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黔边境托口古镇的年

尹　忠

在五溪地区清水江，渠水交汇的湘黔边境，有一座千年古镇——托口，居住着汉，侗、苗等众多民族上万群众。这里，上可达云贵川，下顺沅水直通洞庭湖，历史上因为水运的华。明末清初，江西、广东、江浙等地的油木商贩看准托口两水交汇，上通云贵，下联汉沪的地理优势，纷纷前来投资，托口成了云贵两广地区桐油、木材，鸦片经沅、渠两水汇流的集散地。民国初期，托口已形成九街十八巷的繁华局面。

如今的托口古镇虽说在经济上已经衰弱，可仍然比较完整地保存了大量明清古建筑。走进托口，仿佛时光倒流，只见古镇老街，白墙青瓦，鳞次栉比：街道、幽巷，纵横交错，那繁忙的古渡，长长的青石码头，依岸而筑的吊脚楼，古老的河街，临街的商铺及手工作坊，逢农历五，十赶场的日子那热闹的边贸集市，都让人流连忘返，就像走进了沈从文笔下的上世纪三十年代的湘西。

除夕这天，我再次走进了千年古镇托口的九街十八巷。虽然明清时期的商业繁华局面已经不再，但是大年三十的春节喜气却把这里装点得分外妖娆。托口的除夕早上，古镇百姓一起床就忙开了，家家户户打开房门燃放鞭炮，张贴从集市上买回的春联，挂上火红的灯笼，老街、白墙、青瓦，衬着家家户户门口的大红对联、灯笼，透着说不出的古韵古风。

从古镇北面绕过的清水江边，15座古老青石板码头一字儿排开，载满赶场农民的尖尖小船从乡村各地赶来，像下饺子一样挤满渡口码头，划船的水手热情地迎来送往。这些置办年货的乡民，熙熙攘攘的人流挤满了渡口，好不热闹。我跟着人流沿着青石板码头拾级而上，进入河街。只见临河北面是上百年的两层高的吊脚楼，比凤凰的更古朴原始，一楼临街做店面，二楼居住。河街的街心是整齐的青石板路面，特别像洪江老商街的微缩版。南面保留着大量高大的窨子屋，房屋宽敞高大，大厅正中屋顶斗拱采光通风良好。这是过去的油号和木材行，还有银楼，绸庄、药局和酒家也是比比皆是。不同的是，这里至今还有一片传统手工作坊区，银匠、木匠、竹匠、圆桶匠罗列其中。我还看到了一些白发的老匠人，在门槛旁精妙地把弄着他们祖辈相传的手艺。因为这条水路，他们在这里做了一辈子。

河街南面是一条古老的商业街，有若干窄窄的青石小巷相互连通，不时有挑着担子提着年货的农民匆匆走过小巷，给原本宁静的小巷平添了许多生气。除夕的商业街热闹非凡，摩肩接踵挤挤挨挨都是来赶场置办年货的乡亲。商家在店门前支上摊，把年货摆在街面上吆喝，还有街头剃头的，算命看相的，跑江湖耍把戏的，都围满了人，草药郎中的生意也出奇的好，随处可见的馄饨，米面、米粉、灯盏巴、米豆腐、猪油饼、包子、面条等各具风味特色的小食摊炊烟袅袅，坐满了食客。

我在古镇四处游玩，领略这原始的湘黔边境赶场的繁华和热闹，后来又信步走进临河的邵阳老街。这是一条纯木材修建的老街，狭窄的街道全部是巨大的青石板铺地，走上去“哐嗒”“哐嗒”发出动听的响声。当年由宝庆府过来谋生的手艺匠人在这里安家，现在依旧住着很多说着一口邵阳话的八九十岁的老人。此时只见家家户户忙开了：在厨房准备祭品，把公鸡杀了拔毛，连同早已准备的猪头等放进烧开的滚水里蒸煮备用，然后在中堂写上“天地君亲师”的神龛牌位，再由长者负责点上香烛，摆上供品，一家人很隆重地鞠躬作揖，敬天地，拜祖宗，同时在自家屋门前的老街边上也放张桌椅，摆上供品，有猪头、雄鸡、鱼、水果、点心还有美酒等。他们一边点燃香烛，一边噼噼啪啪地鸣响鞭炮，再点燃三柱香，毕恭毕敬地祭拜河神杨公菩萨，乞求来年风调雨顺，全家福泰安康。

说起这杨公菩萨，我曾经听托口古镇的吾心若水老师说过，在以托口古镇为中心，湘黔桂三省毗邻的沅水流域广大地区，没有一个人不知道杨公菩萨。当年，活跃在沅水流域的船工、排工为求水上平安，把自己的良好愿望寄托在“杨公”身上，遍建杨公庙，于是“杨公”便成了在托口土生土长而又影响到整个沅水流域的内陆河神，连上游各支流在内的所有水陆码头，无不建有“杨公庙”，而最远的上庙在贵州省茅坪，一直管到清水江上游：下庙在湖北的武汉鹦鹉洲，一直管到南京、镇江，故杨公又称“镇江王”。托口杨公庙也就是后来各地数以千计杨公庙朝拜的总庙。当年，每逢除夕端午等传统节日，沅水流域的民众都举行重大的祭祀活动，对杨公菩萨顶礼膜拜，并唱“降杨公”的傩戏来祭奠这位民间菩萨，可惜文革时期，包括托口在内的杨公庙都遭到拆毁，盛大的祭祀活动因而停止，可民间群众自发纪念杨公菩萨的活动却禁而不绝，流传下来了。

当祭拜杨公菩萨完毕，这个老人和我攀谈起来。原来他家也姓杨，他和老伴在这里摆了一辈子的杂货摊儿，两个儿子出去打工了。他十分自豪地说，他的姐姐跟了一位木材商，那家的祖屋就在这附近，而且绝对称得上是一座豪宅。他自告奋勇领我去看。那座祖屋占地面积约有800平方米，是传统的窨子屋。前面临街部分是木质的门面，据说当年是极豪华的，可惜毁于一场火灾，叔辈们已合资在原址上重修了新式的楼房。后半部分为砖瓦结构，有三层楼，历百余年，至今还完好无损。高高的院墙，厚实的木门，处处显示出当年的尊贵与气派。最有意思的是，祖屋里修了一个暗房，上下三层，极为隐蔽。这自然是因为当年的湘西土匪横行，而且曾经突袭小镇。杨师傅的姐姐与家中女眷正是藏在这个暗房里才幸免于难。未了，他十分热情地邀请我进屋和他们家一起吃团年饭，说是来的就是客，不要见外。盛情难却，我也不再客气，和他们一家人团团围坐在堂屋里，长辈坐上席，热热闹闹地吃丰盛的团年饭。这团年饭桌上摆上自酿的米酒、一大碗青菜和河鱼，乞求来年“清清白白”、“年年有余”；还有自家杀的年猪熏烤的腊肉，闻起来香气扑鼻，吃下去回味无穷。我不胜酒力，醉在托口……

除夕之夜，古镇家家户户把炭火烧得旺旺的，以示来年的日子红红火火，全家人围着火盆，一边吃着糖果花生，一边听老人讲故事，一直要坐到子夜，这叫守岁。家庭主妇则在厨房烧旺灶火，把锅里倒进上等茶油，忙着炸泡茶，糍粑等年货。当子夜十二时钟声敲响之时，全镇似有一声号令，家家户户不约而同燃响鞭炮，刹那间，爆竹烟花，响彻夜空，一派辞旧迎新的欢乐景象。

到了正月初一的清晨，全家人得早早起床，穿上新衣，家长打开房门再次点燃鞭炮，然后全家给天地，祖宗拜年，晚辈给长辈拜年。小孩子最开心，可得到长辈发的压岁钱。接着喝茶：摆上已炸好的泡茶，糍粑等，再倒上一杯茶水，一边吃喝一边相互祝福。

春节狮子给店家拜年是托口的传统习俗。这一带的狮子舞有北派的风格，狮子不光是地上跑跑，还架好几层凳子、桌子表演采青、跳桌。一般用十张方桌相叠为四层，第一层摆四张，以上依次递减，再在最高层安放一把太师椅。狮子先跳四角，称做“开四门”，接着再从第一层起在鼓锣器乐的配合下摇头摆尾依次往上跳，最后跳上太师椅，这时候，狮身里的人后者将前者托起，前者将狮头高高举起，向四周旋转一周，表示美好的祝福，这叫“挂牌”。狮子所到之处，引来了大家的围观，特别是小孩子一路尾随着狮子到各处店家拜年，大家都热情地放鞭炮迎接。听到鞭炮声，首先是戴着面具的罗汉手持佛尘进入主人家的屋内或者商铺，接着狮子进屋内热热闹闹地绕场一周，热情好客的主人家继续燃放鞭炮，狮子就会在这家屋外奔跑跳跃舞动起来，此时此刻，鞭跑声、锣鼓声、吆喝声响彻云霄，热闹非凡。这时候，主人家会给狮子队员送上红包或者香烟，表示感谢，最后燃放鞭炮热热闹闹的送行……啊，托口古镇的热闹之年。

托口，一个神秘而醉人的地方，一个古老而遥远的迷梦，一抹陈旧而斑驳的斜阳，这里民风纯朴、美不胜收，生机勃勃、诗意盎然。走进托口，你会感受到那浓浓的古色古香的古韵文化氛围，它能让你流连忘返，能让你久久玩味而不觉餍足。

《旅游》资讯：

托口古镇位于湖南省洪江市西部的湘黔边境，主要是托口古镇及方圆100公里内的黔城古镇，洪江古商城和高椅古村等中国最大的古建筑群系列和沅水两岸的自然山水风光。行程路线乘火车到怀化后再转汽车站每天都有去托口的汽车，距离81公里左右，一个半小时可以到达。或者从怀化乘汽车到洪江市黔城古镇，车费15元，再转乘公共汽车，车费5元，最末一班车是17点30分发车。托口古镇是一座未进行任何旅游开发的原生态的古镇，特别适合驴友和自驾游，当地住宿只有镇政府招待所，大约十五元左右一个床位，建议可以考虑回黔城古镇或者洪江古商城住宿，有条件比较好的宾馆，标准间150左右，也有古城内的家庭宾馆，价格三五十元不等。当地只有一些小餐馆，有一些家常菜，饮食偏辣，当地河鱼味道很鲜美，乡下自产腊肉也很不错。小吃也很多。托口酸辣姜，托口杨梅，板栗都是不错的土特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