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毕河畔的森林城市
2005-04-29孙加祺
孙加祺
四、兰树
新西伯利亚市尽管有百万人口的规模,但由于地处偏远,经贸不甚发达,与莫斯科华商扎大堆的情况相差甚远,整个城市没有几个中国人,常住的中国人就更寥寥无几了。但在市区中心,有一名曰“兰树”的中餐馆,它是整个新市唯一一家由中国人开办的中餐馆,这让我们多少感到欣喜与亲切。
兰树是一幢上下二层面积约300平方米的小木楼,已有150多年的历史。岁月留痕,小木楼外表看上去已经斑斑驳驳,尖尖的屋顶和木门、木窗、木柱、木墙与门前一排木栅栏,都掩映在高大的树丛中,就像一幅风景油画。主人告诉我们:这座小楼现在已是新西伯利亚市的文物保护对象。走进小楼,四处古色古香,有的房间呈原始结构、有的房间显时尚风格,但总的格调没有变。精致的雕饰和古朴的风貌,与我想象中的西伯利亚小木屋极为相象。因为是中餐馆,所以,在长长的屋檐下吊着一排红灯笼。
在古老的小木屋里,品着俄罗斯的“伏特加”,餐厅里轻漫着悠扬浓郁的俄罗斯小曲,临窗下眺,街道上很安静,不见行人,只有些小车不时匆匆驶过。小楼后面是几幢老式住宅楼,在楼与楼之间都是高大的树木,一派安静甚至沉静的气氛。西伯利亚的秋天格外晴朗,高大的树木在秋风中摇曳着它的枝叶,不时有一片片泛黄的叶子落下来,午后的阳光被树叶打碎,落在餐桌前,给小屋增添了几许暖意。
兰树,这座百年小屋,目睹了西伯利亚跨世纪的变迁,有多少主人在此生活,匆匆而去成为过客;有多少故事在此演绎,而成为历史片断;我们都不得而知了。只有小屋在无言中延展着过去的时光,让人一看到它,不禁想起西伯利亚遥远的过去……
五、西伯利亚大铁路
修建西伯利亚大铁路是19世纪末20世纪初一项震惊世界的伟大工程。美国著名的历史学家、俄国和亚洲问题专家、佛罗里达大学教授伦森先生,曾这样评价它:“再没有别的东西能像西伯利亚铁路那样,象征着西伯利亚时代的到来”。这条曾惊人宏伟的铁路,现在就静静地出现在我的眼前。
从中心旅馆出来向东走大约20分钟,就可以看到西伯利亚大铁路高高地架在一座横跨公路的铁路桥上,它穿越城市,跨过宽阔的鄂毕河,与横卧在鄂毕河上巨大的水电站一道,成为这个城市建设史上两个永久性标志。总长9200公里的西伯利亚大铁路早已电气化了,各种电缆、电线和高高矮矮的座杆像蜘蛛网一样,罩在铁路的上方,晨光中两条发亮的铁轨东西两向伸展着,远处有老式的车站和工房伴在铁路旁。
大铁路静静地卧在那里,像一条累了的巨龙在安歇。一个带着镰刀、斧头图案的火车头,停放在一截断头的轨道上,实际上就是它的展台。这是一辆老式的蒸汽机车,黑色的车身已经斑驳褪色,只有镰刀、斧头和红旗像是刚被油漆过,红光闪闪格外醒目,车身上所有的管路和粗大的铁轮摇臂,由于无人清扫,已经挂满了灰尘。
这大概是一辆功臣机车吧,也许是在开发远东的三十年代建过功勋、也许是在二战时期立下了战功,不论过去怎样辉煌过、轰鸣过,而今天它已经老了,静静卧在这里,看着一列列电动机车呼啸而过……
六、年轻人的啤酒馆
新西伯利亚的夜晚是安静的。尽管街灯已亮,但整个城市仍沉浸在树林的暗影中。没有五光十色的广告,不见闪烁的霓虹灯,一条条道路伸向城市的远方,透着几许神秘。路上不见人影,街心花园早已空无一人。万里星空笼罩着这个遥远的城市,人们都到哪里去了?西伯利亚的夜生活是怎样的?当我们从旅馆出来,准备上街逛逛夜景的时候,主人热情地邀请我们:晚上找个地方再喝点酒,聊会儿天。真好,一个正中下怀的提议。在西伯利亚凉意沁人的夜风中,我们钻进伏尔加车,在时而明亮,时而漆黑的宽街狭道里穿行,只见两道车灯闪亮。三弯两转,小车在一家娱乐厅兼酒吧的门前停下来。主人告诉我们:“这是整个新西伯利亚市最具规模档次的娱乐场所”。这是一间面积在四、五百平方米的两层小楼。推门而入,在五彩灯下,挂在长长吧台上方的酒具和各色酒瓶闪着晶莹的光。拾阶而上,二楼是个椭圆形的看台,沙发茶几和圆桌靠椅,依次摆开。往下望去,正是一楼的舞厅,三三两两或成双结对的俄罗斯青年在灯光下饮酒、聊天或相偎耳语……舞池中则有十几名男女青年在忘情舞之蹈之,舞台上方大屏幕上播放着俄罗斯明星的歌曲,音量放得很大,有些让人震耳欲聋……
啤酒上来了,纯正的俄罗斯啤酒,但在这豪华舞厅中,小吃却只有两种:巧克力和咸味脆薯片。
舞池里的年轻人在劲舞,大屏幕上在劲歌,整个舞厅被震得轰隆隆,就像我们在国内看到的差不多。但细望去,却又有区别,劲舞者很投入,但不狂野,透着自我愉悦的快活。舞场中的几对中年人,也合着乐曲自顾自地边说边跳,整个舞厅的男男女女都像是来此放松的熟人。
在跳舞的过程中,穿插了两次艺术表演,身材窈窕、面目姣好的俄罗斯姑娘在轻歌曼舞。灯光忽明忽暗,变动的色彩打在她们身上,轻纱飞扬,金发飘飘,一个个“魔鬼身材”,在舞台上掀动着艳丽的气氛,整个啤酒馆都热烈起来。我不禁有些担心:在这秋夜深深的西伯利亚一间酒馆里,这群像西伯利亚桦树般粗壮的年轻人会不会随之变得轻狂起来……但是,担心多余了,一切如常。楼上楼下、酒中酒后的俄罗斯年轻人都中规中矩,始终没有起哄声、口哨声或叫喊声,他们都在静静欣赏。
七、十字街头的摆摊儿老人
清晨,西伯利亚的太阳还没起床,我已在晨曦中醒来,不是觉睡足了,而是一种难以抑制的兴奋与新奇在催促。
晨风凉爽,当我们走出中心旅馆的大门时,宽阔的大街静悄悄,只有蓝蓝的天空和泛黄的树林映在眼前。时间在缓缓地流失,看不见匆匆上班的人群、鱼贯而行的自行车和一溜烟的小汽车。这是一个没有急迫、没有追赶的早晨,一个没有压力、不动声色的早晨,一个与大森林气息相融的自然的早晨。
就在这冷清的街头,路口拐角处却见到两位俄罗斯“卖花大娘”,年龄大约有五、六十岁,看上去已经在路边呆了一会儿了。地上摆着几盆鲜花,叫不上名来,但水灵、鲜亮。几只麻雀在花盆旁叽叽喳喳地叫着,仿佛也在赏花。两个大娘一站一坐,一声不吭地守在花旁。天凉了,站着的大娘已经穿上厚厚的冬装,坐着小马扎的大娘则将一个透明的塑料袋严严实实地套在身上,只露出个脑袋。见了我们只是笑一笑,依旧静悄悄地坐着,不叫卖,不声张,不招揽,悄然等着买花的人。马路的对面,还有一对老夫妇在支摊儿卖菜,也是静静的没有叫卖。我们好奇地走上前去,菜摊儿上只有黄瓜、白菜、西红柿、土豆,数量不多,也就不到十斤的样子,但价格贵得惊人。白菜和黄瓜论个卖,一棵白菜20卢布,两位老人和蔼耐心地回答着我们的提问。大概是第一次与好几位中国人同时交谈,老人显得很开心。他告诉我们:西伯利亚蔬菜很少,土豆是这里常年用的“战备”菜,其它品种的用量就少多了。城里人在城郊都有自己的“达卡”,一种木板制的别墅(准确地说就是小农舍),有一块自己种植的自留地。他家也有。秋天了,一周去一次,周末休假并带回土豆等自种菜。老俩口吃不了,就摆摊儿卖。“卖了更好,卖不了拉倒”老人微笑着无奈地说。
八、有趣的商店
与西伯利亚广大地区的遥远、封闭状态相比,新西伯利亚市的商贸业相对发达。其大致分为三种业态:一种是“库姆”,即百货商场。大型百货商场在新市仅两家,分别座落在鄂毕河两岸的城区。第二种是超市,大约有十来家,分成食品超市与百货超市,或两者兼而有之,形式上与我国超市差不多。第三种是专卖店,如手表、工艺品、服装、运动用品专卖店等。这种店不仅随处可见,而且十分有意思。它们多设在楼房的底层,一眼望去与一般的住宅一样,既没有中国商店的宽大门脸儿、漂亮橱窗,也看不见出出入入的客流,只有一个三、四级台阶的穿梯和店铺牌匾告诉你,这是商店。走进去一看,往往顾客就你一个人。不论哪个店,多大多小,都能看到身穿灰色保安服装的“带枪的人”。一幢高大的建筑有一扇小小的门,里面藏着一个几十平米上百平米的商店,“小嘴大膛”,这就是新西伯利亚最普遍的商店形式。
更有趣的是,还有一种商店,就在居民楼内开设,形成“宅店共生”的独特现象。在新市的列宁大街上,带我们去考察商业的俄罗斯朋友把我们引入一幢高19层的居民楼中,我们莫名其妙:到居民楼干什么?上了四、五层后才发现,楼上有商店,里面还挺大,有食品机械。冰柜、冰箱、厨具、包装机械,其它楼层还有服装店与服装加工厂。朋友告诉我们:这个楼中店在这一带挺有名气,买卖还不错呢!到居民楼内去购物,大概是西伯利亚人的一大发明吧!漫漫冬季,这可真是一个避风躲雪的好办法。
街头小吃,这种我们最常见的方便食档,在新市也很鲜见。印象最深的就是在列宁广场旁侧小公园进口处的小吃亭,小亭里支着灶,三个俄罗斯小伙做着油煎包。亭外是一个凉棚,摆着几张餐桌,茂密的树冠把小亭掩在绿荫中。活泼可爱的小麻雀在树枝与餐桌上来回飞,有时还跳到你的近旁,啄食你掉下的饭渣。油煎包加饮料,这种最单调的小吃,照样让三三两两围桌而坐的青年人吃得津津有味。除此,再没看见其它小吃摊儿,更没有看到什么小吃街、风味食廊。西伯利亚人的生活需求给我的感觉是:简单。也许,是寒冷的气候造就了简单的生活吧!
九、流动的老车博览会
在我们这一代人的眼中,对苏联汽车都有深刻的印象,特别是在上个世纪50~60年代,甚至到80年代初期,苏制汽车曾长期居主流地位。从吉尔货车到客车,从吉姆、伏尔加、华沙、莫斯科人小轿车到“嘎斯69”吉普,各色苏制车辆轰隆隆地在中国公路上驶过了三十多年。直到改革开放以后,它们才逐步退出市场。现在,在大街上看见一辆伏尔加、拉达已是稀罕的事情了。
但是在新西伯利亚,历史场景又再现出来,让我们回到苏制老车满街跑的时光。一下飞机,接我们的就是一辆伏尔加,宽大的车身配上高分贝的噪音,开起来更像一辆坦克。在进城的路上,一辆“嘎斯69”吉普车迎面驶过,那前轮上方两个半圆形的挡泥板,活像两块铠甲。走进城市,老式车辆越发多起来,伏尔加、拉达与莫斯科人仍是俄罗斯人的主流车型,我们真实地回到了上世纪中叶的汽车年代。
据俄罗斯朋友讲,在新西伯利亚州没有限期报废汽车的规定,只要能开能跑,不管车多老,照样在街道上疾行。由此,就形成了各个年代的车型都能在路上展示的景象。但多数小汽车已经老旧了,藏污纳垢,灰头土面,像一个个邋遢的老汉在街上乱窜,且发动机声音奇大,不像小轿车更像拖拉机。但不论怎样,在新州几天,很少看见自行车和摩托车。不论款式新旧,俄罗斯人一律以小汽车为座骑。在城里,公共交通仍很发达,公共汽车、电车、包括有轨电车都各行其道。
在市郊公路上,我们还看见一道风景:一辆辆从“达卡”回城的小汽车车顶上,驮着大大小小的麻袋,里面都装着同一样东西———土豆。这是周末到乡下休息,在自留地劳作后返城的人们,把一周的主食带回家。这也是俄罗斯人创造的“工农结合”、“城乡结合”的有趣方式吧。
仿佛为了与陈旧的汽车相配套,公路也陈旧了,坑坑洼洼的地段很多。俄罗斯朋友告诉我们:这些公路多是在卫国战争期间和战后时期修建的,尽管破旧,仍四通八达。许多公路从城市里延伸出去不远,便钻进莽莽苍苍的大森林或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中。“我们还在吃老本呢!”俄国朋友自嘲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