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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目中的20世纪文学经典

2009-02-04

文艺生活·下旬刊 2009年7期
关键词:文学经典时间性骆驼祥子

岳 帅

摘要:何谓经典?何谓文学经典?这个当下被人们重新拾回的话题必然有着自身独特的意义和特征。一篇篇经典佳作缘何被文人学者津津乐道,这里以《骆驼祥子》为例,从经典的一些特征入手进行剖析和研究。

关键词:文学经典 骆驼祥子 文学接受 时间性 现实主义

中图分类号:I246.57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5-5312(2009)21

“经典”这个上世纪80年代引起美国理论界热议的话题近年来随着后现代主义思潮的涌入在国内受到了更多的关注。不仅有学界的理论家、批评家参与其中,网络文学、大众文学的专家学者也针对文学经典的定义、存在和消解等方面进行了全面、多维的讨论。那么,究竟文学经典的概念是什么,它有哪些特征,哪些作品堪称经典呢?这里,笔者将通过对老舍先生《骆驼祥子》的分析来寻找经典的意义。

刘勰《文心雕龙•字经》中说道:“三极彝训,其书言经。经者也,恒久之至道,不刊之鸿教也。”此处的“经”,通过时间的“恒久”来证明一部作品的生命力,是否能经受时间的考验,被不同年代的人们所接受和认可。童庆炳在《文学经典建构诸因素及其关系》一文中对文学经典做了这样的定义:“文学经典就是指承载文学之‘至道和‘鸿教的各类文学典籍”。此处的概念把经典著作的文学功用突出强调,意在“典”而不在“经”。早在《诗经》中,就有孔子劝学的典故:“小子何莫学夫诗,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迩之事父,远之事君,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兴、观、群、怨”这种对诗歌作用最早的评价,一直影响着中国文学理论界,千余年来,它不仅为我们定义经典提供了一个标准,它自身已然成为经典就是对经典最好的阐释。

虽然文学经典的定义不难概括,但学界对文学经典的特征却众说纷纭,这本身就反映出经典的一方面特征:是否作为文学经典,需要通过文学接受者的认可,这其中又包括理论家、批评家从文学内部出发对作品的分析,又包括读者、消费群体的青睐,还可以从出版商一版再版的数量来界定。市场经济的环境中,一部真正意义上的经典作品能否打动读者,是否叫座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作品的水平,却不能简单地把这种迎合大众口味,满足了期待视野的作品草率地盖上经典的图章。经典不等于流行,也不等于脍炙人口。蜘蛛侠、哈利波特系列每每上映,总能掀起全球票房高潮,但哪一个能比肩只有图像没有声音的卓别林?韩寒、郭敬明、安妮宝贝哪一个不是靠作品鼓足了腰包,又有谁能取代茅盾、鲁迅、老舍、巴金?唐朝文人也作词,又怎么没有像唐诗那样留名青史呢?

这就涉及到成为经典的另一个先决条件:时间性。时间是一把尺子,被它丈量过的作品不会因封页的退色而失去读者;时间是一个漏斗,过滤了喧嚣、浮躁、炒作和功利,剩下的是经典和永恒。用时间这个封存记忆的地窖酿酒,倒出缸的必将是醇厚甘甜,满院芬芳。“我们拥有经典的原因是生命短暂且姗姗来迟。人生有涯,生命终有尽时,要读的书却前所未有的多。”如何才能化无限为有限,用一粟洞之沧海,是经典,给了我们这把跨越古今,纵横千里的钥匙。艾略特认为:“他们不能指望自己写一部经典作品,或者知道自己正在做的就是一部经典作品。经典作品只是在事后从历史的视角才被看作是经典作品的。”

以上两方面对文学经典的分析称之为条件,是因为它们的不可或缺,而真正决定一部作品是否经典的关键因素还要回到文本本身。只有在艺术价值、思想高度达到创作的顶峰,才有资格以经典自居。从希腊神话、《荷马史诗》到莎士比亚,从《巴黎圣母院》、《茶花女》到《复活》、《罪与罚》,从四书五经、四大名著到《阿Q正传》、《狂人日记》……这一路走来,每一个民族的精神财富和文化瑰宝都浓缩在一部部作品之中,这就是名著,这就是经典,经典也正用它对普世性和人性的发觉吸引着不同时代的不同读者。

至于,文学经典的思想价值和艺术魅力何在?我们就结合老舍先生的《骆驼祥子》来具体分析。

《骆驼祥子》最早在1936年夏天的《宇宙风》上连载,由于七七事变的缘故,直至1937年10月才刊登完。故事主人公祥子是一个靠给车厂拉车度日的车夫,他的理想是有一辆属于自己的车,偏偏无情的命运捉弄了他:“车,车,车是自己的饭碗。买,丢了;再买,卖出去。三起三落,像个鬼影,永远抓不牢,而空受那些辛苦与委屈。没了,什么都没了,连个老婆都没了。”这样一部描写老北京底层人民生活现状的作品,饱含着作者对下层人民处境的担忧和对社会现状的不满,无情地揭露了黑暗的旧社会对劳苦大众的剥削和压迫,在这样一个把人变成鬼的事实面前,作者把人性中的阴暗、丑恶、脆弱暴露无遗。老舍在一篇小文中写道:“小说中的事实所以能使人感到艺术的特色就是因为每一事实所给的效果与感力都是整个作品所要给的效果与感力的一部分,仿佛每一件事都是完全由作者调动好了的。”

作为一部现实主义的佳作,作者没有让故事的情节和生动的人物形象把读者带入到纯粹的历史剧、情节剧中,而是不断地通过相关人物的身世介绍力图还原给读者一个逼真的历史画卷。刘四爷、二强子、小福子、曹先生、阮明、孙侦探,一个个沉重的灵魂共同编织了一个混沌、动荡、暗无天日的大网,祥子便是这张无形网中的一条如何反抗都无济于事的鱼干。剥削、敲诈、恐吓、欺骗、道德的沦丧,人性的缺失,严酷的生存环境逼迫生命个体即使活着,也宛如行尸走肉,空有一副皮囊。“就作品描写的生活情状及主要人物的典型性而言,这部作品的确有助于人们认识二三十年代中国城市社会的黑暗图景。然而如果更进一步探究,会发现这部小说还有更深入的意蕴,那就是对城市文明病与人性关系的思考。”正如老舍在作品的结尾中写的那样:“人把自己从野兽中提拔出,可是到现在人还把自己的同类驱逐到野兽里去,祥子还在那文化之城,可是变成了走兽。一点也不是他自己的过错。”祥子没有姓,骆驼没有名,一个是人,一个是兽。人性和兽性在作品的末尾处渐渐难以区分。

小说从语言风格到构思结构,都较之以前的作品和其他的作家有质的飞跃。纯正、地道、几近白话的语言,呈现的不是苍白,而是炉火纯青、朗朗上口。《骆驼祥子》不但被大段摘选作为语文课本教科书式地展现语言魅力,它的通俗易懂更是拉近了文学作品与广大劳动人民间的距离,此外,改编之后的电影、电视剧、话剧也在舞台语言艺术上得到了观众的一致好评。与中国传统章回小说所不同,作者大胆地把平铺直叙的“水平式”结构转换成一种“垂直式”的记叙,这不仅让风土人情、人物形象跃然纸上,读者甚至可以捧着书,沿着北京城的大街小巷寻找故事里的点点滴滴,感受那座历史悠久的皇城和那一群挣扎在地狱边缘的车夫。

“作家的生命在文学接受的历史上,似乎有着两种不同的类型。一类作家的自然生命等于甚至大于他作品的生命。这就是说,他的作品可以在他生前或刚刊出时形成风靡一时的接受热点;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热量会很快消散乃至冰释。另一类作家与此不同,他作品的生命是他自然生命的一种加倍的延长或是一条接受加热的上曲线,这就是说他的作品不仅为转瞬即逝的现在,更为无限延伸的未来所欣然接受。为《草叶集》而历经坎坷的惠特曼,预言自己的作品要1935年才有读者的司汤达的命运都是如此。”

虽然《骆驼祥子》倾注了老舍大量心血,但作品在那个动荡的年代并没有得到学界的认可,即使叶圣陶在1936年曾写过一篇《北平的洋车夫》,但大多数时间里《骆》却石沉大海,没有掀起一丝涟漪。1940年巴人曾把祥子归为“类型化”、“世俗的类型,不是典型”,从根本上完全否定了老舍的这部作品。《上海文化》在1946年曾先后两次刊登了关于《骆》的批评文章(《<骆驼祥子>求疵谈》和《与刘民生先生论<骆驼祥子>》),但却是浮光掠影般草率的指责。直到文革结束、老舍平反后的1979年,《文学评论》第一期一篇《论<骆驼祥子>的现实主义》的文章中才有了这样的议论:“五四以后的新文学创作中,他首次发掘了宏观性的新意……打破这种局面的,是老舍,……不只是作家本人,也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一部优秀的现实主义作品。”同样是《文学评论》,在1982年的第2期刊登了赵园的《老舍——北京市民社会的表现者与批判者》一文中记到:“老舍及其艺术的独特性首先在于,他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最杰出的市民社会的表现者与批判者。”至此,国内掀开了研究老舍作品的序幕,从1982年到1986年四年时间里,共有三次全国性的老舍作品研究会议,北京更是在1985年成立了“中国老舍研究会”。不仅在中国,日本、俄罗斯、美国等国家甚至比国内更早地出现了“老舍热”、“老舍研究会”。1945年美国翻译家Evan king翻译了《骆》一书,译为《Rickshan boy》,此书一时风靡美国,发行量上百万册,作为美国当年的畅销书,成为了“每日一书”的代表作,祥子的命运也由此成了美国人常常议论的话题。时到今日,《骆驼祥子》已被译为英、法、俄、日、德、意等20多种文字流传世界,它的文学价值和艺术魅力由此可见一斑。

就是这样的一部作品,从思想价值到艺术魅力到语言风格到整体结构,无一不是经典的最好诠释。《骆驼祥子》不仅开启了五四新文化以来白话文小说的新篇章,更是现实主义领域里一部不可多得的经典佳作。

参考文献:

[1]童庆炳、陶东风.文学经典的建构、解构和重构[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11):79.

[2] [美]哈罗德•布鲁姆. 西方正典:伟大作家和不朽作品[M].译林出版社,2005:11.

[3][英]艾略特.艾略特诗学文集[M].国际文化出版社,1989:189.

[4]钱理群、温儒敏.中国现代文学三十年[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

[5]宋永毅.老舍与中国文化观念[M].学林出版社,1988: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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