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习鲁迅的修辞手法
2008-05-30汤杰鹏
汤杰鹏
在汉代刘向的《说苑》里记载一个故事,说的是战国时期著名的哲学家惠施讲话好用比喻。有人就对梁王说:“假使不让惠施用比喻,他就什么话也说不成了。”第二天,梁王对惠施说:“你以后讲话尽管直说,不用比喻,如何?”惠施回答说:“现在这里有一个人,他从来没有见过弹弓。如果对他说,弹弓就像射箭的弓一样,不过所发射的是弹丸,而不是箭,它的弦是用竹子做的。这样,他能明白吗?”梁王说:“当然明白啦。”惠施说:“所以,人们在讲话时,总是用别人已经知道的来比喻别人所不知道的,使得别人明白。而你却叫我不用比喻,那怎么行呢!”梁王说:“你说得很有道理。”
直说难以使人明白,而用上一个比喻就会使语言更加明白和生动,这就是积极修辞的作用。
文章大家鲁迅曾说过:“作文的人,因为不能修辞,于是也就不能达意。”又打比方说:“用一段大树和四枝小树做一只凳,在现在,未免太毛糙,总得刨光它一下才好。”可见鲁迅十分注意语言的修饰功夫,并多种修辞手法运用得熟练而又富于创造性,他在文章中常用的修辞手法有以下几种:
一、巧立名目就是通过给人、物、事、地等起名字的方法,以鲜明突出地表现出对象的本质特征,或达到某种修辞效果。我们知道,名目和它所指称的事物的本质并无必然的联系,但鲁迅给自己的小说中的人、地所拟的名字,却能很好地表征它所指称的对象的本质。如《狂人日记》中的赵贵翁、古久先生,代表中国古老腐朽的封建势力;孔乙己、阿Q这名字则表示人物是泛指的,是具有普遍意义的典型;驼背五少爷、蓝皮阿五等则象征病态社会中的病态人物;未庄与S城与孔乙己、阿Q同样。“静修庵”而被闹得乌烟瘴气,这名目便成了很好的讽刺。最令人称道的应是《药》中的华老栓、华小栓、华大妈,一望而知是劳苦大众;而夏四奶奶、夏瑜,自然出身不是平民。夏瑜与为革命牺牲的秋瑾暗合,含意更为深长的是华夏两家的命运纠葛又与华夏民族的生死存亡密切对应。这一切都充分体现了鲁迅在为人物巧立名目时的重视与功力。
二、破格用词在用词上突破语法规范的常格,以收言简意赅和幽默讽刺之效。这也有两种情况:一是把一个词或成语拆开,只用其中一部分。如:
1.待到它也“费厄”了,然后再与它讲“费厄”不迟。(《论“费厄泼赖”应该缓行》)
2.“世道浇漓,人心日下,国将不国”这一类话,本是中国历来的叹声。不过时代不同,则所谓“日下”的事情,也有变迁……(《我之节烈观》)。
二是使用某个词时,冲破一般语法规律上的限制,使词义新颖丰富。如:
呜呼,听讲的门徒是有福了,从此会知道如何三角,如何恋爱……(《张资平的“小说学”》)
三、反意虚设为了把话说得新鲜、幽默,意思表达得突出有力,鲁迅常常针对某一词语,造一个在意义上和它相反或相对的新词语。这新词语或者是语言中并无其词,或生活中并无其实。如:
1.因为从来不朽之笔,须传不朽之人,……然而要做这一篇速朽的文章,才下笔,便感到万分的困难了。(《阿Q正传》)
2.“要撇掉我总是不行的。七大人也好,八大人也好,我总要闹得他们家败人亡!……”(《离婚》)
四、粗说怒骂鲁迅曾竭力反对“雅人”们的虚伪,主张抛去死相,放心地说笑。所以,鲁迅写文章有时不避粗俗,直用骂语,表现出一种粗犷刚健的豪情来,我们姑且称之为粗说怒骂的修辞手法。如:
1.无论怎样,一时大概总还有不惜一顾的人罢,只要这样,我就非常满足了;那满足,盖不下于取得富家的千金云。(《坟·题记》)
“取得……”是伪君子们常想而万不敢说出的话,因为真说便成了“俗”。这里鲁迅说到自己获得读者的愉快时,便直白地犯了这“俗”,顺便对伪君子们的“雅”戳一枪。
2.遇见深林,可以劈成平地的,遇见旷野,可以栽种树木的,遇见沙漠,可以开掘井泉的。问什么荆棘塞途的老路,寻什么乌烟瘴气的鸟导师!(《华盖集·导师》)
五、语句跳脱在形式上似乎残缺不全,间断不接或跳动转折的语句,表现出更为真切入微的情境来。如:
1.他(七斤)心里但觉得事情似乎十分危急,也想想些方法,想些计划,但总是非常模糊,贯穿不得:“辫子呢辫子?丈八蛇矛。一代不如一代!皇帝坐龙庭。破的碗须得上城去钉好。谁能抵挡他?书上一条一条写着。入娘的!……”(《风波》)
这断断续续的三五句话,活画了1917年农民对张勋复辟的反应,怕做顺民而不得的情景。
2.“太太两天没有吃饭哩,因为老爷要买一个小的……”
“女人……吴妈……这小孤孀……”阿Q想。
“我们的少奶奶是八月里要生孩子了……”
“女人……”阿Q想。
阿Q放下烟管,站了起来。
“我们的少奶奶……”吴妈还唠叨说。
“我和你困觉,我和你困觉!”阿Q忽然抢上去,对伊跪下了。(《阿Q正传》)
这是鲁迅笔下吴妈和阿Q谈闲天的经典场景。一个是在漫不经心地闲聊,一个却在想入非非,两人互不理解,而阿Q又在似有所悟的短时间的酝酿中,便出现了这个离奇而又自有情理的求爱场面,要表达出如许意思来,得用多少描述的笔墨啊!然而鲁迅只用了短短的几句话,便把这些丰富的内容生动传出。
六、衍文传情衍文,本指古文中因缮写、刻板、排版错误而多出的字句,这里指漫衍文句。当言尽而意未尽时,便顺便漫衍一两句似乎是多余的话,反而使文章神情舒展,气势充沛。如:
1.不但对于阿Q,连我自己将来的“大团圆”,我就料不到究竟是怎样。终于是“学者”,或“教授”乎?还是“学匪”或“学棍”呢?“官僚”乎,还是“刀笔吏”呢?“思想界之权威”乎,抑“思想界先驱者”乎,抑又“世故的老人”乎?“艺术家”?“战士”?抑又是见客不怕麻烦的特别“亚拉籍夫”乎?乎?乎?乎?乎?(《阿Q正传的成因》)
2.仿佛惟有他却是极希望一个筋头,工农就都住王宫,吃大菜,躺安乐椅子享福的人。谁料还是苦,所以俄国不行了,革命不好了,阿呀阿呀了,可恶之极了。对着这样的哭丧脸,你同他说什么呢?(《关于翻译的通讯》)
3.因为凡事总是“团圆”,正无须我们焦躁;放心喝茶,睡觉大吉。再说废话,就有“不合时宜”之咎,免不了要受大学教授的纠正了。呸!(《论睁了眼看》)
(作者单位:河南邓州市教师进修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