的是什么”这个问题时，“为个人发展做铺垫”的占29.7%，“为争取社会地位的”占21%，“为了找个理想的工作，免得待业”的占23.5%。（3）在关于价值取向的问题中，“你对人生价值的看法”，选择“人生的价值在于对社会有所奉献，不在于索取”的占34.5%， 选择“人生价值在于奉献，也在于索取”的占60.1%，选择“人生价值在于索取”的占2.4%，选择“人的价值在于他的地位和金钱”的占4%。对于“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这种牺牲奉献精神，大学生认为“应当提倡”的占70．6%，必须提倡的占20．3%，而认为“已经过时，没有意义”的仅占4.3%。（4）在道德方面，对如何处理集体、他人和个人关系的问题上，回答“愿意参加集体活动”的占94.5%。在回答“生活中经常发生他人需要帮助的情况，你怎么办”的问题时，86%的学生选择了“无条件地帮助他人”。（5）在人际交往的原则上，36%的人主张“主观为自己，客观为别人”，24%的人主张“我为人人，人人为我”。1990年代的大学生还有一个比较突出的特点就是对“经商”的由“热”变“凉”。1990年代初期，许多大学生都把赚钱、做老板作为生活的奋斗目标，也错误地把社会地位、金钱、学历作为评价人的标准。但是到了1990年代末期，随着素质教育的实施，大学生的成才思想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他们逐渐将自己的注意力转向综合能力的培养。我们在现存的连续调查中，关于“你希望增强哪方面的能力”的问题，社交能力、公关能力、管理能力、科研能力往往都排在前几位。我们还对走出校园参加勤工助学的学生进行过个别访谈，这些学生明确表示挣钱不是目的，了解社会、锻炼能力、树立自强自立的思想意识是最重要的。

1990年代大学生的政治思想状况、道德行为和人生价值取向的主要特点有：一是大学生个体自我意识进一步增强，更加关注自身的价值，部分学生具有明显的个体本位倾向。多数大学生在关注个人利益的追求与保护、重视自身全面发展的同时，希望注重集体、国家利益并兼顾个人利益，在分配原则上信奉奉献与索取相平衡的原则。二是伴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市场经济本身所固有的效益原则、竞争原则、平等原则、等价交换原则等促使大学生从依赖社会和家庭走向更加独立，从重权威和感情走向独立思考和理性分析。在这些转化中，人的主体意识、竞争意识、独立人格得到张扬。三是思想活动的独立性、选择性、多变性和差异性较为明显。伴随着改革开放，大量西方思潮以空前的规模涌入，使大学生在价值评价和价值取舍时有了更多的参照，而这也造成了大学生在政治信仰、理想信念、价值取向上的迷茫和困惑。他们不愿在传统价值观框架下谋求个人发展，渴望摆脱社会的束缚寻求自我实现，认为现实的满足比崇高的价值理想更重要。他们更相信自己的判断，同时又对飞速变化的现实感到无所适从，经常在取舍之中犹豫不决，在进退之间徘徊不定。

三、近十年来大学生价值取向的特点

从1990年代中期开始，高等教育实现了从未有过的历史性跨越。1999年6月第三次全国教育工作会议确定了高等教育大发展的新思路，也正是从这一年开始，高校在校大学生的人数开始逐年增加。在这种背景下，2001年，我们在大学生中进行了一次调研，发放了调查问卷3千份，文科、医科、理工科各1千份，回收有效问卷2 856份。在这之后，我们又多次在学生中进行调查，对大学生的思想变化有了更详尽的了解。以下是2002年和2007年调查数据的比对：（1）关于信仰问题，选择“共产主义”的分别为63.4%和54%；选择“资本主义”的分别是4.9%和6.65%；选择“宗教信仰”的分别为3.8%和7%；“没有信仰”的分别占28.7%和37%。信仰是一个人政治思想的基础，大学生信仰的迷茫,并不是也不可能是他们完全没有了信仰或者不再需要信仰,很大程度上正是由于原有权威的瓦解、信仰的动摇和削弱而出现的困惑和迷茫。这一方面说明大学生世界观和人生观还不成熟，另外也反映出社会上其他社会思潮和错误思想对大学生的影响不可小视。（2）在价值取向方面，关于“一个人的价值取决于什么”的问题，认为是“金钱的多少”的分别是9.8%和21.1%，认为是“权力的大小”的占1.9%和2.1%；这两项比1990年代的调查有所上升。而认为是“对社会贡献的大小”的分别为60.8%和68.4%。一般来说，某种事物或现象如果被人视为有价值，就会成为人们的兴趣所在、目的所在，成为一个人决定自己走什么样的道路，如何处理生命历程中个人与社会、现实与理想、付出与收获、取舍与好恶等重要问题的关键因素。虽然，市场经济使人们的价值取向趋于多元化，但是，视金钱、社会地位为人生价值的追求或评价人的价值大小的标准，显然与我们所提倡的社会主义价值体系是背道而驰的。（3）在道德方面，对“你认为大学生中最缺乏的道德品质主要是什么”的问题，排在前四位的，2001年是奉献精神（70.5%）、社会责任感（56.3%）、团队意识（55.3%）和道德修养（48.4%）；2007年是社会责任感（54.9%）、道德修养（45.2%）、奉献精神（38.7%）、诚实守信（30.6%）。可见，道德方面的认识和评价变化不大。2001年，有75.8%的学生认为，“对大学生进行社会公德教育很有必要”；在2007年的调查中，有95%的同学同意“社会公德也是一个人道德修养水平的标志”，这反映出了大学生的公共道德认知水平是比较高的。（4）在处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时，67%的人主张“给人更多的理解、同情和友爱”，32%的人主张“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而主张“各家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的仅为1%。大学生更多的凭自己对现实生活的判断相信别人而不是猜忌。

近十年来，大学生的政治思想状况、道德行为和人生价值取向有以下几个主要特点：一是大学生的政治思想主流还是积极向上的，他们关注国家大事，关心国家和民族前途。在最近的一次调查中，关于“你对当前大学生（整体）道德水平的看法如何”的问题，认为“基本上可以” 的占20.71%，赞同“与社会的期望值有差距，但比社会平均水平高”的高达62.8%，认为“与社会平均水平大致相当”的为16.49%。在理想信念、人生目标的定位与追求等方面虽然也存在着个体本位倾向，但主流上仍然认同国家利益高于个人利益的价值取向，只不过已不再把国家利益置于最高地位，在肯定集体、国家利益的同时，越来越关注个人利益的追求与维护，并重视自身的全面发展。二是大学生的价值取向表现出现实性、差异性和包容性的特点。在重视集体的同时，也没有放弃个人的权利主张，在个人与集体的关系准则问题上，他们追求的是一种合理的平衡，体现出当代大学生已逐渐走向价值观念的实证化，尊重集体，尊重人性，尊重个人的实际境遇，不会因集体主义的梦想而放弃个人的合理需求和人生发展的追求。三是大学生价值取向日益多元，包容性、开放性逐渐增强，他们愿意接受新事物，接纳异己观点。在认同传统道德的当代价值的同时，渴望建立现代道德体系。他们崇尚独立，强调个性。重视交往、但对他人不再充分信任，也不喜欢别人强加自己观点，愿意交流却也享受独处。物质利益原则、经济效率原则得到较大认同，较多从现实功利来考虑人际关系。

四、不同时期大学生价值取向的变化特点

1.大学生价值取向的演变与社会发展变化是同步的，既有积极正确的表现和追求，同样也有消极错误的认识和行为。从改革开放以来，大学生在一些政治原则问题方面表现出比较鲜明的立场和态度，其中最突出的是爱国主义。他们关心国家大事，渴望祖国强大，民族振兴，在重大事件面前更表现出极高的政治热情。随着中国在国际上的影响越来越大，大学生们的民族自信心越来越强，更加注重道德形象的塑造。他们积极倡导并热心公益事业，愿意为他人提供帮助和服务，为世人展示了一代中国大学生的风貌。但是，中国的改革开放不仅是经济体制的变革，更是人的意识形态的革命，思想观念的革命。对此，在今天我们已经不能简单地用“价值取向正确”或“价值取向扭曲”，“道德上坡”或“道德滑坡”等论点来粗略地概括大学生的政治思想、道德行为和价值取向了。中国的改革开放，动摇了旧的价值体系，但传统的价值体系的依然存在，新旧价值观念并存的复杂局面给青年学生带来了难以厘清的困惑。传统价值观念的核心是群体本位或集体主义价值取向，而市场经济则是以个人为中心的价值取向。大学生思维敏捷，接受新事物的速度快，他们对社会的变化又往往会作出迅速的反应，使他们成为某些现代观念和行为的先行者。同时，开放使大量西方思潮通过各种渠道涌入思想文化领域，封建主义残留思想沉渣泛起，各种思想文化相互交融、相互激荡，令人眼花缭乱、难辨真伪。大学生在多元文化与多元价值观念并存、相互冲突的复杂环境中，难以以自己的认识经验，客观、合理而准确地选择和认同某一社会价值观念系统。因此，在不同的历史阶段，他们都表现出不同的思想困惑和价值取向。大学生所面临的困惑也是我们在理论与实践中还没有解决的问题。这就给我们提出了一个严肃的话题：怎样以科学和客观的态度，引导大学生在社会共同理想目标的指导下，认同并接受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确立正确的价值判断标准，并指导自己的行动。

2.成长成才是各个时期大学生共同的要求。大学生是同龄人中比较优秀的群体，具有朝气蓬勃、积极进取、勇于探索，乐于实践等特点，是祖国和民族的未来，社会、家庭对他们寄予厚望。但是，大学生们毕竟生活阅历简单，认知程度有限，身心仍然处在成长的过程之中。他们希望在大学期间能够学到更多的知识，通过各种渠道提高自身素质，完成社会化任务，受到社会的重视，成为可用之才并实现人生价值。因此，成长成才就成为大学生最主要的需要。这种需要能否得到满足、怎样得到满足，恰恰也就成了我们要解决的关键问题。需要是人的一切心理活动和行为的动力源泉，人在不同人生阶段其主要的需要是不同的，抓住了主要的需要就抓住了解决问题的关键。将大学生成长成才作为我们教育工作的切入点，在社会需要和个人需要的结合点上引导大学生的认识过程，在澄清思想认识、明辨善恶是非的基础上，确立正确的价值评价标准，自觉地追求更高的人生价值，正是我们要在教育理论与实践中不断探索的问题。

注释：

①中共北京市高校工委，北京市委研究室，北京高校德育研究会．八十年代首都大学生纵向研究 ［M］.北京师范学院出版社，1990．

参考文献：

［1］董丁戈，丁刚．当代大学生人生观、价值观的现状及思考 ［J］.社会科学战线，1994.

［2］李善兴，董丁戈．当前大学生综合素质状况调查研究［J］.现代教育科学•高教研究，2002,（6）．

［3］曾盛聪，林滨等．伦理的嬗变：十年伦理变迁的轨迹［M］.人民出版社，2005．

［4］曾盛聪．伦理变迁与道德教育——市场化、全球化、网络化际遇中的现代性追寻［M］.广东人民出版社，2006．

［5］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进一步加强和改进大学生思想政治教育的意见［Z］.2004-08-26.

(责任编辑：袁海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