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态(组诗)

宋晓杰

夜航

乌金子的河流。这密不透风的

黑只能引燃，没有岸

可以泅渡

那一条弧线光洁、圆润，缄默着

沉进深潭，义无返顾，如一把犀利的

刀，优雅地分割

尖峭的呼哨收拢了雪的寒光

像瞬息爆裂的玉米花

和甜的云朵，微微地痒

张大嘴巴，失神地仰望

人潮中，你忽然惊现，貌离神合

迫降——弥合万里尘埃，安抚寸断柔肠

我耳塞、目盲，只信赖子虚乌有的夜

并甘心在它的暗中，深睡不醒

理智地忘却，拯救和悲伤

黑是最好的调色剂，最好的

掩饰，也是最好的繁衍：

伸展触须、生长嫩芽、开出花朵……

星星森林闪着光亮，似有还无的

暗香。神秘而安详

我走了，乘着失音的翅膀——

永夜阒静，永生沦丧!

无法细述的喻体

没有一个词是另一个的

复制，哪怕是孪生

没有一盏灯不熄止在

奔赴的路上，注定

无人养老送终

仿佛。轮回。成长的衰微。

一次次地获救与沦陷

而我是树叶，也是枯枝

一部分常常被另一部分擦伤。

任性。偶尔，会像那些

心脏有病的人那样——

不能激动不能悲伤

忽明忽暗、忽高忽低也不能

那么剩下的，只有眼睁睁

眼睁睁地，麻木着

一动不动地保存，一息尚存的

火种

暖冬

最后一班车开走了，背影匆匆

它将是一个赌注，在寒冷的黎明

清晰地昭示着命运

站在街角，我无助地摇摇头

快慢系于一念之间，轻重、冷暖也是

正如叶片的两面，相依相抵

街心花园里，半黄不黄的衰草

犹犹豫豫吞吞吐吐，像个没主见的人

白亮的河流还在四处走动

在这个早就该静下去的时刻

它竟然还在四处走动，像个幽灵!

时序倒错，搅乱体内的钟

致使那个勤勉的小人儿，也没能

准确地，把昏睡的时间唤醒

温暖中，时时怀念寒冷

我像一条冻僵的蛇

等待无人认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