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抚州三章

2005-04-29林承杰

青年作家 2005年4期
关键词:上山道教

林承杰

山不在高

南城麻姑山,和江南多数的山大同小异,丹霞风貌,不高,可以观光,也可以消暑,可以去,也可以不去。这是我离开南昌前对麻姑山的所有认识。

到了山脚的南城县城,吃中饭时,听席中一位颇了解麻姑山历史的先生说,麻姑山可是一座沉默着的名山。怕我不信,他掰着指头数给我听,王羲之、刘禹锡、白居易、谢灵运、李商隐、晏殊、杨万里、范仲淹、朱熹、陆游、陆九渊、文天祥、蒋士铨、曾国藩,等等等等,均在山里留下了足迹和诗书文章。而明朝的徐霞客,第一次上山住了两日,下山后仍觉得游兴未尽,数日后又重上麻姑山。

午后,我真的是怀了强烈的将信将疑的心情,步履匆匆地上了山。

青山绿水,玉练飞瀑,楼台琼宇,木鱼钟声,江南他山所有,这里差不多都有了。而最让他山妒忌的是,在于它们,或者有了道、佛、儒其中一种文化,或者道佛文化合一,或者佛儒文化合一,或者道儒文化合一,麻姑山却独具魅力,是道佛儒三种文化合一。在江南,恐怕少见。

先说道教文化。麻姑山的山名就和唐开元年间的一个道士邓紫阳分不开,是他奏请在山上修建麻姑庙而得。更早的时候,大约在汉昭帝时,史载仙人浮丘公曾在此修炼。自东晋葛洪上山修道炼丹,这里被看作祥瑞多福的通天之境,逐渐被道家占用。

唐以后,道教在皇家政权推动下逐渐盛行,麻姑山也因此名声大噪。到了宋代,麻姑山道场成为道教两大派别——全真和正一派的共同活动场所。据考,宋代先后有八个皇帝对麻姑山有过诰封。明代和清代初期,麻姑山更是成为我国东南道教活动中心之一。

历经朝代更替,道教建筑不断扩建。在麻姑山上,形成了以元君宝殿为中心的道教建筑群,诸如寥阳殿、玉皇殿、灵峰殿、天一真庆宫、太霄观、延禧观、崇真观、丹霞观、石崇观、灵仙观、真君庙、三真祠、仙都观、三清殿、老君殿。这其中,仙都观名气最大,超过了元君宝殿。《云笈七笺》记:麻姑山为道教第二十八洞天,山中丹霞为第十福地。一座山洞天福地兼而有之,这又是少见中的少见。

就佛教而言,唐代也是麻姑山的兴盛时期。随着南城县景云寺住持上弘和尚经常地上山宣讲佛经,佛教渐入人心。唐大历年间,上弘和尚在山中仙坛“讲四分律,度男女一万五千余人”。如此大规模的剃度活动,在中国佛教史上都可以说是一个盛举。颜真卿留给后世的“天下第一楷书”——《麻姑山仙坛记》,反映的正是佛教盛事。

比上弘和尚晚的,像可遵、景祥等禅师,也相继在山上讲授佛法,听者甚众。而信徒多了,云门寺、望云庵、观音大士堂、雾应庵、小广度庵、伏云庵、龙潭寺、碧涛庵等一批佛教寺庙便相继建成。现存的碧涛庵,是一座清代佛教寺庙,经过整修,仍是佛教庵堂,常年香火不断。

山中道佛相安。最能说明问题的是,清朝时,太平军对山上建筑进行捣毁,当时在作为佛教寺院的碧涛庵的正殿里供奉的却是麻姑,并悬挂诰号“大悲大愿大圣大慈真寂冲应仁佑妙济元君”,中殿供着如来,前殿供着弥勒。

儒学上山,比道佛两教又都晚了些时间。最初是北宋思想家、教育家李觏在山上创建“读书林”,招收学子,讲授功课。不要小看了这个“读书林”和李觏,王安石曾专程上山,在那里拜会他。后来王安石推行变法的一些主张,也深受李觏影响。而作为唐宋八大家之一的曾巩,是李觏的得意门生,是地地道道从麻姑山走出去的。

宋、明以后,儒学蔚然成风。麻姑山上相继建立起恒山精舍、思齐精舍、藏书楼、文昌阁、雩从书院、御风行馆等一批学馆和“图书室”,每日诵读之声充塞山间。特别是明代的育英堂,一直延续到清末,“诸士云涌风从,为一时之盛”。还有十贤堂、又元堂、三忠祠、岳王庙,这样一类建筑,既是为纪念乡贤、激励后生,也是尊儒重学的见证。

建筑、遗址是凝固的文化和艺术,可惜的是,现在的麻姑山上存留甚少。我所提及的这么多宫观、寺院、学舍,它们呈现给我的,多数皆是隔着薄薄的纸的遥远的历史,无法触摸。千年以来,麻姑山和我们这个国家一样,遭受过一次又一次的劫难,以至于空留其名。

“麻姑山,历经千年废兴,人间往事如烟。”这是电视片《麻姑山》中的一句解说词。

我觉得说得真是好。这么有文化、这么有历史、这么有风光的一座山,而且离我所生活的南昌又不算远,在上山前于我是如此的陌生,上山后又使我有着如此的意外和感慨,按理是不应该的。

紫霄溪漂流

你把鞋袜脱了,用塑料袋子装好,系在竹椅背上,然后捋起裤腿,上筏,漂流便启程。

脚步下这条紧挨着南丰县紫霄镇政府的溪,就叫紫霄溪。

溪面很窄,宽阔处也不过两根竹篙。数日前刚涨过水,溪两边的草丛里还残留着许多枯枝败叶。可是溪水却格外清澈,随意一瞥,水底的细沙、大大小小的鹅卵石,甚至偶尔游过的几条小鱼,都逃不过你的眼睛。

溪流不急时,从筏的缝隙里钻过来的水,带着一种节拍轻轻地抚摩着你的脚底,痒痒的,凉凉的。你也可以略微地把身子斜过去,让双脚一齐浸入溪水中,随着筏的前行划破水面,仿佛攻掠了千层万层水的城堡,又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溪床低处,流湍筏急,水花飞扬。你没有来得及卷高的裤腿,肯定都湿透了。在这样的顶着太阳的夏日上午,湿透了才爽。你正思忖着,一串溅起的水珠迎面洒来,沾满了你的眉毛、鼻子和嘴唇。

水柳、瘦山竹或者别的树的枝藤和嫩梢,常常约在一起,从两岸伸向溪面,像城里街巷张扬着的翠绿的雨棚。自然,溪上的筏和筏上的你,常常得猫着身子在棚下穿行。遇到棚压得太低的时候,你只有把头埋在膝盖上,两只手不停地向上挡着,要不然你头上的帽子可能就得落水了。

太阳在棚上燥热,你在棚下优哉游哉。

在你的前方,两岸的山更高了,也更陡了。而溪面收得更拢了,绕的弯儿也更大更急了。有好几次,你突然一愣,感觉走到了深峡的尽头,没法再过去了。待近了,脚下的筏又一次穿过黑暗走向光明。

藏在峡中一个角落里的一只白鹭,听到了漂筏的声音和人语,无限惊诧,展翅腾空而去。它的这一响动,惊起了一群或许尚在梦中的白鹭。它们一阵风似的旋起来,像一道白色的光,像柔和的练,在蔚蓝的天穹下飘忽。

你确确实实地呆了,不知天上人间。

直到有人推了推你,你才回过神来。原来,筏漂到终点,该穿上鞋袜爬“一线天”了。

夏走龙凤岩

远远望去,山门是很气派的,像依着青山绿水的一座府第。

我们到了门前下车,站住,然后回过身去,欣赏那来时蜿蜒于山道两边的成片成片的莲田。近处的莲花,有白色的,有淡红色的,都开得十分灿烂,在圆圆的、大大的叶子的衬托下,分外妖娆。

风吹过的时候,莲田里浪一样地起伏,仿佛是在绿叶的河里,花儿们在尽情地嬉戏。仔细看,许多莲蓬,也是绿色的,已经隐约叶间。只是还没有到采莲的季节,一个头戴斗笠、穿着花衣裳的姑娘,挎着篮子,用她的芳手摘着莲蓬,细碎的步子轻轻地洒落莲田,这样的悠情,在莲乡广昌,这一回我们没有遇上。

山门附近总会有一条溪流,上山时逆着溪流走,下山时就顺着溪流走。这似乎已经是约定俗成的事儿了,容不得我们多去猜想。可是一进拉凤岩的门,我们发现错了:我们往山里走,石径下的小溪也往山里走,我们走小溪走,小溪走我们也走。真是“逆反”啊,我们几个人都是头一次碰到。不过,“逆反”有时候能够带来一种意想不到的美丽,不说打动我们,至少让我们感到新奇。

进了山门不久,小溪就隐入了两岸茂密的林丛,我们只闻其响,见不到其身了。而岸那边,石壁蟠踞,幽奇险峭,呼应着我们所走的石径里侧的岩穴群。群中小的岩穴居多,形状各异,百态千姿。几处大的岩穴,可以容纳数十人、数百人,穴下往往搭筑起了寺刹的房屋,所谓天然佛地,物尽其用。

蝉鸣的声音飘来飘去,热闹了这一带溪谷。我们注意到了,山蝉的叫声和我们平日里在城里听到的蝉鸣很不一样。城里的蝉鸣声十分单调,就是一个调子,无休止地重复,枯燥得让人生烦。而山蝉的叫声极有乐感,“嗉嗉——咿”,“嗉嗉——咿”,悠长,嘹亮,有起有落。我们就在蝉国乐队一路唱响的曲声中,走过了普陀岩、罗汉岩、古松关、鸣春桥、龙泉井、青雨寺、马栏坑、七星岩。

下山已是薄暮时分,石径里侧的山岩背着夕阳,黯淡无比,而岸那边的山却泛起漫山金黄色的光芒,和山外等待收割的稻子一样,充满着无限的希望和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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