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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毒”的父亲

2007-05-30

37°女人 2007年5期
关键词:玉米饼饼子玉米面

张 森

那是上个世纪70年代末的秋天,由于生产队的蔬菜歉收,更由于贫困无奈,我家每天的饭菜几乎都是玉米面饼子加咸菜。我们年少的兄妹三人,根本不去体谅父母劳作的艰辛,只是在吃饭时一个劲儿地对父母吵着要菜要肉要白面馒头。

一天中午,我和弟弟都拒绝吃玉米面饼子。母亲悄悄地回过头去,擦擦眼角的泪,给我们盛上一碗玉米粥,哄我们喝下去。父亲叹了口气,说:“都怨你爹没本事,挣不来钱,让你们一年也吃不上几顿好饭。要想吃好饭,你们只有好好上学,考上大学。”那时我和弟弟哪听得进这些,还是不停地吵嚷。在被父亲狠狠打了几巴掌后,我们才很不情愿地拿起那难以下咽的玉米饼。

这天傍晚,父亲对母亲说:“这下可有好菜吃了,我在河边割草时摘了半筐野蘑菇,今晚好好让孩子们吃一顿。”看到野蘑菇,母亲舒了口气,脸上有了笑容。父亲拿了一毛钱,赶到三里以外的屠宰组,割了二两猪肉。母亲则到邻居家,要了几个葱叶。听说晚上有肉和蘑菇吃,我和弟弟的眼睛都亮了,人也变得特别勤快。我们不但帮着拾掇蘑菇,而且还争着帮母亲抬水。

一切收拾妥当。父亲点起火,在风箱的吹动下,柴草欢快地舔着锅底。母亲狠了狠心,从那油迹斑斑的油罐里,多舀了几滴倒在锅里。猪肉在烧熟的豆油中被母亲用铲子不停地翻着,香味很快飘溢而出,馋得我和弟弟围着锅台一圈圈地转。圈里的小猪似乎也闻到了香味,“咴咴”叫着,不停地用鼻子拱圈门。弟弟拿起棍子冲向猪圈,妹妹则跑向大门,将大门紧紧地关上……

母亲把猪肉炒熟后,利索地放上葱花,小心翼翼地倒入野蘑菇,紧接着又倒上两瓢凉水。盖上锅盖后,母亲亲自烧火,父亲点上煤油灯,把饭桌端端正正地摆在炕上。弟弟和妹妹此时很知趣地在炕上坐好,我则帮着父亲拿出五个碗和五双筷子,一一在桌子上摆好,就等着母亲把饭做好了。

当母亲将满满一小盆蘑菇肉汤端到炕上时,我和弟弟已迫不及待地将筷子伸向了盆中的猪肉。突然,父亲似乎想起什么。他急忙夺下我们手中的筷子,将小盆端到一边,扭头对母亲低声地说着什么。只见母亲脸色一惊,急忙把我们面前的碗收了回去。就要到口的好菜吃不着了,弟弟和妹妹被这突然的变故急哭了。我也呆呆地望着父母,不知如何是好。母亲说:“这蘑菇我们头一次吃,谁也不敢确定它有毒没毒。所以,今晚你们三个小人谁也不能吃,我们大人先尝尝试试。如果没事儿,你们明天再吃。”母亲舀了两碗,一碗给父亲,一碗给自己。只见父亲把母亲那碗也倒回小盆,表情有点儿严肃更有点儿悲壮:“就让我自己先尝吧!我身体壮,万一有毒,我能抗得住。”

昏黄的煤油灯下,弟弟和妹妹怯怯地望着父亲,父亲一面用慈爱的目光看着全家人,一面仔细地把碗中的猪肉挑出来放回小盆。他只吃了几口蘑菇,然后把玉米饼子泡在碗里,大口大口地咽下。母亲眼里噙着泪水,呆呆地看着父亲,既没有说话,也没有吃饭。我第一次认真观察父亲,发现他消瘦的面孔和单薄的背影中处处隐藏着伟大。八岁的我第一次感觉自己长大了,第一次感到吃到嘴中的玉米面饼子和咸菜是那样地可口。

饭后,父亲破天荒地没有去生产队干活。他坐在炕上给我们讲了一个又一个故事,惹得弟弟妹妹又蹦又跳又笑,直到他们昏沉沉地睡去。略微懂事的我,等父亲吹灯睡觉后,还睁着眼睛,观察着父亲的反应。

第二天早上,我和弟弟妹妹还在熟睡时,被父亲一个个地从被窝里叫起来。他高兴地说:“都快起来吃蘑菇、吃肉。”吃饭时,父亲没有吃一点肉,就连蘑菇也很少吃,他只喝了一碗汤。而平时被父亲戏称“带着眼镜在碗里找肉吃”的我,这一次不但没有和弟弟抢肉吃,还主动把肉送到父母的嘴里。我发现父亲的眼里也有了泪花……

(摘自《中国教师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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