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文化外交的思想与实践特征及其对中国和平发展的启示
2008-12-29胡文涛
世界经济与政治论坛 2008年2期
[内容提要] 美国文化外交深受宗教使命感、孤立主义和理想主义等三种思想的影响,呈现出民众参与文化外交的自觉性、政府对文化外交的晚介入以及二战后对世界文化霸权的追求等实践特征。美国的经验表明,文化在国际关系中的作用不可忽视,一个崛起的大国必须走文化兴国的道路,同时它的经验也启发中国在实施和平发展战略中注重文化外交的重要意义。
[关键词] 美国文化外交 宗教使命感 孤立主义 理想主义
中图分类号:D871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7-1369(2008)2-0026-06
所谓文化外交(cultural diplomacy),是指政府或者非政府组织以教育文化项目交流、人员往来、艺术表演与展示以及文化产品贸易等手段为促进国家与国家之间、人民与人民之间相互理解与信任,构建和提升本国国际形象与软实力的一种有效外交形式,是外交领域中继政治、经济之后的第三支柱。[1]尽管文化外交在美国外交体系中处于相对弱势地位,但它在世界上的影响力仍不可忽视。[2]无论从理论抑或是实践层面看,美国文化外交的思想基础与实践特色都值得学界关注。本文认为,宗教使命感、孤立主义和理想主义这三种主要思想是美国文化外交的思想渊源,它们共同起作用,铸造了美国文化外交在实践层面的特色:民众对文化外交的自觉性、政府对文化外交的晚介入以及二战后对世界文化霸权的追求。作为当今世界唯一霸权的美国,其在文化外交中呈现出的这种独特的思想与实践特征对于理解国际关系中文化外交的地位和作用有着积极的作用,同时也给中国未来借助文化外交路径实施和平发展战略以启示。
宗教使命感与民众参与文化外交自觉性的养成
虽然美国的先贤们确定美国是一个政教分离的国家,但是美国人的生活仍离不开宗教,宗教对美国依然有着广泛和深远的影响。这其中,公民宗教是美国文化的核心,是美国意识形态的主题,也是维系美国存在的根基。[3]113它们对美国的政治生活尤其是外交层面产生了重要影响。比如,肯尼思W·汤普森(Kenneth W.Thompson)就认为,美国政治和外交中的价值传统的一个来源就是基督教传统,它是基督教宗教遗产和基督教社会与政治伦理的产物。[4]宗教中的文化价值观是美国社会的基本价值观之一,它深刻影响着美国的政治、经济与文化生活。美国的宗教文化价值观继承了英国主张改革清教徒的思想,表现为强烈的命运感、上帝的选民感和特殊的使命感。[4]21这种具有强烈宗教色彩的使命感在外交层面包括两个方面的内容:
其一,美国人普遍存在的公民宗教意识与参与文化外交的自觉性。公民宗教意识的形成与美国官方对宗教自由原则的确认有直接关系。1784年宗教自由的原则首先在弗吉尼亚得到官方的承认,后来写入了《权利法案》(the Bill of Rights)。这就意味着宗教信仰被当作纯粹是个人的事,它奠定了美国早期以传教士自发从事宗教福音传播为主要形式的对外文化活动的思想基础。美国公民宗教意识的主要特征是公民把美国的《独立宣言》、《宪法》等政治文献以及美国的独立日、感恩节等节日神圣化,当作宗教的教义去自我标榜为“上帝选定的民族”和自我崇拜,认为自己有义务把基督教的教义传播到世界各地,把“上帝”选民的观念传播到“落后地区”,把“异教徒”从苦难中解救出来,使其皈依基督教、信仰上帝,完成“普世”的使命。[3]239这种宗教的使命感在文化外交中表现为炫耀美国宗教化政治文化的优越感,并演化为外溢(spill over)美国信仰和价值的动力。共有的宗教文化价值观使美国公民普遍养成了参与文化外交的自觉性。于是,美国许多民众自愿参与到对外文化交流活动中去,包括宗教组织、学术界、志愿者组织、基金会和私有公司的成员,以及以私人身份活动的旅行者、学生、神职人员、士兵、海员、记者、小说家、商人、技术专家甚至向外国人提供生活服务的家庭等,他们或者在国外或者在国内与外国人和外国文化产生互动。
其二,美国非政府组织特有的宗教使命感和它对文化外交的主动性。二战前,美国政府游离于文化外交之外,美国宗教组织和有宗教背景的私有组织包括基金会,填补了政府的缺位,直接介入到文化外交活动中。它们到海外创办教育、医疗和文化项目,伴之以传播美国的宗教文化,为美国在海外争夺经济和政治利益营造良好的国际环境。以美国对华文化外交为例,其教会组织长期在华经营文化教育项目,自1839年在澳门开办“马礼逊学校”(Morison School)起到1949年止,美国教会组织在华共建有新教高等学校13所、天主教高等学校3所,而洛克菲勒基金会、卢斯基金会等组织也在中国开展文化教育项目。这些组织在开展国际文化教育项目中表现出很大的自主性,政府基本上没有直接干预。尽管期间也遭遇了不少困难和挫折,但是强烈的宗教使命意识成为支撑他们的精神动力。同时在巨大社会财力的支持下,那些秉承古典自由主义思想的教徒们减少了后顾之忧,更加坚信天赋使命,肩负起对外宗教传播任务。
有意思的是,时至今日,美国不少非政府组织和个人出于个性自由和宗教信仰,仍一直以一种高度的自觉性,自发去做本来应该由政府去做的事,尽管这些活动并非是由政府主导的严格意义上的文化外交,但是从实施的结果来看,它们客观承担了美国与外部世界的文化交流任务,在很大程度上代表了美国的国家利益,符合美国外交政策的需要,一定程度上弥补了政府的缺位,因而仍属于美国文化外交的重要组成部分。
孤立主义与政府早期奉行“文化防御”政策
尽管为了海外经济利益不断扩张的需要,美国宗教组织19世纪中期开始向海外派遣传教士,向有商业利益的国家进行宗教教义的宣传和宗教文化的传播,同时美国的慈善机构也在海外开展教育、医疗和文化项目;然而美国无论其在欧洲或者别的地方有多大的经济利益,政治或者军事力量都没有相伴而去,更不用说文化力量了。尽管美国外交政策的能动性来自美国社会的巨大力量,本来这股力量应该足以推动政府朝着商业利益集团需要的方向走,但是美国就是没有形成起本应该具有的外交政策的概念和处理外交事务的手段。[7]在文化外交方面,美国政府似乎走的是“无为而治”的路线。对此,美国有着一套自我逻辑:之所以不设文化管理部门,甚至不制定文化政策,就是为了保护言论自由和产业自由[8]。 在早期的美国,外交是一种边缘职业,美国政府内阁甚至没有专门的外交部设置,直到1938年,才设立第一个文化外交机构——文化关系司(Division of Cultural Relations),并开始主导对外文化关系。美国政府这种对文化外交事务晚介入的原因与政府长期所秉承的孤立主义思想有直接关系。
作为美国民族意识中一种根深蒂固的文化观念,孤立主义有着深刻的历史渊源。由于地缘政治的影响和来自欧洲移民及其政治代言人对欧洲历史上长期纷争的惧怕,造成美国长期存在岛国意识。直到20世纪第一次世界大战前,整个美国都处于孤立主义意识中,美国领导人一直遵循开国领袖华盛顿生前的告诫,尽量避免或减少卷入欧洲为维持均势而不断爆发的战争。美国人在很长的一段时期内,对美洲大陆外的事务抱着“事不关己”的态度。但是,孤立主义又不是一项消极的防御政策,美国实际上是用它来弥补与欧洲大国竞争时力量的不足,用这道“屏障” 把欧洲大国阻挡在大洋之外,使自己既可在西半球这个辽阔的空间随心所欲,又可倾听着遥远对岸炮声隆隆的厮杀声,犹若隔岸观火,或救或弃,视利而定。[4]131因此,实践中,孤立主义对美国文化外交的影响表现为——担心欧洲封建或独裁的老政治文化对民主与自由的美国式新政治文化产生负面影响;为保证这个年轻国家及其理想得以维护,美国极少同欧洲国家开展文化外交活动;同时,美国不仅把拉美地区当作美国的政治后院,而且也把它当作自己的文化后院,不希望欧洲国家进行染指。如同政治和军事一样,美国极力阻隔欧洲文化,尤其是政治文化对美国以及整个拉美地区施加影响。因此,这一时期,美国所进行的文化外交主要是在拉美地区,而且主要是文化防御(cultural defense)行为。1936年12月23日在布宜诺斯艾利斯召开的泛美维持和平会议上,与会代表通过并签订了由美国代表团推出的《推进美洲国家间文化关系条约》(Convention for the Promotion of Inter-American Cultural Relations),便是孤立主义在美国文化外交中的具体实践,[5]其目的主要是抵御德国对拉美地区采取的文化进攻(cultural offensive)行为。
即使第一次世界大战也没有从根本上改变孤立主义对美国文化外交的深刻影响,只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美国全面参与反法西斯战争,严酷的战争需要美国政府运用文化手段同法西斯力量作斗争时,孤立主义对美国文化外交的影响才开始逐步减弱而让位于理想主义。从历史的角度看,文化外交中的孤立主义思想对处于成长中的美国具有积极的一面,它对建立具有自身特色的美国政治文化和树立美国人文化自信心产生了深刻的影响。
理想主义与世界文化霸权地位的追求
一战后美国政治领袖开始从孤立主义的藩篱中走出来,国际主义逐步伴随着美国对大国梦的追寻而产生。而从孤立主义向国际主义的改变中,理想主义思想起着巨大推动作用。美国学者型总统威尔逊,就是一位典型的理想主义者。他曾经极力说服美国国会和美国人民参加第一次世界大战,让美国走出孤立主义、拥抱国际主义。然而直到了1933年富兰克林·罗斯福总统实行新政时,威尔逊主义的部分主张开始得到重视。罗斯福在某种程度上也是理想主义者,他强调文化形式优于经济功能,指出“正如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态度和精神是国家间事务的控制因素”[6]。罗斯福对人的态度和精神的论述是当时美国理想主义思想的集中体现,它使得长期被忽视的美国外交中的文化因素开始真正受到重视,并正面地影响到后续美国政府所展开的积极文化外交行为。
罗斯福30年代开始与拉美地区国家推行“睦邻政策”(Good Neighbor Policy),表明美国政府开始重视国家间的文化关系。1936年与美洲国家所签订的《推进美洲国家间文化关系条约》,既反映了美国对外文化政策的积极防御的一方面,同时它也是理想主义思想在文化外交中从理念层面走向具体实践的尝试。罗斯福总统利用二战的现实需要和有利条件,开始引领美国人民走出孤立主义:在经济扩张与成功的同时,开始自信地跨入文化扩张的漫漫长路,追求成为一个全面意义上的世界霸权。因此,到了20世纪中期,美国的外交政策开始了以国家安全和世界和平为名义,进行对外干预行为和以意识形态输出为目的的国际教育与文化交流。美国过去对老的世界(主要是指欧洲大陆国家)的态度也发生了急剧的变化,放弃了此前对纠缠不休的联盟行为的不屑,以及对孤立主义的固守。二战后,美国在欧洲实施“马歇尔计划”以及占领德、日之后对两国的再教育行动,就体现了美国的战略意图:彻底清除法西斯主义思想、建构美国式自由民主政体和意识形态。[7]美国前负责教育与文化事务的助理国务卿查尔斯·弗兰克尔(Charles Frankel),还归纳了这一阶段美国文化外交活动的三个重点范围:第一,那些政治经济体制与美国有理由相当相似的国家和那些学术与教育体制高度发展的国家,如:西欧国家、澳大利亚、加拿大和日本等;第二,发展中国家;第三,东欧国家,尤其是苏联;还要考虑美国同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等国际文化教育组织的合作。[8]三个重点范围的确定体现了美国的新战略意图:继成为经济大国和军事大国后,要成为一个有强烈的国家意识形态的世界文化大国。
美国理想主义对文化外交影响最为深刻的阶段是冷战时期,其突出的表现是美国针对苏联社会主义阵营而展开的文化冷战(cultural Cold-War),即:通过经济援助手段和军事结盟手段将欧洲和亚洲的资本主义国家纳入以美国为首的资本主义阵营,同时展开全方位的文化外交活动,用文化手段来建构以美国为首的资本主义政治制度链和价值体系链,巩固资本主义共享的意识形态,从而展开与以苏联为首的社会主义阵营的文化冷战,企图在意识形态领域全面战胜社会主义阵营,以获得绝对主导地位。为此,美国先后出台了国际文化教育交流的法案,例如“富布赖特法案”、“信息与教育交流法案”、“富布赖特·海斯法案”等,大力开展“富布赖特项目”、“和平队计划”等。麦柯尼尔·洛雷和杰楚德 S.胡克在总结美国文化交流四个目的时,特别提到美国对世界“文明化”的使命:美国人自认为本国的制度和生活的优越,对文明程度不够的世界要进行文明的根植;美国要承当领导世界的责任,美国政府要促进美国人民对其他国家文化更好的了解。[9]
冷战的现实需要使美国不只是向人民灌输宗教使命感,同时注重培育人民的国家使命感,为完成美国由一个新兴强国过渡到世界大国,最终成为世界领袖的使命做准备。1961年3月当肯尼迪政府在拉美地区实施“争取进步联盟计划”(Alliance for Progress)时,计划的倡导者曾宣称,将拉美人置于美国文化的影响下,将有助于他们克服“传统”的惰性和冷漠……通过传播美国的价值观,“教化”南美大陆,美国能输出美国革命中普遍有效的原则,推动拉美人保护个人尊严,为进步营造良好的氛围。[10]154-15520世纪60年代拉美地区已经成为全球燃烧的意识形态斗争的重要地区,“争取进步联盟计划”不仅是战略斗争和经济斗争,同时也是一场文化斗争,它是美国张扬国家使命——拓展新边疆(New Frontier)的重要部分。美国这一时期通过现代化意识形态所树立的国家使命感一直保持着它强大的号召力。美国人在对自己的认知中承袭了古老的天定命运观念,把自己看作一个世界上最优越的社会,认为自己具有推动社会变革的力量,进而要在一个非殖民化的时代保持一种帝国式的权威。[10]330王晓德在评论美国和平队时,认为:“和平队是美国政府在战后发起的一次大规模的文化外交活动,它出现在美苏冷战高潮时期绝非偶然。肯尼迪这位属于‘冷战一代’的总统雄心勃勃,大有以美国的自由体制征服世界之势。”[11]
应该承认,美国推行的那些赋予理想主义精神的文化外交项目,在国际上产生了重要影响。美国在实现国家使命意识的普济后,文化外交就成为个人、私有组织和政府相互合作共同谋求美国霸权地位的辅助手段。继成为经济大国和军事大国后,美国也成为文化大国,成为一个有强烈的国家意识形态的世界大国。
美国的经验对中国和平发展的启示
宗教使命感、孤立主义和理想主义三种思想影响着美国文化外交发展与演变以及不同时期文化外交的实践特征。尽管不同历史时期影响的程度不同,各有侧重,但综观历史,它们始终是美国文化外交的思想灵魂。美国文化外交的宗旨由最初传播宗教文化到二战后传播政治文化的转变,既有美国政治文化的特殊性,又反映出国际政治的运行规律,即一个崛起的国家需要在文化发展方向上做出战略选择。胡锦涛在中共十七大报告中指出:“要坚持社会主义先进文化前进方向,兴起社会主义文化建设新高潮,激发全民族文化创造活力,提高国家文化软实力。”[12]因此,美国的经验对今天的中国如何更有效发挥文化外交为实施和平发展战略服务的作用,具有一定的启示意义。
第一,必须厘清中国文化外交的思想基础。关于这个问题,中国学者基本上偏重于强调继承和发扬中华文化中优秀传统文化,例如从儒家文化象征符号孔子身上去寻找源头。[13]这一点固然重要,但儒家文化经过历史的长期洗礼后其在文化互动中的主动性已经缺少,难以适应全球化文化快速互动和剧烈碰撞带来的挑战。因此,中国文化外交的思想基础应该包括两个方面,一是和平主义(pacifism);二是理想主义。所谓和平主义,就是文化外交成为世界和平、国际社会行为主体间和谐共处的推动力。“和为贵”、“协和万邦”、“和而不同”、“选德于外”等都是文化外交立足于和平主义的目标追求,其中“协和万邦”更是中国文化传统中最具国际主义的精神。[14]因此和平主义仍是中国今天乃至未来开展以促进和谐世界建构为宗旨的文化外交的主要思想源。所谓理想主义,前文已有论述,美国文化外交历史表明,理想主义对文化外交的影响,主要体现在培养文化大国意识和建构文化大国战略上。尽管中国的经济强大已成为不争的事实,但是只要看看今天中国文化贸易近1∶10的逆差,就知道文化兴国之路似乎对中国而言还是相当漫长的。因此必须培养公民的文化大国意识和对文化外交的自觉性。全球化的今天,任何公民都是国家的形象代表,都可能直接或者间接扮演文化外交使者的角色、如果没有良好的公民素质和文化外交的自觉性,就难以以正面的形象影响别国的公民。同时在中国还应该培养一种国家使命意识,将文化兴国作为国民的一种责任和使命,尤其是外交政策制定者和直接参与文化外交的人员更是如此。文化外交政策的战略性往往深受国家使命感的影响。从文化的层面对国家前途的忧患和对国家发展方向的思考,是文化大国战略制定和实施的基础。中国近年来所开展的双边和地区的文化交流活动和在世界上共建孔子学院就是走文化兴国战略的具体表现。与此同时,理想主义对中国文化外交的意义还在于中国对整个世界的责任,中国需要逐步从沉重的历史悲情中走出来,培养大国心理和文化国际主义自信心与世界观,需要广阔的国际视野,而不囿于国家利益,去推动未来的世界秩序更多地建构在文化关系层面,而不是权力关系层面上。中国未来要进一步强化文化外交的力度,制定更长远的文化外交战略,力促文化(文明)的多样化和不同文化(文明)之间的对话,也为本身的和平发展创造良好的国际环境。
第二,正确处理好文化外交中的政治文化、宗教文化和大众文化(世俗文化)的关系。美国早期的文化外交注重的是宗教文化的国际交流与传播,到国家使命感与文化大国意识逐步形成后,美国文化外交则致力于政治文化的长期输出和对他国的政治文化改造。冷战结束后,世俗文化成为美国文化外交的主要活动内容,尤其体现在文化产品出口上,全世界上都在消费美国的文化产品的同时,也在感知美国的文化价值观。中国面临着如何选择什么文化作为文化外交的活动内容的问题。由于中国现行的政治文化与西方政治文化存在强烈的异质性,在当今国际社会仍然是西方政治文化主导的大环境中,中国明智的选择是厚古薄今。中国古代政治文化中的“协和万邦”等政治文化思想仍具有很强的生命力,对中国倡导的“和谐世界”的建设具有很强的现实指导意义。作为文化外交的组成部分之一,宗教文化在冷战结束后其地位在提升,正如著名的新儒家代表杜维明所言,如果从文化的角度来看,21世纪的宗教力量不仅不会减少,反而会增大。[15]同样,宗教文化是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作为一个不断强大而人口最多的国家,中国必须具备正确的宗教观。过去由于“左”的思想长期影响,中国的宗教政策存在一些问题,国际社会对此也多有指责。宗教文化之间的隔膜和缺少对话是当今国际冲突的诱因之一。诚然,宗教是一把双刃剑,但应该看到宗教文化的国际交流对中国的国际形象可能产生的正面意义。因此,在政府的指导和组织下,发挥宗教组织和宗教领袖的作用,适度开展宗教文化交流是中国未来文化外交不可或缺的内容。尽管从国际关系角度理解,政治文化和宗教文化应该成为文化外交的核心内容,然而从实践来看,美国的政治文化和宗教文化远不如其世俗文化(大众文化)受欢迎。当然,大众文化并非美国文化的全部,但它是当今美国向国际社会输出文化的重要内容,它隐含了丰富的美国精神和美国特有的价值观,是美国建立文化强国的基础。对比中国大众文化发展的现实,中国对世界大众文化的发展与传播所作出的贡献与中国的大国身份极不相称。在中国,文化“拿来主义”已经普遍化,而文化自主创新未成气候,客观上妨碍了中国文化外交的有力开展。这其中既有制度层面的因素,更有国民性问题。毛泽东曾经就中国应该有一个什么样的文化状态时精辟地论述道:“要反对教条主义,反对保守主义,这两个东西对中国都是不利的。学外国不等于一切照搬。向古人学习是为了现在的活人,向外国人学习是为了今天的中国人”。[16]他的观点今天仍有现实指导意义。面对全球化背景下的中国文化产品进出口比例的严重不对称,一些有识之士开始呼吁:发展文化产业,积极参与国际文化竞争,不仅仅是为了多往国外销售一些产品,多创一些外汇,更重要的是要提升我们国家的文化形象,树立健全的文化形象,提高国家文化形象影响力,已经成为中国迎接新世界挑战的当务之急。[17]基于此,中国政府有关部门亟需制定文化产品出口战略。
最后,中国在继承、发扬、普济以及传播优秀的传统文化方面,可以借鉴美国的经验,运用现代高科技手段和多样化的载体和表现方式,将中国优秀的文化内涵附着在文化产品上,让世界各国人民在消费中国的文化产品的同时,感知中华文化的内涵,增进对中国人的内心思想、伦理道德、价值观的了解和认同。未来中国的文化外交自我建设重点是传统文化的弘扬和大众文化产品的输出;同时加强对外文化交流,吸收各国优秀文明成果,增强中华文化的国际影响力,为中国的和平发展创造更好的国际软环境。
注释:
[1]胡文涛.解读文化外交:一种学理分析.外交评论,2007(3):55
[2]William A.Rugh.If Saddam had been a Fulbrighter.Christian Science Monitor;1995-11-01,87(237):19
[3]董小川.20世纪美国宗教与政治.人民出版社,2002
[4]王晓德.美国文化与外交.世界知识出版社,2000
[5]Report of the Delegations of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 to the Inter-American Conference for the Maintenance of Peace Buenos Aires,Argentina,December 1-23,1936.Washington,D.C.,1936:167
[6]Frank Ninkovich.Culture in U.S.Foreign Policy since 1900//Culture and International Relations.Jongsuk Chay.de.New York:Praeger Publishers,1990:108
[7]Morrell Heald and Lawrence S.Kaplan.Culture and Diplomacy:15
[8]Charles Frankel,The Neglected Aspect of Foreign Affairs:American Educational and Cultural Policy Abroad.Washington D.C.:The Brookings Institutes,1965:113
[9]W.Mcneil Lowry,Gertrude S.Hooker.The Role of the Arts and the Humanities//Edited by The American Assembly.Cultural Affairs and Foreign Relations.Columbia University,Prentice-Hall,Inc.,Englewood Cliffs,N.J.,1963:41-47
[10][美]雷迅马(Michael E.Latham).作为意识形态的现代化:社会科学与美国对第三世界政策.牛可译.中央编译出版社,2003
[11]刘国柱.美国文化的新边疆——冷战时期的和平队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5:3
[12]胡锦涛同志在十七大报告中提出,推动社会主义文化大发展大繁荣.新华社北京电,2007-10-15
[13]张清敏在其论文《全球化环境下的中国文化外交》中认为,“中国文化外交的基础巩固传统文化、丰富中国文化”,载《外交评论》2006年第1期第38页;李智在其著作《文化外交:一种传播学的解读》中认为,我国的文化外交资源丰富,其中最宝贵的是中国民族的传统文化,并指出,随着中国国际影响力的扩大,“协和万邦”、“文化天下”的和平外交理念必将为人类的和平做出自己的一份贡献,详见该著作的第143~148页。
[14]李智.文化外交:一种传播学的解读.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145
[15]杜维明.和谐世界需要“和而不同”.广州日报,2006-02-09:A28
[16]毛泽东文集(第七卷).人民出版社,1999:82
[17]李怀亮.当代国际文化贸易与文化竞争力.广东人民出版社,2005: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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