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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内古特《时震》的狂欢化时空体

2006-01-18牛磊磊

现代语文(学术综合) 2006年9期
关键词:时空世界生活

著名的美国作家库尔特·冯内古特曾被冠以众多的称呼,诸如“科幻小说家”、“黑色幽默作家”、“政治文化寓言家”、“现代政治寓言作家”、“后现代作家”等等。纵使裹挟于众多的称谓之中,冯内古特仍保持着自己的“本色”,在世界文坛中独树一帜。他在1997年推出自己的长篇小说《时震》,并在一次访谈中宣称“我不会再写另一本书了。十分肯定。我已经厌倦了。”[1] 至此他已写出十四部长篇小说,其中国内读者较熟悉的有《猫的摇篮》、《五号屠场》、《冠军的早餐》、《囚鸟》等。在《时震》中,他以惯有的犀利的目光冷静地注视着喧嚣的世界,用睿智的才思构筑出一个狂欢化的文本世界——错乱的时空、荒谬的世界、怪诞的形象、幽默的调侃、诙谐的讽刺,充满了奇思与妙想、疯癫与痴狂、欢笑与沉思。

《时震》主要讲述宇宙在2001年2月13日突然“收缩”,将时空一下弹回到1991年2月17日。十年的时空转换使人们的生活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这又是现在又像是过去的异样生活令人们不知所措。在这样一个奇妙的世界中,人们上演着各种荒诞不经的悲喜剧。冯内古特在文本中不但描述了一个时空逆转的世界,而且运用了一些后现代的写作手法,如打破线性叙述,并通过作品中的作家人物特劳特及作品,为我们展示了一个多层的虚构世界,使原本凌乱的文本显得愈加复杂多变。《时震》中充盈着不确定性、开放性、互文性、游戏性、虚无性等等后现代因素。这些因素和狂欢化特征彼此交织,相互之间形成一种奇妙的张力,为作品增添许多艺术魅力。

一、冯内古特对时空题材的运用

时间概念是个古老而复杂的话题,历来为学者苦苦思索及探讨,从而出现了“物理时间”、“空间时间”、“心理时间”、“绵延”等各种称谓及不同内涵。至于时空体,它原是属于地形学范畴,“是以时间和空间的彼此助长为前提的,而这经历了一个相当漫长的过程。”巴赫金也曾指出,“文学中已经艺术地把握了的时间关系和空间相互间的重要联系,我们将之称之为时空体。”“时间的标志要展现在空间里,而空间则要通过时间来理解和衡量。这种不同系列的交叉和不同标志的融合,正是艺术时空体的特征所在。”[2]

冯内古特似乎比较钟情于描述时间、空间的领域,本着追求自由的精神,力求摆脱时空的束缚,以丰富的想象力出奇制胜,不断拓展着多维时空体的疆域。例如在《泰坦族的海妖》中,写到人类对空间世界的探索,空间旅行家和他的狗在太空发现一个奇异之地,通过该地后,人和狗的形体便消失在时空之中,每59天才能回到地球上现出形体;在代表作《五号屠场》中,出现了冯内古特的所谓的时间的“痉挛”,即“在时间跳跃中有规律地回归”, [3]这种手法使得时间灵活变换,场景也随之迅速切换,以至于主人公精神上混乱无序,和时空变换相对应:“处于精神分裂的思想状况,意识中的过去、现在、将来可以来回跳跃”[4];在《加拉帕戈斯群岛》中,他将时空拓展延伸至一个极为遥远的境地,描述了100万年之后,人类核战争幸存者逃避到加拉帕戈斯群岛上的生活景象。“那时的人类将变成皮毛裹身、形同海豹的动物。他们将在深海自由游弋。”[5]

二、《时震》中的狂欢化时空体

在《时震》中,冯内古特又一次挥动手中的魔术棒,通过宇宙的一次“收缩”,让时空发生逆转,弹回到了十年之前。各色人物在魔棒指挥之下犹如狂欢。

当时震袭来之后,时空即发生错位,人类世界因而随之引发巨大骚动:生活秩序被打乱,理性规则、因果联系、逻辑关系等也遭到消解与颠覆。书中如此描绘:“宇宙中的时空连续统一体突然出现了小故障,产生时震,使得每个人、每样东西都退回十年,不管愿意不愿意,完全一样地重复以前所做的一切。这种似曾经历过的错觉将延续整整十年。”(P8)在稳步行驶的时空列车中,人们按部就班、悠然自得,还未来得及“踩刹车”就被抛向另一个奇异的时空境地,不同阶级地位、身份与职业的人都一起弹回到十年之前,一起赶赴到时空置换后的那个既陌生又熟悉的生活空间,这一事件就具有了狂欢节众人游行的意味。冯古内特在横向时间轴上将这十年重复,为了强化读者的感受,有意地将一切在十年时间断面上摆了两次进行比较,这不是简单意义上超越了时间,而是双重意义上超越了时间。在突发时震时,人们的生活图景不是被设定为“定格”,而是“重播”,从而使得人们超越了时间和空间、突破了理性思维,同时也戏谑了生存规律。巴赫金在分析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作品时认为,陀氏的创作“将情节集中在危机、转折和灾祸等边缘性的时空体上,他的小说有一种爆发性的令人透不过的紧张和恐惧感。这是一种新型的艺术时空体。”[6]冯内古特也是将情节设置在边缘时空体上,《时震》中的人们也是在宇宙的收缩之后被弹回到一个似曾相识的情境之中,一切均已经历过,但由于光阴荏苒,十年前的景象对人们来说又像梦境一样,也许事件景物等都与从前一样,但各自心理感受已今非昔比,人们处于一种困惑状态,到底是现在还是过去?若以时空来衡量,似乎回到从前;但若以心理的标准来看,则又显然不是。因此使人难辨发生事件究竟应该属于过去还是现在。众人似在梦幻中上演着一出舞台剧。特劳特称舞台剧为“人造时震”。“当幕布拉起,第一场第一幕开始时,演员们都知道他们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以及不管是好是坏的所有事情最终将如何结局。但是他们别无选择,按部就班地做下去,就好像未来仍然是个谜团。”(P21)人们似乎行动生活在现在,而又似乎不得不被过去所牵制。“只有当人们返回到了发生时震的那一刻,他们才不再是被过去行为所操纵的机器人。”(P9)

三、边缘化的时空体

人们的生活失去了逻辑性、因果性的指引,随机性地被抛向十年前的时空境地,这样荒诞错乱的时空体系正如狂欢化的时空体,众人深陷其中却飘飘然不知身处何时何地,仿佛在狂欢节中沉醉忘情地置身于一个梦幻世界。在狂欢化的时空体中,人们远离正统严肃的官方世界,摆脱等级观念的束缚,抛弃官方文化的独白与单声的话语,他们无论权力与尊卑、富贵与贫穷,都不由自主地一起卷入到这次大逆转的洪流中。在时震之后,人们犹若处于狂欢化的氛围之中,失去自我控制的能力,无论以前经历的是快乐是痛苦都要再次来过。因此纵使是荒谬、是难堪、抑或是煎熬也要重新体验。“在这十年重播期,你说不出任何原来十年中没有说过的话,这是绝对的。如果你上一次没能躲过劫难,或者没能救起你心爱的人的性命,那么你仍然无能为力。”(P9)人们生活在过去与现在的边缘,成了狂欢生活中的边缘人,任凭荒谬的生存规律的摆布。人们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所驱使,倒退到十年前的时空中,再次活过这十年。正如人们远离原先的生活轨道,加入到狂欢广场上的广大人群之中。广场是典型的时空体的狂欢形象,象征着整体性、全民性。广场的含义已经泛化为各种人们相聚与交往的活动场所。例如,作家度假村“离宫”(其中有四个客房套间——欧内斯特·海明威套间、尤金·奥尼尔套间、辛克莱·刘易斯套间和约翰·斯坦贝克套间);美国文学艺术院(时震后先当作陈尸所,后又当作军官俱乐部);博物馆(时震后当作流浪汉收容所)等等。作者虚构了各种场所。狂欢广场上洋溢着各种笑声,是笑的海洋。在《时震》中,笑已抽象为嘲笑、谐谑与讽刺。冯古内特以幽默调侃的口吻描述着荒诞不经的世界,令人忍俊不禁,使人反思自我与社会。

结语

综上所述,冯内古特在封笔之作《时震》中为读者展现了一个边缘化的奇异世界,随着时空的错位,人们分辨不出过去与现在,真实与虚假。作者并不隐瞒作品的虚构性,甚至故意引导读者注意到故事是虚构的,这也是后现代作品的显著特点之一。通过这种手法,在文本世界中虚构了“时震”这样一个时空体,使作品世界呈现出明显的狂欢化。正由于狂欢生活的边缘性,使得它可以远离正统严肃的官方生活,作者可以更自由地对现实社会中的阴暗面及人世间的丑行与罪恶进行更彻底地揭露,旨在促使人类社会能更清醒地认识与反省。

注释:

[1]冯内古特.时震[M](虞建华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00.2(序).(以下《时震》的原文均引自该书,仅标页数)

[2]王建刚.狂欢诗学——巴赫金文学思想研究[M].上海:学林出版社,2001.166-169.

[3]仵从巨.走回“迷宫”:《五号屠场》艺术研究[J].外国文学评论,1993,3:71.

[4]吴新华.也评《五号屠场》[J].外国文学研究,1995,4:97-98.

[5]仵从巨.论冯内古特小说中的“异化感”[J].外国文学评论,1994,1:44.

[6]王建刚.狂欢诗学——巴赫金文学思想研究[M].上海:学林出版社,2001.206.

(牛磊磊,江西师范大学文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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