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吃馒头也读诗

苏传明

钱梦龙先生说：“文言文，首先是文而不是文言词句的任意堆砌……目前文言文教学最大的弊病是什么呢？一言以蔽之，曰：有言无文。”就拿《劝学》《师说》来说，不少教师在讲授这两篇文章时，只是按照课标的知识目标，要求学生重点掌握“劝、中、假、绝、师、道、贻”等实词的词义，以及“之、焉、而、乎、所以”等虚词的意义用法。在授课过程中，也能采用多种方法，左引右联，重锤猛敲，力求学生在课堂上消化、掌握，培养学生解读浅显文言文的能力。在课时安排上，有的是《劝学》一课时、《师说》两课时，有的是《劝学》《师说》合起来两课时或三课时。但不管如何安排课时，教师往往把教学的目光死死盯在这些基础知识的授课和检测上，因此，也有人将这种教学戏称为“只吃馒头不读诗”。

事实证明，这种“只吃馒头不读诗”的教学方法，很快就会让学生生厌，这如同带着学生去花园赏花，却只看见了花架子而没有看见花一样。套用《左传》的一句话来说明其后果，那就是“有言无文，行之不远”。在学生当中流行很广的一句口头禅也很形象地说明了这一问题，那就是“一怕周树人，二怕文言文，三怕写作文”。

清代著名文章大家姚鼐说：“诗文美者，命意必善。”（姚鼐《答翁学士书》）有“文言第一篇”之称的《劝学》也不例外。“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木直中绳，輮以为轮，其曲中规。虽有槁暴，不复挺者，輮使之然也。”荀子先用“青”和“冰”两个比喻，说明人经过学习会获得提高和发展；再以直木变为车轮为喻，说明人经过学习之后会改变原来的品性。荀子“輮木为轮”的比喻，说明木头经过外力的作用，能变成有用的车轮，完成质的飞跃。推之及人，则是“君子博学而日参省乎己，则知明而行无过矣”。他在向人们揭示一个道理，那就是“人们经过学习，可以改变自己，提升自己，让自己变得更有价值，对人类更有用”。

基于这一点，本人和学生一起沿着“通幽之曲径”，尽情吮吸诗的芳香，蜜的气息。在品味几处比喻的妙处之后，自然引出“读书与美容”的话题，努力挖掘出文章的诗意来。“有个成语叫‘文质彬彬，然后君子，可见古人在当时没有美容院的情况下，是通过读书学习来美化自己的容貌的。”同学们一听“美容院”三字，就来了兴致。“哪个同学能结合课文谈谈古人是如何通过读书来美化自己容貌的？”不少同学都对“参省”两字作了形象的解说。一位同学说：“书店是最好的美容院。”顿了顿又说，“从手术台上走下来的是一个痛苦的美人，从书店里走出来的是一个快乐的天使。”又一位同学接着说：“书不能让你的头发弯曲，但可以让你了解曲折的历史；书不能让你的单眼皮变成双眼皮，但它可以让你的眼睛雪亮洞察人生。”一位同学举手示意走上讲台，疾书“‘粮小非君子，无‘读不丈夫”八个字，缓过神来的同学们立即报以热烈的掌声。

为了让学生的思绪向更遥远、更深邃的空间飞去，我又谈道：“‘书中自有颜如玉这句话，从传统的观点来看，它的价值取向比较低俗，读书就是为了功名，为了娶一个美女。不知哪位同学能结合荀子的读书观，用现代的眼光对它作全新的诠释？”同学们议论纷纷，各抒己见。有的学生说“读书会让人更有书卷气”，有的学生说“读书会让人显得更文雅”，有的同学说“读书能让人照见脸上的污垢”，有的同学说“读书让人更善良”，有的同学说“心灵高尚，人美三分”……一位同学用凝练的语言讲了“钟离春”“妲己”“褒姒”的故事，最后总结说：“只有内在的美而没有外在的美，至多只能算是一种缺憾；只有外在的美却没有内在的美，那就只能是悲哀。”一位同学说：“如此说来，古诗‘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就可以说是一天不读书，人看上去就像已经老了三年一样。因为黄山谷说过，‘一日不读书，便觉语言无味，面目可憎。”万流归海，则是“读书可以美容”。最后我又引用了日本教育家小泉信三的话来作有力的证明，他说：“读书而懂得深入思考的人，与全然不看书的人相较，他们的容貌当然不同。”通过交流碰撞，同学们对读书有了全新的认识。

在落实“跂”“彰”“假”“水”“绝”等词语含义时，我还注意指导学生独立分析“登高而招”“顺风而呼”“假舆马”“假舟楫”等比喻修辞所揭示的意义，让学生明确在工作和学习中要注意借助客观条件提高自己，要利用良师益友等客观因素来增长才干。“桐花万里丹山路，雏凤清于老凤声”，“新竹高于旧竹枝，全凭老干为扶持”，在朗朗的诗歌声中，同学们感受到了文章的诗意美。

上课犹如作文。鲁迅先生指出，作文“选材要严，开掘要深”，这不仅仅是写作技巧的问题，它涉及到作者的精神修养。文章如此，上课亦然。在物质领域和精神领域中都存在着“马太效应”——你的思想愈丰富，就容易变得更加丰富。因为你思想丰富，你就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你就能从别人司空见惯的东西上发掘出奇特的珍宝，你就能从更多元、更精微的视角去看待问题。

我们的课堂教学行为往往有着明确的目标追求，而目标的确定需要理性的思考，需要对历史、文化、社会与人性的洞察。哪些要精讲，哪些要简说；哪些要铺垫，哪些要点拨；哪些要“浮光掠影”，哪些要“重锤猛敲”；哪些要“多处挖坑”，哪些要“直捣黄龙”……在教育教学过程中，只有用丰富而深邃的思想才能激发学生的潜能，才能使学生滋养出丰富的心灵和厚重的人格。维特根斯坦说：“你真正的生命是你的思想。”作为教师，思想是你的利器，它能解释现象，揭示真谛，传播教育的真知灼见。

有一句广告词说得好：“思想有多远，我们就能走多远。”“我们”对嗷嗷待哺的学子们，如果用高尚、丰富、独到、深刻的思想去撞击，他们就会感受到知识、文化的趣味与魅力。因此，我们要用心呵护生长思想的土壤，让学生的心灵沐浴在思想圣洁的光辉中。

做有思想的教师，就要充满激情。在讲《劝学》时，学生们正津津有味地研读课文，质疑、讨论，我也不禁兴奋起来，吟出一联“劝学读春秋，转瞬间十六春秋”，让学生们去对。当初只是兴之所至，全然没顾及“后果”，当学生反手一击，着实让我吃了一惊。前一个“春秋”指文化，后一个“春秋”指时间，仔细想想，确实比较难对，但最后学生们的笑容还是化解了我的窘迫。

古诗云：人瘦尚可肥，俗士不可医。馒头能让人胖起来，诗歌能让人美起来。因此，在讲授文言文时，要记住钱先生的话：文言文，首先是文而不是文言词句的任意堆砌……一言以蔽之，曰：有言有文。

（作者单位：江苏铜山县棠张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