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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孔雀》的人性解读

2005-04-29

广州文艺 2005年5期
关键词:顾长卫开屏观者

汤 琛

《孔雀》片尾:寒气中,缩首敛尾的孔雀在众目睽睽下被人期待,就在众人转身离去一刹那,孔雀蓦地翩然开屏、容光四溅。人生的期待似乎总在过程中被消耗殆尽,以为已经沧海桑田、从此压抑前行,而一个华丽的转身,才发现曾肯定黯淡贫乏的过去竟如敛屏的孔雀,潜藏了如许多闭抑的激情与梦想。顾长卫的处女作《孔雀》就是这么一个忧伤的转身。

影片讲述的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之交,中国小城中三个普通姐弟的生存经历。那是一个正从闭抑走向开放的转折时期,政治神话与集体迷狂正逐渐褪落,个性的诉求正逐渐生长,在这么一个纠缠了太多集体经验与文化内涵的背景下,顾长卫摒弃了宏大的叙事方式,而将镜头对准了沉没在时代浪潮中的生命个体,通过叙述个体生存中的理想与失落、颓靡与坚持、顺从与叛逆来打捞历史中沉没的记忆碎片,并由此超越那个特定的历史背景,而直抵人性深处。这种坚实的力量,不但唤起了观者对于过去的那种既陌生又熟稔的自身体验,而且从心灵纬度使得观者对存在进行了深度思索。

理想主义,这种包涵了焦虑,惶惑,迷惘,忧伤,甚至疯狂的生命形态,构成了剧中姐姐的生存核心,这种沧桑悲壮的情愫,它不再与集体迷狂、政治神话息息相关,而是深刻地融入了个人体验和心灵诉求。片子着力表现的不再是理想本身,而是作为理想主义者的她所经历的内在命运和生存磨难。姐姐痛恨身处其中的庸常日子,在她内心深处永远渴盼的是陌生和遥远的东西,如飘摇于蓝天中的伞兵、忧伤落寞的风琴声等一切因为与世界隔离而显得卓越的事物,都在她执拗叛逆的内心掀起了理想的激情,为此,她不惜偷钱去贿赂伞兵招聘员,用贞操去换降落伞、用婚姻去换一个新的工作,她一路朝着自己的梦想,义无反顾地前行,在周围被庸常的惯性驱使并乐在其中的人看来,姐姐不啻是一个另类和梦魇,需要加以限制和围截,因此,姐姐与周遭产生了激烈的摩擦,从一个理想的破灭到另一个坚持的开始,姐姐唯一能寻求的出口便是牺牲自身的某一部分来成全理想中的某一角落,她伤痕累累,却从不言痛,所有的苦难和牺牲都是因为她心甘情愿地将之供奉在理想的祭坛上。片中的姐姐,永远一副孤高决绝的表情,她坚持在现实的经验世界中,拼力维持高蹈的生活姿态。现实的溃败、梦想的幻灭,仍无法把她从凌虚的自我世界中扯回,她好像可悲,可分明是幸福的,面对不开屏的孔雀,她仍然拥有在那遥远的地方有孔雀群飞的憧憬。

当然,幸福的还有这个从小患有智障体型肥胖的大哥。因为傻,大哥没有那么多的梦想和失落,所以他不会刻意追逐也不会黯然神伤,他因为缺陷被众人嘲弄,但这终究只是出于恶作剧式的伤害,它们伤害不到人的内心,也因为缺陷,大哥容易获取社会规则中的谅解并融入其中,大哥认命地接受欺负,却也自然地表达愤怒、爱慕和失落。大哥就如道家中的“大化之物”,自我和社会是混沌一团地融在一起,顺从自然地生活在经验世界中,并保持了自身的那分完整,所以面对不开屏的孔雀,大哥高兴地舞动起红丝巾,在挑逗孔雀的过程中,大哥获得了体验的幸福。

“我”是剧中阴郁的讲述者,一个沉默的影子,目击一切,却对自身无能无力。“我”在生活中经典的姿态就是“逃离”,逃离众人殴打智障哥哥的现场,逃离生活中习惯规则,逃离男人的责任,“我”心甘情愿被一个女人养着,无所事事也无能为力,“我”不愿意与现实合而为一,又缺少追逐梦想和自我的能力,“我”成为徜徉在生活交界处的边缘人,善于观看却表示沉默,就像观赏孔雀开屏一样目击着周围人展开的悲欢,却对自身表示绝望的摒弃。

这些折射出个体生存疼痛碎片,被和谐地安置在那么一个随风逝去的年代,它们唤起的不是观者对时代、社会变迁的感喟,而是促使所有经历过那个年代的人开始一次自我内心的返程。在那么一个似乎遥远却又熟悉的过去,我们的生命体验中,也潜藏着那么一些梦想、一些无奈、一些颓靡的希望和绝望。我们以为忘却,却发现它原来如此亲切。片中那些温暖的细节,如过年分糖果、露天作煤球、学生下课后作的眼保健操等,它们就如人体的经脉一样,缠绕蔓延,不动声色地牵引你淌过时光之流,体验并哀伤。两个多小时的影片都在沉静中进行,没有音响、画面的肆意渲染,没有扑朔迷离的悬念和情事,甚至连煽情的眼泪都那么稀缺,它就如那安静的初雪,弥漫着淡淡的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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