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戈理创作中期的讽刺艺术
2009-01-12陈魏玮
【摘要】果戈理是俄罗斯伟大的讽刺作家,但他的讽刺风格并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经历了早期、中期、后期三个不同阶段。而果戈理的创作中期具有承上启下的重要作用。本文以《外套》为例,分析了果戈理在创作中期的讽刺艺术特征,揭示了果戈理在这一时期对社会问题看法的变化以及其心路历程的转变。
【关键词】《外套》;讽刺艺术;幽默
提起伟大的俄国作家果戈理,人们的头脑中立即会有各式各样的联想:《钦差大臣》、《外套》、《死魂灵》等等。从早期描写乡土生活的轻松幽默,到中期在《彼得堡故事》和《密尔格拉得》中讽刺地主生活的庸俗猥琐和对小人物的悲剧命运的揭露,再到《死魂灵》中对整个封建农奴制度批判,果戈理从一个普通的幽默作家逐渐成长为一代讽刺艺术大师。《死魂灵》固然是果戈理艺术生涯的最高峰,奠定了果戈理世界级大师的地位,但是果戈理写作中期的一些描写小人物的短篇和中篇小说以其夸张的描写和笑中含泪的创作手段更是像一柄利剑直刺人们麻木的心灵和沉闷的社会氛围[1]。本文以《外套》为例,来分析果戈理在创作中期的讽刺特征。
1.《外套》中苦涩辛酸的讽刺
《外套》被誉为《彼得堡故事》中艺术成就最高的一部作品[2],如果说在作品《旧式地主》中作者对阿法纳西·伊凡诺维奇夫妇日复一日的无聊生活是暗中讽刺的话,那么在《外套》中对小职员阿卡基·阿卡基耶维奇的生活态度和方式则是直接用辛辣的笔调进行讽刺,但是在这种辛辣的讽刺之中又含着一种悲哀的同情和怜悯。早期作品中那种淡淡的哀愁已经被《外套》中悲天悯人的情绪、沉重的同情及悲哀所取代。
主人公阿卡基·阿卡基耶维奇是一个安分守己、逆来顺受的人,甚至在别人完全无视他的存在、不停欺负他的办公室里从事繁重的抄写工作他也能从中找到乐趣。“只有当玩笑实在开得过了头,碰到了他的胳膊,妨碍他干事儿的时候,他才嘟嚷一句:“别打扰我,你们干吗跟我过不去?”[3]但就是这样一个让人看了心酸的人物却是一个十分无能而又庸俗的人,上级可怜他的处境给他分派了一个比抄写稍微重要点的事情:起草一份公函,但就是这样一件简单的事情他却无论如何都干不来,所以从此他只能从事抄写的工作。回家之后要是没有公文抄写,他竟然还要有意给自己抄写一份副本,而且抄写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公文的文笔优美,而是因为公文是呈送给一位新人或者权贵的。
阿卡基·阿卡基耶维奇除了抄写的工作以外,生活中没有任何乐趣可言,上下班的路上从不留心周围的变化,吃东西也是食不知味,回家抄写够了就躺下睡觉,幻想着明天的抄写工作,对于一个处在这种地位和环境的人还能对自己的工作如此热爱,真不知道是该嘲笑他还是该可怜他。果戈里曾经说过:“使他们害怕的是,我的人物一个比一个庸俗,没有任何现象可以使他们感到慰籍…如果我写出了不同寻常的恶棍,人们很快就会原谅我,但是决不能宽恕我表现了庸俗。” [4]他总是一方面写出了人物可怜悲惨的命运,另一方面又摆出人物的无知和愚昧庸俗,让人们刚刚产生的同情心里又夹杂了一丝无奈和鄙视,然而正是作者这种对人性的真实揭示,才使得果戈理笔下这些小人物角色有真实感和立体感, 这些角色才是活灵活现的,有血有肉的。
生活日复一日的重复,但一件新的外套却让阿卡基·阿卡基耶维奇的整个人生和精神状态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虽然每天的节衣缩食让他觉得很难熬,但是他的精神世界比以前要坚强的多,因为在他的眼里,那件新的外套仿佛成了他生活的伴侣,生命的支柱,甚至改变了他的整个做事态度和性格,这件外套让他觉得底气十足。就是因为这件新外套对他的意义如此重大,所以他才会对外套的被抢有这么大的反应,因为对他来说,被抢的不仅仅是一件新外套,而是他几个月节省的成果,是他开始新生活的象征,是暗示他可以不再低头做人的标志。但就是这样一件重要的东西没有了,四处申诉寻求和帮助不是没人理会,就是遭到斥责,最后他在惊吓和痛苦中去世。果戈理虽然被誉为俄国批判现实主义的奠基人[5]。但他的作品并非完全遵循现实主义的传统,在塑造自己的人物时反而经常采取的是漫画式夸张手法,甚至是魔幻手法来描写他想象中的已经扭曲、变形的人物形象[6]。在《外套》的最后,死去的阿卡基·阿卡基耶维奇变成了一个专门抢夺别人外套的鬼魂,仿佛要为自己的被抢出一口怨气,但是在他抢夺了那位把自己惊吓死的将军的外套后,就停止了抢夺活动,仿佛得到了安慰和满足。而且这个鬼魂穿上合身的新外套也变得不再懦弱,开始硬气起来。
最后的结局让人觉得好像是一个死去的冤魂终于得到了补偿,但是看过之后却让人心酸不已,如果说《旧式地主》是善意的嘲笑,一种忧郁的感伤,那么《外套》则是含泪的笑,严肃深刻的笑,甚至根本就笑不起来,给人一种苦涩辛酸的感觉,一种深刻的悲哀[6]。这种受尽屈辱而又可怜卑下的小人物不仅引发了我们的同情心,甚至还让我们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我们每个人似乎都能从《外套》里的人物里看到自己的影子,虽然作者对人物的描写刻画有些夸张。伟大的作品之所以伟大并不是说他们写出了多么恢宏的情节和紧张刺激的故事,而在于他们能够从最平凡的视角触动读者的心灵,让人感同身受。果戈理就是这样一位可以把握人们内心的大师。
2.日渐尖锐的讽刺和苦涩幽默的结合
谢皮诺娃在她的《文艺学概论》中认为“讽刺是一种旨在用尖锐的揭尽方式突出表现生活中的反面事物,使现实现象典型化的形式。”“讽刺的对象是生活中畸形的、丑恶的方面。”跟讽刺这一概念有密切联系的是幽默,两者之间既有相同的地方,又有相异之处。讽刺是对生活中否定现象的揭露和嘲笑,通过揭露和嘲笑剥夺它们生存的权利,而幽默使用的范围不同,它的意义也有区别:一种是在善意的微笑中揭示生活中的乖谬和不通情理之处,只是要改正它的缺点,并不要消灭某一现象;一种是把本来正常的现象,善意地荒诞化,以表现某种情趣,令人发笑。别林斯基认为在讽刺里“必须有深刻的幽默”,幽默和讽刺是两个不同的概念,但幽默又是讽刺的特点[7]。果戈理中期的作品还是讽刺跟幽默相结合的为多,而且幽默形象逐渐被讽刺形象所取代[2],而且这时他的幽默不再带有欢快的情绪,而是有着淡淡苦味,他的讽刺也不像后期的作品那样深刻且具有巨大的毁灭性,而是含着温情的泪水来加以嘲笑和揭露。果戈理从忧伤的笑走向愤怒的笑这个过程便是幽默和讽刺相结合的过程[2]。这一时期的作者眼中,生活中丑恶的现象越来越多,而且在善恶斗争的过程中罪恶逐渐占了上风[2],但是此时的果戈理对整个社会还没有完全绝望,只是揭露社会的不公平现象,而不是像后期那样对整个社会的丑陋现象无比的仇视,对统治阶层毫不留情的鞭笞。
参考文献
[1]田运宏.用丑陋包装而成的另一类“死魂灵”——解读果戈理《死魂灵》的人物世界[J].文学名著专家导引,2002,(3):39-41.
[2]王小璜.从轻松的幽默到毁灭性的讽刺—谈果戈理的创作[J].河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9,26(2):77-80.
[3]果戈理.果戈理短篇小说选(杨衍松译)[M].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1994.150-357.
[4]缑广飞.“几乎无事的悲剧”——果戈理与鲁迅生命体验比较研究[J].忻州师范学院学报,2007,23(1):71-82.
[5]别林斯基.《别林斯基选集》第1卷[M].满涛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79.234.
[6]张敏.漫画偏执人格障碍──果戈理作品人物新论[J].求是学刊,1999,(3).
[7]王小璜.论果戈理的讽刺艺术[J].外国文学研究,1998,(4):121-123.
作者简介:陈魏玮(1985—),女,厦门大学欧洲语言文学系在读研究生,主要从事俄语语言与文化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