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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们怎样怀念路遥

2008-02-01

山西文学 2008年1期
关键词:纪念活动路遥贾平凹

赵 勇

11月17日,是作家路遥去世1 5周年的纪念日。在这个日子里,路遥的家乡已举办了种种纪念活动,一些知名不知名的作家写手也纷纷撰写了怀念文章。这些文章中,贾平凹的《怀念路遥》尤其醒目,因为他不但说了路遥的许多好话,而且也指出了一个无情的事实。他说:“有人说路遥是累死的,证据是他写过《早晨从中午开始》的书。但路遥不是累死的,他昼伏夜出,是职业的习惯,也是一头猛兽的秉性。有人说路遥是穷死的,因为他死时还欠人万元,但那个年代都穷呀,而路遥在陕西作家里一直抽高档烟,喝咖啡,为给女儿吃西餐曾满城跑遍。扼杀他的是遗传基因。在他死后,他的四个弟弟都患上了与他同样的肝硬化腹水病,而且又在几乎相同的年龄段,已去世了两个,另两个现正病得厉害。”

如果贾平凹的所言属实,那他不啻于为喜欢路遥的读者投去了一枚重磅炸弹。因为从上个世纪80年代至今,路遥被人喜欢不光是因为他塑造出高加林、孙少平之类的人物,而且也来自于他那种为了文学的献身精神。只要是读过他那篇《早晨从中午开始》的长文,谁都知道他为写出《平凡的世界》付出了怎样的心血。而这种呕心沥血式的写作与42岁的英年早逝,显然存在着一种内在的逻辑关联。于是,路遥之死逐渐变成一个神话,变成了文学世界中可歌可泣的传说。贾平凹的说法一出,等于是把路遥请下了神坛,或者用更学术一点的话说,他成了路遥之死的“祛魅”者。

与此同时,学界似乎也开始了对“路遥热”反思。比如,在我刚刚拿到的这期《南方文坛》中,一位年轻的博士生就对路遥的“作家形象”和“写作伦理”等问题作出了思考。他认为,路遥通过一系列自传体散文,既呈现了自己“受虐式”的生活和写作方式,也为世人展示了一个“以文学为生命第一要务”的“圣徒”形象,而他后来的英年早逝更是加重了此身份的“烈士”意味。由于“勤劳”与“守成”一直是被国人所赞美的传统的美德,故为此献身,便更能引起人们的尊敬和同情。(杨庆祥:《路遥的自我意识和写作姿态》)此文的核心观点对人多有启发,但我以为其写作动机也是在祛魅。

无论是祛魅式的事实指认还是祛魅式的学理分析,可能都有助于还原一个更加真实的路遥,这或许是这次纪念活动的一个成果。但是,我也依然想指出其中存在的一个思维误区。今天健在的作家,显然已经充分享受到了文学市场化给自己带来的种种好处,文学对于他们来说也就有了一种特殊的意味。在他们眼中,文学可能就是一种赚钱的职业,也是可以在产业链上赢利的一个重要环节。路遥的生命终止于1992年,他再也不可能经历后来文学世界的分化、文人命运的变迁,所以,他那种古典式的写作行为便成为一个“仪式”,他被自己和读者双重建构起来的神话也对健在者、后来者构成了某种压力。布鲁姆有所谓“影响的焦虑”一说,或许这么多年来路遥一直“阴魂”不散,他在读者心目中的位置,榨出了其他作家皮袍下面藏着的“小”来。为了消除自己的焦虑,最简便的办法就是戳穿那个神话。于是,表面上是对路遥的“降格处理”,实际上可能换来的是自己的心安理得。只是,如此一来,这种纪念活动也就变得复杂起来。对于一些人来说,它是真心诚意的缅怀;对于另一些人来说,它或许就成了言在此而意在彼的“释怀”。他们释放了某些有害物质之后,大概就可以延年益寿了吧。

我想,无论路遥死于何因——是困顿劳累还是遗传基因,在今天可能已变得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他把文学当成了一项神圣的事业,而不是像他的后来者那样把它当成了一种可以开发的产业。从这个意义上说,路遥写作所营造出来的神话依然有着不可替代的价值。马克思在谈到古希腊的神话、艺术和史诗时指出:“一个成人不能再变成儿童,否则就变得稚气了。但是,儿童的天真不使成人感到愉快吗?……为什么历史上的人类童年时代,在它发展得最完美的地方,不该作为永不复返的阶段而显示出永久的魅力呢?”相对于今天“成人”的老谋深算,路遥呈现出的更多是儿童般的天真。这样,路遥及其写作或许就代表着一个永不复返的时代。这个时代距离我们也就20年左右的时间,却仿佛已像希腊神话那般遥远。如果我们能把路遥怀念到这样一个份儿上,是不是会更有意义一些呢?

责任编辑毕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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