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识课（组诗）

经年的事物

园子里的月季又开了

是去年的颜色

有些事物分明不是去年的

比如花朵比去年就少了些

花枝比去年就高了些

那些掠过花枝的风呢

似乎比去年重了些

盛开在花朵上的夏天

也似乎比去年深了些

一只去年的雄蜂

它在某个花蕊上停了一下

又决绝地飞了过去

大约它还记得去年的疼痛和甜蜜

常识课

这是谷，这是胡麻，这是玉米

这是豆，这是苦苣，这是甘蓝

这是荞，这是糜子，这是高粱

这是麦，而它非韭

正在灌浆，半月之后

它将爱意沸腾

交出自己的头颅

一月之后，它将是你手中的花卷，馒头

是你们的厌倦的一日三餐

这是洋芋!

现在它和你一样，还是个孩子

你看到的只是它单薄的童年

在同一块田地里，它们机会均等

享受同样的阳光和雨露

秋天之后，生活的真相将会被一一揭开

一个饱满的洋芋

与另一个瘦弱干瘪的洋芋

将面临两种截然不同的结局

——这是我已经背弃了的乡间小道啊

荒草迎迓，野花微笑

当我离开，你若沿着它走下去

将会回到一个名叫李家山的地方

那里至今还生活着你的爷爷奶奶

生活着一眼未曾干涸的泉水

艾

是这样的女子：

多年生草本

茎直立，圆形有棱

外披灰白色软毛

叶片卵状椭圆形，羽状深裂

是这样的病：

自《诗经》而下

香气氤氲

每年的端午

现身于民间中国

是这样的药：

性温、味苦、无毒、

纯阳之性、通十二经

可回阳、逐湿寒、理气血

练 习

十岁时

我经常练习用弹弓

去打一只春天的乌

而实际上，我

并没有打到过鸟

运气最好的时候

仅仅是打到过一两根漂亮的羽毛

二十岁的时候

我练习去爱一个调皮的女生

我喜欢她会笑的乳牙

书包上干净的补丁

后来，我发现我真正爱上她了

而她已经在遥远的乡下

成了两个孩子的母亲

现在，已经过了三十岁

我不再去刻意练习什么

而一到半夜，我就会自然醒来

使劲推一下身边这个鼾声如牛的男人

并大声喊他

“喂，李满强，

生活将至，你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