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下的激情与渴望
2005-04-29康弘
康 弘
颤抖的色点
印象派把“光”和“色彩”看成是画家追求的主要目的,创作中竭力描绘事物的瞬间印象,表现感觉的现象。在他们看来世界万物在阳光下一律是平等的。雷诺阿曾说过:“自然之中,决无贫贱之分。在阳光底下,破败的茅屋可以看成与宫殿一样,高贵的皇帝和穷困的乞丐是平等的。”他们在创作中全力以赴地描绘“光”。在印象派的画中到处是充满阳光的色块组合,充满空气感。印象派所描绘的是主观化了的客观事物。这标志着与传统艺术观念、艺术表现方法和艺术效果的决裂。
1869年莫奈和雷诺阿经常在塞纳河畔的“蛙塘”一起画画。为了要画阳光在水面闪烁和树叶颤动,他们在寻找水面上千变万化的反射光线时,必须使用明确的色彩笔触抓住水面上瞬息万变、难以捉摸的色彩。他们把幽暗的色彩通通抛弃,使用长短不齐的笔触密布在画布上,这些色点的笔触能够再现他们所向往的阳光的气氛。从远处看,这些点和线就融为一体了。印象派画家在直接外光下写生的方式以及对阳光下事物瞬间影像的刻画,使他们的作品一扫过去的沉闷,在画面上展现出异乎寻常的新鲜、活泼、生动。
“独具慧眼!”
在印象派诞生之际,在世人的漫骂声中,处于孤立无援的状态,陷入了极其困难的绝境。他们穷得连生活都难以维持,却凭借对艺术的热爱和对生命的激情,坚持不懈地观察和描绘着自然界的光和色。他们在阳光中捕捉着大自然的细微变化所带给他们的感受,他们将每一缕温暖的阳光倾泻在画布上,并赋予它们音乐般的节奏和诗意。
开始,所有印象派画家,都被指为“视网膜病患者”。因为他们将一种新的视觉方式带给世人,人们一时还难以放弃他们习以为常的观察方法。
莫奈意识到自己的视觉能力以及如何来表现的问题,他把自己的经验推到了极限。他面对的是被误解、被歪曲的危险。一次,一个极端反对他画风的人故意在众人面前拿着他的画倒过来说:“大家看这幅画画得多么好,倒过来挂也可以,横着挂更是可以。”口气极尽揶揄讽刺。但是欣赏他的人则又非常惊叹于他的敏锐观察力。他不仅才华横溢,而且富于诗意,感觉细腻,充满了魅力。莫奈第一个意识到视觉与情感、观察与现实及其描绘之间的内在联系,而这种联系正是印象派的本质和基础。
莫奈最喜欢画水。他搬到席芬尼后不久,就引溪水筑池,在池里种了黄、红、蓝、白和攻瑰色的睡莲。前后将近30年,他对这些花屡画不厌。莫奈晚年最得力的朋友是法国总理克雷芒梭。莫奈对克雷芒梭说,他想造一间陈列室,四壁挂满巨幅睡莲画,好让人在这炮火连天的世界里,有个可以静思的地方。克雷芒梭鼓励他实施这项计划。可是莫奈的视力日渐衰退,常因力不从心而忿怒地把画布割破,曾有一两次表示要放弃这个计划。总理听了,忙从内阁办公室赶往席芬尼劝他不要气馁。“画吧,画吧,不管你自己知道不知道,会有不朽之作的。”克雷芒梭没有说错。莫奈为纪念第一次世界大战休战献给法国的的油画《睡莲补壁》,被公认是莫奈最卓越的作品。他接受白内障手术后,目力很有进步,得以在暮年继续作画。他几乎实现了少年梦想,把“不可能画得出的空气美”差不多画了出来。莫奈86岁去世,他曾在死前不久的信里说他在工作中得到无比快乐。
莫奈使世人学会了新的看法。他的朋友塞尚说:“莫奈只是只眼睛,可是我的天,那是多么了不起的眼睛啊!”
“最愚笨的学子到现代绘画鼻祖”
1861年,塞尚离开了银行,放弃了学习法律的大好前程,从法国南方的埃克斯来到巴黎,开始了他在这个艺术大都市的生涯。他27岁时把第一幅画送到巴黎沙龙,却连一个答复也没有得到。
塞尚与那些灵气焕发的伙伴们相比,显得非常笨,而且不是一般得笨。人们批评他作画如同石匠干活,说他喜好将一桶桶颜料倾倒在画布上,有评论家认为,塞尚之所以把色层涂得很厚,是因为这位画家觉得,1公斤的绿色颜料比1克绿色颜料显得更绿。
塞尚的作画过程慢得出奇。他画的许多苹果直到腐烂,他的画还没有画完。在他的许多作品目录上都标明一幅画前后画了达3年或5年之久。最为典型的是他为伏拉尔先生画肖像,每个上午半天,画了115次以后,他才感到只是衬衣前面画得还不错。即使如此,他还是留下被画者的衣服准备继续修改。
为了使构图能够圆满地表达自己的想法和风格,塞尚不断将同一主题和构思画了又画。在他的每一个构图上都有新的发现。对他来讲,创作是永无休止的探索、挫折和幻想的过程。他仔细而又慢慢地创作着,将功夫花在对绘画的研究上,他的作品不是流露在表面的那种精雕细刻,他画中所带给人的最后的效果是粗放而又简约的。
塞尚在作画时总是“绞尽脑汁”,一次塞尚与毕沙罗同时在奥维尔画风景写生,两人相隔很远。有个农夫看到塞尚总发呆不动手,竟然跑到毕沙罗那里说:“你的那个助手在那边根本不干活,手都不动一下。”
人们在窃窃私语,说他连一个普通画匠的功夫都没有。对于这样的批评,塞尚非常恼火,感觉受到了侮辱。他怒气冲冲的推搡着人们,趾高气扬地高叫:“我是塞尚!”同时他仍顽强地工作着,当然是按照自己的方式。
普法战争以后的几年,是塞尚的艺术难以被人们承认的最艰难的时期。他的一位熟人肖凯买了塞尚的一幅浴女画,由于女人体被画得超出了大众的传统审美,肖凯竟不敢将它带回家。后来他请一个亲戚将画送到他家,假装是给他看画的,走后又“忘记”带走了。这样这幅塞尚的作品才得以留在肖凯的家里。肖凯成了塞尚的画迷,他劝说他的朋友们购买塞尚的作品,但一次也没有成功。一天他将塞尚的一幅小品当作礼物送给一个朋友,可是人家并不愿意接受这样一份礼物。
左拉是塞尚中学时代的挚交,曾慷慨地帮助塞尚度过了最初一段的艰难岁月,而且左拉以著名作家的身份曾经以最勇敢的行动捍卫过印象派的艺术家。但他后来怀疑并否认了塞尚所坚持的艺术探索,甚至以塞尚为原型塑造了一个“落魄画家”克洛德·朗基埃,以发泄对这些画家们的厌恶。
塞尚没有理会别人的想法,他在自己独特的才能和弱点之上发展了一种完全属于他本人的绘画风格,他自信而又无所顾及地对人们说:“这就是我的作品,我知道你并不喜欢。”
后来塞尚的绘画作品突然有了销路,巴黎一些年轻艺术家的目光总是投向新奇和异常的东西,他们在塞尚的画中发现了前所未见的东西,塞尚被尊为先知。他在埃克斯省的邻居们见他的画在巴黎有这样好的销路非常吃惊,因为以前塞尚总是将画送给每一个想要的人,有些画处理不掉干脆就扔在田野里。而现在有一个老头卖掉了塞尚曾经送给他的一幅小画,得到的钱竟然可以使他弃商养老。
围绕着塞尚的艺术,人们争论不休,并且持续了许多年,直到现代绘画在世界范围内得到了普遍的承认,他才被西方后一代推崇为“现代绘画之父”、“现代绘画的鼻祖”。
永恒的瞬间
印象派画家们历尽了无数的艰难和坎坷之后,成为现代西方画坛上影响最大的流派。然而许多印象派画家生前穷困潦倒,直到死后才名声大噪。
当印象派画家们没有得到承认时,他们的作品没有销路,他们穷得买不起颜料,过着动荡不安的生活。几个人挤在一间小室,常常几天没有一顿饱餐。为了解决最基本的生存问题,他们把自己心爱的画拿去换颜料和面包,以很屈辱的条件乞求人们买画。
1886年,画商丢朗·吕厄带了300幅作品赴美国展出《巴黎印象派画展》,结果竟获得了意想不到的成功。
印象派画家奋斗了近40年,总算脱颖而出,从另类归为正类。他们的作品风靡了千百万人,大家不惜重金争购。专家相信莫奈一小幅海景现在至少值200万美元。英国伦敦索思比拍卖行中莫奈的睡莲系列中的一幅画曾以1348万英镑的高价售出;德加作品的售价有的高达1600万美元。但是有创新精神的艺术家的噩梦并没有结束,同时代的凡高与高庚,稍后的莫迪格里阿尼,下场更惨。高庚死在孤岛的草屋,其余两人自杀身亡。他们成为长眠地下的亿万富翁,因为,他们死后其作品价值连城。
印象派画家以其对艺术的执着追求,引领着人们沿着艺术这道绚丽阳光一步步地逼近色彩斑斓的世界,这些不安分的、一意孤行的人,这些敏感的阳光下的偏执者,用他们的眼睛改变了世界的色彩,将那些流淌着的光色凝固,将转瞬即逝的美丽景象永恒地留在了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