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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矿业大学早期学术研究述论(1909-1949)

2009-02-09赵志浩

关键词:异化马克思哲学

赵志浩

(南开大学 哲学系, 天津 300071)

2009 - 01 - 15

赵志浩(1981-)男,南开大学哲学系博士生。

中国矿业大学早期学术研究述论(1909-1949)

赵志浩

(南开大学 哲学系, 天津 300071)

马克思哲学实现了历史观念的根本变革。马克思不但超越了德国唯心主义,而且超越了一切形式的旧唯物主义,即从现实的人的活动及其活动的产物来说明历史。站在现实的原点上而形成对历史的洞见,是马克思哲学的一大创举——有关历史的观念是站在现实的基础上形成的抽象和概括。从现实出发,马克思考察了人类社会的商品生产和商品交换,考察了人的异化和异化的克服,从而达到对一般历史规律的认识。

现实;商品生产;异化

我们常说,马克思哲学实现了相对于前人的历史观念的根本变革,那就是在历史观上走向了唯物论,认为历史是合乎规律性与目的性的发展过程。假如仅仅是到此为止,则远不能说马克思实现了历史观的根本变革,因为早在德国古典哲学中就得出了那样的结论。问题的关键在于明确历史唯物主义之“物”为何物?

旧唯物主义将自然看成必然的存在,但不赋予人类历史以必然性,认为历史是偶然意见的产物,那么,出现“人是环境产物”和“意见支配世界”的二律背反现象就不足为奇了。把自然必然性推向历史领域,是否就是马克思的“唯物史观”呢?这无疑取消了人的主体地位和主动性,此等游戏式的嫁接方式绝不能说马克思哲学实现了什么变革。实际上,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将两个“物”等同起来的,作为人的活动的产物怎能和自然物质相提并论?显然,旧唯物论的历史概念与自然概念是割裂的。讨论历史概念不应离开历史与自然的关系而单独进行,因为二者同样现实地存在着。

近代哲学的本体论大都建立在主体和自我意识确证的基础上,在历史观上亦是如此。康德认为,人类历史要卷入大自然的总体计划之中,人类历史是大自然计划的一部分,人类历史作为一个领域其合理性与必然性在于大自然进程的展开,这颇似维柯的“天意”之说。黑格尔进一步认为“实体及主体”,能动的绝对主体(即理念)异化出人类历史的进程,历史的冲突来自于绝对理念异化物的缺憾,所以要回归。绝对理念在历史的冲突中实现自我,历史的最终目的是对理念自我实现的胜利。历史是绝对理念的历史。历史在黑格尔那里充当一种原则贯穿于绝对理念发展的始终。如此,黑格尔把历史进展视为一个整体有机性的过程,绝对理念笼罩了整个黑格尔哲学,独不见人的踪影。黑格尔对人的解释过程虽然充满了较多的理性,但人在黑格尔哲学中的结局和地位并不比在基督教神学中高出多少。人的存在、人的生活在绝对理念的行程中可以忽略不计。

但是,黑格赋予历史各个阶段的存在以合理性,只要符合绝对理念的存在就是现实的存在,就是合理的。这种看法有维护现实政治之意图,表现出一种政治哲学的倾向,他看到历史存在的客观必然性。在黑格尔那里,自然是绝对理念的外化,历史是绝对理念的进一步发展,这样,自然和历史就在绝对理念的基础上被统一了起来,只是自然和历史都不是完满性的存在,直到返归于绝对的主体(即理念),才达到完满性的统一。在历史进程中,首先是通过战争,出现了奴隶和主人的对立,由主奴关系的辩证法推动历史的前进。主人迫使奴隶为自己劳动,奴隶为满足主人的需要而进行劳动,推迟了自己需要的满足,在劳动中改造了自然和自身。它造就了外在世界,给这个世界打上了一系列自己的烙印,同时也造就了自身,使自己成为抽象的一般观念、语言和思想的初学者。奴隶的劳动一方面创造了技术世界和社会本身,另一方面也创造了思想、艺术和宗教的世界。如此,主人便失去了由劳动而造成的一切优势,而这并非是对奴隶的充分补偿,主人照旧不承认拥有了自由意识的奴隶,冲突依然存在,这个矛盾将由国家来解决,由此国家得以建立,二者的矛盾转变为市民社会和国家的对立。由此可见,黑格尔把奴隶看作在劳动中不断变化成长的过程,把人理解为劳动的结果,并且是劳动创造了对象世界。马克思给予这种洞见以很高的评价,认为黑格尔抓住了劳动的本质,这便是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对黑格尔大加赞赏的地方。

无论如何,黑格尔看到了历史运动规律性和目的性的统一,那么,通过把历史生活中的人和绝对理念的置换,是否就是马克思的历史观呢?若如此,怎能说马克思实现了对传统哲学的超越呢?因为置换之后,人仍是一抽象之物,仍像绝对理念一样,首先是绝对完美性的存在,然后异化为不合人性的东西,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实现人性的复归,这同费尔巴哈关于人的本质的异化论并无二致。而实际上,马克思不但超越了德国唯心主义,而且超越了一切形式的旧唯物主义,当然也包括费尔巴哈的唯物主义,即从现实的人、人的活动出发,去探讨历史发生、发展的过程。站在现实的原点上形成对历史的洞见,是马克思哲学的一大创举,因为现实是历史的沉淀,现实包含着历史。而且,马克思哲学的出发点是现实的“人”,即从事感性活动的有需求的个人。有关历史的观念是站在现实的基础上形成的抽象和概括,即是说,历史哲学建立在社会哲学的基础上,有关人类历史的抽象以现实社会的理论抽象为基础,这是历史哲学的“根”。最难把握的并不是现实,而是没有展开的历史,惟有以共时态度的理论抽象为基点向前追溯,向后展望,才能形成历时态的远景视野。“现实的个人”成为成熟马克思哲学的出发点。

马克思如何站在现实的基础上达成一般的历史理论的变革呢?具体地讲,就是从一定时期从事物质实践的具有感性经验的个人出发,进而发现活动的本质,在此基础上,概括抽象出历史观念。我们无须详述马克思怎样找到“现实的个人”这一出发点的,但回顾一下发现的过程还是必要的。

虽然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一文中,“现实的个人”正式被马克思提出和采用,但其不同的规定和侧重点早已隐含于以往著作之中了。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从人之完满性的类本质出发,说明了并非属于人的本质的劳动,即异化劳动造就了私有制,私有制出现了,那么也就意味着分工的出现,宗教、法、国家、艺术等相继诞生了。若要问完满性的人为何要走向非人的道路呢?无非就是不合人性的分工所致。只要这种自私的、个别的,因而是反社会的生产制度存在,生产就不可能人道地、合理地进行,社会的分裂和分化源于生产资料的私人占有制,人自己创造的制度促成他们自己的非人化。可以看出,在类本质的异化劳动和私有制度之间出现了相互说明的逻辑缺憾,这种循环说明的理论困境也是古典哲学摆脱不了的矛盾,其错误来自理论自身的逻辑。但是,正是人的异化劳动创造了非人的处境,一切制度皆为人的劳动所致,是人创造了自己的对立面,表明了马克思对人的劳动的高度重视,马克思把人的劳动置于一个应有的位置,把人类的历史与人的劳动关联了起来。

马克思把人的本质规定为“活动”,即改造对象世界的生产劳动,这就把人与动物区别开了,并且马克思在“活动”前用“自由自觉的”这一限定词,更是突出了人与动物的不同之处。动物只是按照它所属的那个种的尺度和需要来建造,而人却懂得按照任何一个种的尺度和需要来生产,人也按照美的规律来建造。宗教、家庭、国家、法律、道德、科学、艺术都是人的生产的一些特殊领域,即后者是生产的社会形式,现实的社会来源于不同于动物的而是根据人的本质而来的活动,这种活动按美的规律来建造,即是说人的活动并非像动物那样仅仅是对环境的单纯适应,而是要根据属人的目的对对象世界形成一种“否定”性的关系,这样的活动是真正属于人自己的活动,惟有此种活动才构成人的本质,虽然这里赋予人太多的理想性,但理想性之维正是人之为人的根据,没有此“自由自觉”的对对象世界的否定,就难以形成人类社会,人类社会的存在首先根源于属于人类自己的改造对象世界的活动。

假如马克思在《神圣家族》中,从法国唯物论那里看到了人的动物性一面的话,那么社会契约论是“利己主义的个人”之出发点的必然结论,社会只有通过原子式的个人之契约性交往关系才能达成。这样,家庭、宗教、国家、法、道德、科学、艺术等的形成不仅在于人的否定性对象生产活动,而且在于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关系。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马克思说,人的本质,在其现实性上,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马克思在这里对人的本质进行了一个“现实性”的规定,说明人的存在方式是社会性的。但人与动物区别的一个原始本质则在于“自由自觉的活动”,即对象性的生产活动,只有把人的原始本质和现实本质结合起来,才能真正确定人的现实存在,人是改造对象世界和社会关系的统一,人只有在(自由自觉的)活动中,即改造对象世界的基础上才能结成社会,同时,只有在社会关系中的劳动才是“自由自觉”的、真正属于人的劳动,二者不可分割,且相互作用,共同形成人的实践活动。换言之,人与自然的关系和人与人之间的社会交往关系构成人的实践活动不可分割的两个方面,关于这两个方面的规定性,在《德意志意识形态》发表以前,马克思分别对之进行了深入的研究,从而不存在前后两个对立的马克思。而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完成了自己研究成果的综述,实现了哲学观念的根本变革,彻底地从现实的个人出发,说明人类历史的辩证运动过程。

现实的个人是处于一定社会关系之中的从事着生产劳动的主体。人首先面对的是身外的自然,自然作为前提自在地存在于人面前,自然界的优先性是毋庸置疑的。人要从自然中获取自身之所需,就要对原始的自然形成一否定性关系,赋予不合目的的自然以合目的的形式。但人否定自然,自然也否定人,理性的狡计在于,它要借助于工具性之中介,通过物质性的自然物之相互作用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当然,这种工具在当初不必然是身外之物,人之身体本身就是一种原始的工具,为实现其目的,人最初就以自然力的面目出现在这个世界。如此一来,人的活动的客观性和目的性就这样统一起来了。但从现实的人的活动来看,人类活动并非如此抽象地进行,而是由人类社会这一不可忽略的存在,即人的活动不仅是人与自然之间关系的活动,还是人与人之间交往关系的活动。人改造自然是在交往关系中进行的,个人的有限性存在要求人与人之间结成社会性的联系,以便联合起来共同对付自然。事实上,人作为一个“类”而存在,一开始就处于一定的社会关系之中,人“类”一开始就有群居生活的特性。人以社会性的形式面对自然,说明人与自然的关系是以人与社会的交往关系为中介的,惟有如此,才能真正实现改造自然的目的。这是人的能动性的表现。另一方面,人与人的联合或联结是以人与自然的关系为中介的,人与自然的关系是人与人交往关系的内容之一,人们通过生产,与自然发生关系,才得以联合,人与自然的关系中介了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关系,人类的实践就是发生着双重关系的活动,其中每一关系都为另一关系所中介,这种互为中介的发展,主要表现为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相互作用的历史过程,并形成人类历史的发展进程。

把人与自然关系的历史进程纳入人类历史的发展过程之中,社会历史发展就表现为客观性的了,从而实现了历史观念的唯物主义。把“唯物主义”作为一个考察历史进程的方法原则,解决了契约论在自然观和历史观上所遇见的矛盾。契约论者往往把自然史和人类史分开,这样一来,就把人类的活动仅仅看作理性的活动,社会是主观意见的产物,人的生产活动处在他们的视野之外,必然会出现“人是环境的产物”和“意见支配历史”的二律背反现象。在马克思那里,历史是人们生产和交往的历史,即实践的历史,自然自身的演进过程与人类历史的演进密不可分,二者统一于人类活动,人类活动的典型形式就是发生着双重关系的活动。人的历史就是人类活动的历史,离开人的活动谈论历史简直就是空谈。

近代哲学的主要转变在于对人的发现,哲学家对人的认识活动进行了深入的研究,到了现代,从对人的“认识”这一种活动转向了对人的实践活动特别是物质实践和社会交往实践活动的研究。以前的哲学对人的研究一般都基于某种人性的假定,马克思的早期哲学也不例外,“自由自觉的活动”以及“利己主义的人”都是基于一种对人的抽象规定,把这种规定作为基点,然后推导出人类历史的生成。但实际上,人是目前为止天底下最为复杂的动物,注定了人对自身研究的困难,人的规定性并非某种抽象的表述,也不仅仅是一种规定性。这样,马克思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和《德意志意识形态》中,便从人本身出发研究人,即把现实的个人作为出发点研究人,突破了近代哲学的局限。因为现实的个人有着种种规定性,便不致于走向对某一方面的突出而忽视其他方面的研究。把现实的个人作为出发点,不仅仅是为了解决以前理论出发点的困难,还存在着实现哲学革命的构图——突破抽象性,走向具体性、现实性。马克思的真正目的不在于理论上的建构,尽管他有理论上的贡献和实现了理论的完整性。

现实的个人是处在一定社会关系中的从事着物质实践活动的个人,从现实的个人出发抽引出不同时代人之具体规定性,源于可观察到的生活实践的经验。然而,单单从人本身说明人是不可能的,必须从人的活动中,以及活动的产品中看到人的独特性存在(“劳动”一词也具有某种抽象性),而最能说明人之活动具体形式的莫过于人的对象化劳动及其劳动产品了,能够摸得着看得见的就是人的劳动产品,在社会形式上即为商品。《资本论》隐含着说明人本身的一个奇妙形视角,这个理论上“大写的逻辑”在实际上实现了怎样说明人的革命性转变,人“是什么”和“是怎样”的问题,转变为人生产什么和怎样生产的问题。人的对象化劳动和对象化产品是人类社会的普遍现象,它几乎存在于一切社会形态之中,单独的哲学思辨不可能对人本身达到真正的把握,而必须走向对现实性的把握上,这个现实就是人的活动,活动的可能形式就是活动的结果——活动之对象化、物化。随着对人的劳动的物化、对象化形式的揭示,就以隐含的方式揭示了人本身。

上面讲到人的对象性实践活动是发生在人与自然和人与人交往关系交互中介的活动,这种人与自然和人与人交互中介发展的结果表现为“物”的方面,就是生产出了满足人类自身需要的物质产品,通过交换形成商品。商品是用来交换的劳动产品,是人的劳动的物化形式,是把人的本质力量对象化到产品上去的表现。商品凝结了人类劳动,通过交换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实现了商品生产的目的。因此,商品是使用价值和交换价值的统一,从商品这个人类社会的细胞中可以看出人与自然和人与人交往关系的相互作用和共同发展,也能进一步看到人类历史发展的进程,因为不同时代的人们生产的商品必定显示不同时代生产的物质内容和形式,商品既具有不同时期人们生产和交往的概括性,又具有各个特殊时代的具体性。

人与自然关系和人与人交往关系交互作用发展的结果,表现在社会关系方面,是首先出现了自然分工,接着又出现了社会分工,分工是生产发展的结果,又促进生产进一步发展,二者又形成交互作用。我们看到,连接人与自然和人与人社会交往的有物化的商品(后来发展为货币)和社会形式的分工,二者进一步中介了人与自然和人与人的社会交往关系,历史发展表现为人的对象化活动和社会分工的不断扩大和深入。

商品生产需要社会分工,商品交换需要社会交往。商品必须出卖以实现其价值,商品价值的实现意味着生产者的劳动产品并不为生产者所直接占有,这样就出现了人的劳动成果不被自身占有和支配的情况,货币的出现更加剧了这种状况。商品生产此时表现为异化的性质,异化是劳动物化、对象化在人的社会关系中的表现。人的异化还表现在分工的过程和结果中,分工使人固定于一定的领域和范围,使人的全面发展受到限制。凡有人类存在的地方都要进行生产,而生产本身就是改变自然物原有状态使之具有符合人需要的新形式。人类最初的物质产品不必然是用来交换,而仅仅供自己享用,这是劳动的物化、对象化,这种物化、对象化的劳动产品归生产者所有的情况下,即没有同劳动者分离的情况下,并不表现为异化。劳动产品只有在社会交换之后,才成为与劳动者相分离的社会产品,即商品,商品是用来交换的劳动产品,即发生人与人的相互关系时,才使其具有异化的可能。可见,惟有人与自然关系和人与人交往关系交互作用、互为中介的前提下,才能使劳动和劳动产品形成异化。异化既是个生产概念,又是个社会概念,即属于经济范畴,又属于社会范畴。

这样,劳动产品没有进入社会、没有形成商品之前,仅仅表现为人的劳动的对象化、物化,一旦通过与他人的交换,形成商品时,才出现凌驾于劳动产品使用价值之上的交换价值,进而出现了不被生产控制的价值形式。商品交换使人们不再直接占有自己的劳动产品,造成生产和享用的分离(这是异化的表现形式),因此之故,商品出现后,商品生产者追求的只是一种抽象的“物”,即商品的交换价值,这便是“商品拜物教”,因为它恰与宗教追求形式上的崇拜有某种共通之处。“货币拜物教”就根源于这种商品拜物教,商品拜物教根源于商品之社会形式的交换价值,商品的交换价值使商品具有二重性质,商品的二重性根源于劳动的二重性(具体劳动和抽象劳动,或自然劳动和社会劳动),劳动的二重性根源于劳动的社会性。这样,异化的产生既根源于生产,又根源于人与人的社会交往,因之,根源于人与自然关系和人与人交往关系的相互作用和相互中介。“商品拜物教”在资本主义时代出现了极端形式,生产的一切目的都是为了占有“物”的价值,进而出现见物不见人的局面,人的交往关系只能隐藏于商品物的生产和交换之中。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是科学技术在生产中的运用,其中蕴含着无限扩张的趋势,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向世界范围的扩张表现为形成世界历史的发展进程,这种现象是人类历史发展的必然结果,表现为规律。

生产和交往形成社会分工,在社会层面还进一步产生和形成社会规范,规范如分工一样,是生产之所需,亦是人与人交往之所需。规范的物化形式表现为制度、法律等,伦理、道德、风俗、习俗等则是无形的规范,它们都是人与人交往关系的物化形式,尽管后者不一定表现为实际的“物”。这些因素便是一定时期的政治上层建筑和意识形态,形成对人们之间交往关系的规范,与生产力和生产关系(即经济基础)处于矛盾之中。这些交往关系物化形式的制度、法律、伦理等一方面作为社会生产和社会交往之保障而诞生,另一方面也成为既定的东西,历史是人创造的,但历史之所以可能,正因为人们创造历史并非永远从零开始。人创造环境,同时,环境也创造人,这里的“环境”已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环境,而是一种人化环境、人造环境,或曰“异化”。社会领域的异化本质上是人与人交往关系的产物,是人与人交往关系的物化、对象化。历史的继承性表明,人创造物的异己性必将超出特定个人的力量控制范围。人的物化能力的提高必定要以自身活动客观化程度的增长为前提,这样人本身就被纳入社会生产的一个要素,而服从于整个社会生产过程。

由于共同劳动本身不是自愿而是自发形成的,各个人之间相互冲突所导致的人的活动受偶然性支配的状况,比之于自然规律是更加难以捉摸和把握的。人们在社会关系方面的自由远远滞后于人对自然控制方面的自由,即生产关系并不必然受生产力发展而随即跟着改变,它总要滞后于生产力前进的速度,像风俗、习惯、传统等之类的社会交往产物具有更大的延续性和保守性,有些顽固的习俗伴随人类社会发展至今仍无消灭的迹象,时刻与人们物质生产领域的进步抗衡着。国家也是人们交往的产物,是生产和交往的社会性结果,是更大范围内即阶级与阶级之间交往的产物,是一种社会性的人造物,国家不仅拥有自身的物质力量,如警察、监狱、军队、机构、政党、组织等,还拥有自身的精神控制力量。这样一来,国家就更显出一种不受个人控制的力量来。

但是,人不会永远满足于自身被异化的状态,人类历史是合规律性与合目的性的过程。异化发展到一定程度,必然要扬弃自身,表现在客观方面是资本主义为消灭旧式分工、消灭异化,准备了物质条件,生产力的极大发展到了一定的程度,必然会影响和改变人们的交往方式,进而影响和改变人们的交往范围和领域,也必定会改变以往的社会结构和社会制度。表现在主观方面,即人类不会满足于异化状态,必然要通过改革、斗争、革命在经济领域消灭异化的根源,在政治思想领域改造旧制度,消灭剥削制度,主动实现异化的扬弃。异化的产生和发展并非人们所控制,但异化的消灭过程却是一个自觉的过程,异化的消灭在实际生活中也只能表现为主动的斗争或革命过程,其深层原因才是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矛盾。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矛盾只是一个一般的抽象,在现实生活中,它必然要以某种形式表现出来,这种表现即为各阶级、阶层、集团之间的斗争。

与阶级斗争理论一样,异化劳动理论也是马克思社会冲突理论的重要内容,并且处于更深的理论层次。马克思当然不同意把历史解释为世界精神逐渐实现自己的故事,因为那就意味着理想终将实现,神在地上的每一个脚步都是通往理想天国的合理步伐。黑格尔美化现实,即意味着把消除历史的异化寄托于时间,从而模糊了理想与现实的分野,用一种暧昧和浪漫的手法把现实的缺憾消融于绝对精神的行程之中。

在不同的时期,马克思为了从现实中扬弃异化表达了不同的看法和解决方式,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马克思把异化的解决诉诸于政治解放,即消灭私有制、实现共产主义和自主劳动,用阶级斗争的方式推翻非人道的生产制度,那意味着只要实现了符合人性的自由自觉劳动,就能消除异化。而在写作《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转而从社会和生产层面来说明异化产生的根源以及消灭异化的途径,即消灭产生异化的旧式社会分工,发展生产力。在《1857-1858年经济学手稿》中,马克思进一步指出,在生产力发展的基础上,逐步增加自由劳动时间,减少必要劳动时间来实现物质生产领域异化的扬弃。必要劳动时间的减少不是绝对的减少,而是相对的减少,那意味着生产效率的极大提高,从而用于必要劳动的时间相对缩小,可以腾出大量可供自由支配的自主时间,从事科学、艺术等使人全面自由发展的事情,这样在物质领域必将实现人的自由和全面发展。这种想法能否实现暂且不论,但在写作《资本论》中,马克思转而又走向另一角度,认为物质生产领域是始终属于必然性王国,而物质生产领域作为自由王国的基础,而非自由王国本身。无论生产力如何发展,现实的物质生产领域始终不能实现完全的自由,人在这个领域始终受制于自然必然性,人能力的自由发展成为目的本身的自由王国是一个存在于物质生产领域彼岸的理想王国,那是一个象征性的理想世界。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存在于何处?马克思没有说明,但它绝不是近代以来众矢之的宗教领域,也不会是受到马克思批判的黑格尔之无所不包的理性认识领域,即与“必然”相对的那个“自由”的认识。然而它却在物质生产领域的彼岸,在“有必需和外在目的规定要做的劳动终止的地方”。

现实生活中,存在于物质生产领域彼岸的生产是精神生产,或者是生产领域之外的冥想,在排除了宗教、认识领域之外,便只剩下艺术领域了。果真如此吗?德国古典哲学家很多都把“自由”寄托于艺术领域,或者至少对拥有无限自由创造精神的“艺术”抱有好感。他们当中只有康德把“自由”置于本体论层面,认为自由存在于理论理性无法企及的实践理性层面,具体来说,就是道德实践领域才存在假定的“自由”。一般认为,康德只是向往法国资产阶级革命中的政治目标“自由、平等、博爱”,但缺乏把理论付诸实践的勇气。那么,康德所谓的“自由”便具有政治意义上的政治解放的含义了,这也是拥有自由本性的“自在之物”的要求之一。康德那里,“自在之物”不仅是认识论、伦理学意义上的彼岸王国,还是人与人现实政治层面上的“彼岸”。

笔者认为,马克思继承了康德有关现实政治层面的“自由”思想。在对马克思所追求的“自由王国”的解读中,我们不再对“彼岸”一词抱有兴趣,我们感兴趣的是在“有必需和外在目的规定要做的劳动终止的”地方。在什么情况下,才会出现“必须和外在目的劳动”的终止呢?答案就在马克思所追求的历史目标中,它渗透于马克思哲学的字里行间。马克思哲学关注的焦点是改造世界,即改造不合理的旧世界。马克思哲学的目的在于一种政治上的诉求,即实现人与人关系层面的自由解放。无论是人的依赖关系的社会形态,还是物的依赖关系的社会形态,都是由外在目的驱使下的社会形态,而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的社会形态则正是马克思追求全人类解放的理想社会——共产主义社会。

德意志民族的浪漫情怀和务实精神,也即欧洲社会的基督教传统和希腊精神,充分体现于马克思的哲学中,二者之间始终保持着一种恰如其分的张力,使得马克思哲学既关注现实,又不忘理想,既注重必然王国的基础作用,又不时进行对自由王国的领域的开拓、探索和思考。在两个领域马克思都倾注了不少心血,并产出了不少研究成果。这是马克思哲学的诱人之处。如此,马克思立足于现实,探讨了历史,但又没有忘记理想,而是把目光投向了美好的未来。这,便是马克思考察历史的全部意义和动力。

[1] 黑格尔.精神现象学[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3.

[2] 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0.

[3]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25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4] 马克思.资本论[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5.

Man’sObjectivePracticeandMarxistConceptofHistory

ZHAO Zhi-hao

(Department of Philosophy, Nankai University, Tianjin 300071, China)

Marxist philosophy has realized the basic transformiation of the concept of history. Marx had not only transcended the German idealism, but also transcended all forms of old materialism, explaining history from actual people’s activities and their outcome. Developing a deep insight into history from the standpoint of reality is a great pioneering work in Marx philosophy. The concept about history is the abstraction and generalization developed on the basis of reality. Starting from reality, Marx explored the merchandise production, merchandise exchange in human society and the alienation of man and the overcoming of this alienation to get the recognition of the general law about history.

reality; commodity production; alienation

A16

A

1009-105X(2009)02-001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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