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统骂得 我骂不得

魏雅华

“总统骂得，我骂不得”，这句话是说，你可以骂总统，但不能骂我。骂总统不犯法，骂我犯法，这是民主国家正常的法律秩序。在“被人骂”这件事上，总统的法律地位比我低。总统受法律保护的程度，远远不如我。总统在被人骂这件事上，他的法律地位是受歧视的。１０月２３日克罗地亚首都萨格勒布一地区法院作出判决，让总统梅西奇向遭其侮辱的律师尤拉斯诺维奇支付七万库纳（约合一万两千八百美元）罚金成为最新注脚的案例。现在法国工作的律师尤拉斯诺维奇曾说过梅西奇总统“与有组织犯罪团伙有联系”没事儿；反过来梅西奇总统在公共场合曾说过，尤拉斯诺维奇应当去萨格勒布的“乌拉普采看看，他会在那里得到有效治疗”，因为乌拉普采是萨格勒布一家精神病院的所在地，就给对方造成“心理伤害”犯了侮辱罪。

骂总统不犯法，因为他是总统，他是公仆，公仆的地位决定了他是可以骂的。主人骂仆人不正常吗？主人恼了，骂仆人几句犯法吗？再者，总统挨骂是因为他手中握有强大的公权力，当他在行使公权力的时候，难免会使一部分人受惠，而另一部分人的利益受到损害。谁受到损害就会骂人，骂就骂吧，人家的利益受到了傷害，还不让人家骂上几句吗？人家的肚子里有气，还不让人家宣泄吗？中国不是有那么句老话吗 —— 宰相肚里能撑船。宰相肚里都能撑船，何况总统呢，至少能赛马吧。要不，你为什么能当总统？所以，在民主国家里，总统常常是挨骂最多的人。

可要是骂我就不行。在所有的民主国家，包括中国的法律在内，（比如《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第二章《公民的基本权利和义务》，第三十八条中，便明文规定：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的人格尊严不受侵犯。）禁止用任何方法对公民进行侮辱诽谤和诬告陷害。所以，骂我犯法。骂我是要受到法律追究，并承担由此而引起的刑事、民事责任，甚至民事赔偿。赔礼还赔钱，你还敢骂我吗？

也许，有人会反诘，总统也是公民呀，难道总统就不受这条法律保护吗？

问得好。“总统也是公民”。此问反过来表明，在“被人骂”这件事上，总统与普通公民的法律地位至少应该是平等的。

那么，总统便没有权力动用公权力来自我保护，因为普通公民手中是没有这样的公权力的。权力的不平等导致了监管的不平等。对总统手中权力必须严加监督，严防公权私用。而公安检察机关是绝不可以凭总统的一个眼色、一个电话，或一个条子便闻警出动，甚至凭感觉擅自出动，献媚邀宠讨好总统。说好听点儿，叫“别给总统添乱”，让总统百口莫辩，跳到黄河都洗不清。

于是，在“被人骂”的这件事上，总统的法律地位与普通公民的法律地位便出现了差异，这种差异是在实际的司法环境中出现的，而并不是在立法的文字中出现的。如果总统认为有人对他进行了侮辱诽谤，侵害了他的人格尊严，那么，他就应该像普通公民一样，亲自到司法机关按照司法程序，去起诉辱骂侮辱诽谤他的人。切记，侮辱诽谤案件是法定的自诉案件。

这个程序很重要，司法的正义需要程序正义来保障。没有程序的正义便没有司法的正义。

“总统骂得，我骂不得”，这在民主国家是句很平常的语境描述，可我们听来也许很陌生，也许还很新鲜。因为这句话颠覆的是封建国家的司法秩序。在我国传统语境中，皇帝如何骂得？那不是找死吗？这句话在中国家喻户晓。所以前一两年才出现了类似“彭水诗案”等几起现代“文字狱”，连掌握公权的县太爷都批评不得。但历史毕竟在前进，以公权报复私怨的官员被免职，法律给蒙冤者还了个清白！

【原载2008年11月3日《西安晚报》】

题图 ／ 潘滢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