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凯 发改委应战“油荒”危机
2005-04-29申宇陈磊
申 宇 陈 磊
八九月以来,一场“油荒”由广州深圳发端,逐渐蔓延到全国各大城市。是真缺油,还是中国石油企业的试探之举?
油价该不该涨?背后是垄断寡头与国家发改委之间的博弈。
《钱塘观潮》:遥看天边一线来,涛声渐奏万骑雷。拔江立潮排水过,试问谁能掣浪回。
他是身处多重利益搏击漩涡中的官员,一个学者,当然,也是一个诗人。
早在中学时,他就曾效仿领袖进行古诗创作,如今已有《诗词存稿》等两本诗集面世。开篇的这首《钱塘观潮》,就写于1984年9月。当时的他初为官员,官职虽小,但诗境阔大,俨然有“登车揽辔,澄清天下”之气象。
他一边为官,一边长期痴迷于“学问”之道。《共同的难题:总需求大于总供给》、《改革的参与和思考》、《中华棉花体制改革研究》、《从计划价格走向市场价格》……专著一部接着一部。
他,就是国家发改委主任马凯。
发改委主任马凯
8月上旬的一场台风横扫中国东部之后,一场“油荒”降临广州、深圳等华南地区,有意无意间,马凯被推到了众目所指的位置:作为成品油价的制定者——发改委,自然成了民众瞩目的焦点。
有媒体敏锐而犀利地指出,“石油寡头们以全国用户为‘人质,要挟油价制定者国家发改委”,“摆明了讲:要么政府立即出台今年第六次成品油涨价,且涨幅达到与国际市场接轨水平,要么华南地区不过是‘给猴看的鸡,‘油荒蔓延全国无可避免。”
然而,一向沉稳的马凯并没有在提高成品油价格的报告上轻易地写下“同意”二字。而是采用了更为谨慎的政策调控:暂停车用汽油、航空汽油和石脑油的出口退税,同时规定,原则上不再批准新的原油加工贸易合同,进一步控制成品油出口,保证国内供应。
政策的目的显而易见——增加国内成品油供应,缓解“油荒”。这并没有触动国内目前的石油定价机制。
“评价发改委的时候,只要发改委的决策代表中国整个经济发展方向,这就行了。毕竟保证中国经济能够持续快速发展,这是一个最重要的目标。”他的人民大学师弟、清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的魏杰教授说。
确实,回顾发改委成立两年半以来的工作,如此次限制成品油出口一样争议较少、而支持者众的案例不多。颇引人关注的一例,是去年岁末年终之时,发改委一方面要求清理违规电站项目,一方面要求实行煤电价格联动机制。结果一些专家学者和地方政府同时表示不满,“16学者问责发改委,电荒与电力过剩均因体制缺陷”。
其实,早在2003年发改委成立之际,对于发改委的期待和担忧就一直并存。
马凯表示,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将积极深化行政审批制度改革和投融资体制改革,对那些能由市场或地方决定的事项,坚决取消或下放审批权限。
然而担忧者也众。当时有记者问首都经贸大学的教授刘纪鹏,“马凯及其领导的发改委成功的标志是什么?马凯最难的工作是什么?”
刘纪鹏回答道:“马凯工作成功的标志,就是在其任内能把发改委越改越小、越改越虚。如果发改委越改越大,越改越实,审批权力越来越大,则意味着失败。马凯工作最难的环节,是说服和带领他的同事进行自我革命。”
刘纪鹏说,马凯搞体改出身,又是著名学者,应该说改革的意识是足够的。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加上经济过热背景下的宏观调控,使得发改委这艘“大船”掉头需要一个过程。
在魏杰看来,目前的发改委是个工作开展起来非常艰难的部门,“马凯又是为官之人,还面临一个社会舆论的问题,可能他做对了,社会还不一定说他好,他若坚持正义、坚持方向的时候,又会遭受一些利益集团的批评。这样子,我觉得他很难做。”
改革者马凯
尽管难做,认识到“中国改革已经进入了新的攻坚阶段”的马凯依然要做下去。
今年3月份,马凯在清华大学为师生们作了一场名为“关于宏观调控的几个问题”的报告。“一向不说过头话”的马凯措辞严厉。马凯称,今年的宏观调控形势如果出现逆转,原定作为“十一五”规划“起步年”的2006年将被迫变成“调整年”,这不仅会影响“十一五”计划开局,还将影响2020年小康目标的实现。
事实上,自2003年3月出任发改委主任以来,新一轮的宏观调控一直是马凯工作的重中之重。而此轮宏观调控在启动伊始就一直众说纷纭,争论既来自国内,也来自海外,既来自经济理论界,也来自国务院有关部委、特大型国有企业。
马凯解释过其中缘由:“……这次宏观调控是在经济运行中不健康、不稳定因素还处在苗头性、倾向性状况时提出来的,这较之矛盾充分暴露后统一认识,要相对难一些……”
这是马凯的真心话,也是其实际工作多年思考而成。
1988年,马凯离开北京市物价局,调任国家物价局副局长,此后又相继出任国家体改委副主任、国家计委副主任、国务院副秘书长。从地方上调中央,从主抓物价,到各个机要领导岗位的历练,马凯愈加繁忙。
一位接近马凯的人士透露,“因为工作劳累,马凯一度夜里经常失眠。”在马凯的诗集中,有一首题为《难眠》的七绝,诗中写道:“头虽落枕且翻身,总有竹声绕在心。但得难题得破解,何妨晓镜又添银。”
1998年3月,由朱镕基总理领衔的新一届政府成立,马凯调任国务院副秘书长,参与到更深广的工作中。“改革的领导艺术在于:‘坚持方向、创造条件,实现平稳过渡。”马凯说。
诗人马凯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改革者马凯,当年还曾为自己从政还是从学而苦恼。
1946年6月,马凯出生在山西省兴县八路军的一个医院里。为纪念抗战胜利,父母取唐诗“闻道凯旋乘其入,看君走马见芳菲”之意,给儿子取名为“凯”。
1955年,马凯随父母来到北京。1959年,马凯考入著名的北京四中就读。1965年高中毕业后,因病未能参加高考,留在北京四中任教,直至1970年。
此后,马凯被下放到北京市郊区的“五七”干校劳动,平沙丘、修水稻、插稻秧、割小麦、起猪圈、拉粪车……整整干了两年。1973年,马凯由干校调到北京市西城区委党校任教,直到1979年考入人民大学。
正是在这“劳动改造”中,面对“文化大革命”中出现的种种问题,马凯和几个四中朋友开始了严肃的读书和思考。他们曾为此拟定了“时代、使命、准备”的读书和研究大纲。山雨欲来风满楼,一群敏锐的年轻人似乎触摸到了那时代的脉搏。
在此期间,马凯通读了马克思、恩格斯、列宁的主要著作。1979年,当33岁的马凯考入中国人民大学政治经济系就读时,他当时的论文指导老师卫兴华回忆说,“入校时候的马凯就已经颇有理论素养。”
而马凯的毕业论文《计划价格形成的因素分析》,也给卫兴华老师留下了深刻印象。他记得,这篇硕士论文发表在《中国社会科学》期刊上,“这是当时教授们都难以发表文章的刊物,”卫兴华说。
“下海”者马凯
1983年,马凯前往北京西城区人民政府工作,先是当计委主任,后又当副区长分管经济工作。这成为马凯“下海”从政的开始,这一年,马凯已经37岁。
“马凯是因文革被耽误的一代。他读研究生比较晚,从政时也不年轻了。但是这代人同时有个好处,他是从最底层滚出来的,从社会的最基层、靠自我奋斗上来的,一个33岁的人能考上研究生,只有底层中最优秀最有抱负的人才能做到,我感觉他是能成大器者。”魏杰说。
一位马凯的老部下记得,当时西城区的党委书记是现任国家开发银行行长的陈元,当时陈元带来三个四中同学,其中之一就是马凯。
在这位老部下的记忆中,马凯是当时西城区学历最高,又最懂经济的干部,“每天六七点骑车到单位,晚上十点多才回家,协助陈元为西城区集体经济的发展做了大量的工作,而其他各区也纷纷到西城区来‘取经。”“马凯为人最大的特点就是‘淳朴,虽是高干子弟,但从未和人主动提起自己的家世。非常平易近人。”
1985年,马凯被调往北京市经济体制改革办公室任副主任,主持日常工作。期间他还一度被借调到国家物价局,为全国放开猪肉等鲜活副食品价格、以及完全放开计划外生产资料价格积极谋划。
1986年3月,马凯出任北京市物价局局长,直至1988年上调中央部委。“当时有人责备物价局是‘涨价局,有人责备物价局是‘压价局等等。短短两年半时间,饱尝了物价工作的‘酸、甜、苦、辣,但也逐步品出了中国物价问题之‘味。”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须躬行”,马凯如是说。
马凯简历
1946年6月生,上海金山人。
1965年加入中国共产党,曾任北京市第四中学教员。
1982年中国人民大学政治经济系研究生毕业。历任北京市西城区副区长兼计委主任,北京市经济体制改革办公室副主任,北京市物价局局长,国家物价局副局长。
1993年6月至1995年,任国家经济体制改革委员会副主任。
1995年至1998年3月,任国家计划委员会副主任。
1998年至2003年5月任国务院副秘书长。
2003年3月任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主任,中共第十六届中央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