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教唆的猴子

张向晨

在巴厘岛参加凯恩斯集团部长会议,傍晚和同事田涯到山顶散步,虽然没有看到落日,但天风海涛,也十分迷人。山上有很多猴子,在我们身边蹦来跳去。

回来的路上,只听田涯一声惊叫“我的眼镜”,肩膀上留下一枚小小的爪痕,鼻梁上的眼镜已不知去向。高度近视的人没有眼镜就成了睁眼瞎。正在踌躇之际,几个当地的孩子用手里的花生,换回了猴子摘走的眼镜,田涯高高兴兴地戴上眼镜,并忙不迭地给了孩子们两美元表示感谢。惊叹之余,渐渐地觉得事情蹊跷。猴子拿游客东西——孩子给猴子花生——孩子换回东西从游客处获得回报,俨然是一个“利益链条”。后来,我们从在当地工作的同事那里证实,的确存在这种“利益链条”。猴子只有在反复地被暗示和训练后,才可能意识到游客物品和花生的关系,并通过自己矫捷的身手完成链条中关键的第一步。然而,这个链条是脆弱的。猴子靠不住,人也未必靠得住。

几年前,贵阳市有个公园里曾经出现一个“流氓猴”,专门袭击穿花衣的女孩,最后不得已由武警狙击手将其击毙。其实这个“流氓猴”曾经被一花衣女子戳瞎一只眼睛,所以寻仇报复。联合国家环境署(UNEP)和WTO联合发布了《气候变化和贸易政策》报告,被媒体解读为WTO支持征收碳税,引起轩然大波。WTO秘书处可能觉得冤枉,报告里只是解释了环境例外条款的适用条件,并没说支持碳税呀。不过,报告的起草者应当明白,要求公众弄清楚WTO一般规定和例外条款的法律关系,有些勉为其难,而公理并不难判断。美国出台包含可以对进口产品征收碳税内容的法案,本质上绝对不是为了应对气候变化,而是要制约别国的竞争力,在此情况下美国根本不可能满足WTO环境例外条款中包括一视同仁在内的众多前提条件。明知如此,国际社会就应当同声谴责,以儆效尤。忙着搬出什么例外条款的解释,难免叫人狐疑。对于“例外”,有两种解释方法,一种是说你不能做,只有在某些极端特殊的情况下才有可能被允许例外;一种是说你可以做,只要符合若干条件。两种解释方法的实际影响会有很大的区别。再说,WTO秘书处的职能只是给成员提供技术和法律分析,不应对有争议问题发表倾向性意见,何况征收碳税这么大的事情呢?

现有WTO规则这个小笼子无论如何是装不下气候变化这只大猴子的。解决气候变化和贸易措施关系的出路在于,第一步各方需要达成应对气候变化的多边协议,然后在WTO框架下进一步澄清两者关系,而这种澄清必须是多边集体讨论或者谈判的结果,而不是允许搞单边措施。

那天,陪同我们的当地司机非常尽责,一路上,拿着一根竹竿不停地挥舞,以防止猴子靠近我们,虽然最后还是发生了眼镜事件,但他做了他应当做的。他更没有和那些孩子们串通,事情发生后还暗中提醒我们不要因为心存感激而给孩子们过多的钱。猴子就是猴子,野性难驯。人,明白自己的身份和本分却是很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