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铁诗选

老　铁

聪明到愚蠢的距离

胡教授说：在中国

聪明到愚蠢

论时间只有一年

论距离只是一扇门

用学生作比喻

是幼儿园门到小学校门

用足球作比喻

是国门到球门

实践证明只需一年

活泼的儿童就变成木头

刚神气的足球就变成石头

怎么也入不了门

胡教授话音刚落

全场就掌声雷动

谁带来的一个孩子

在走道里吓出了一泡尿

生存广告

画面一：

一只花鸟在鸟笼里一只灰鸟在树林里

惬意的笼子和自由的林子在灰鸟和花鸟

羡慕的目光里

画面二：

灰鸟钻进了鸟笼里花鸟飞到了树林里

惬意的笼子和自由的林子在灰鸟和花鸟

舒心的满足里

画面三：

灰鸟长眠在忧郁里花鸟倒在了无能里

致命的笼子和林子在两只鸟儿

错误的选择里

选择题：牛为什么吃草

胡教授出了一道题：

牛为什么吃草

有以下答案供选择：

①除草剂供不应求牛来帮忙

②草太长新草无法生长

③牛肚子饿了它要长肉

④牛喜欢草的颜色

⑤因为有了牛所以才有草

⑥牛天生偏食

有人举手发言：

因为牛要生产奶

所以必须吃草

梦是最简单的生活

谁能否认梦不是生活

梦是生活的虚拟部分

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一页是开始

另一页是结束

梦是压缩的生活

是一张臃肿的薄片

一页到另一页的距离

是漫长的瞬间

遗忘的梦境

往往生动

拐弯是无技巧的生活细节

生活就是一二一朝前走

彳彳亍亍是正常现象

偶尔停顿打个盹

偶尔左顾右盼走进死胡同

偶尔走回头路

捡拾失落的包袱

偶尔走进ＷＣ轻松下半身

不小心污染一下手

这些动作大都与拐弯有关

拐弯是生活的一个笔划

随意性很强不经意间

让心情产生一个弧度

一撇一捺或者一勾

轻点重点都是痕迹

是无技巧的生活细节

在生活的那条路上

想左顾右盼走回头路

想靠在一边打个盹

想走进死胡同想轻松下半身

都不是什么难事

只要你学会拐弯

拐弯是无技巧的生活细节

认真学学不会

一不小心却能成为内行

当你老了

——给妻子

当你老了

我也老了

一起老去是很不容易的

我们挽着手相拥着

树根般绞在一起

就是准备一起老的

当我老了

你也老了

老就像树上的嫩叶

一片一片萌发

每一片都有故事

滴落着美丽

当你我都老了

“老”字爬满了额头

我们就共枕着最后的日子

一起进入

年轻的梦

人生啊我离你多远

苍老的地平线在远方波动

像一根脆弱的白发

诗歌啊你离我多远

我离人生就有多远

叼着奶嘴背着书包披起婚纱

到处还贷款柱着拐棍的人生啊

我从来的时候

就已经去了

变迁

寒山寺在夜半钟声里

沉睡了二千多年

一觉醒来变成了

姑苏城内寒山寺

一字之差牵动了古城

所有的诗行

陈旧的时间

高密度的白天

从笔尖斯文地流进夜

一片枯萎的树叶

茎脉间还隐匿着春的残渣

目光在射出的一瞬间

已被速度杀戮得支离破碎

悄无声息的尘埃

默默包裹着记忆的新鲜部分

倚在门扉上的昆曲

张生的水袖与崔莺莺的柳腰

绞干了最后一滴水磨腔

柔情和蜜意在后花园

调制古典爱情

五排八座的我睡进了

崔莺莺的第一句唱词

一觉醒来第四句唱词竟倚在门扉上

——睡着了

说“文”解字

一言道不尽一个“文”

一笔写不出两个“文”

文的单位很小譬如：一文钱

文的范围很大譬如：大文化

“文”不是一面旗随风飘拂

“文”不是庸人的面具

“文”是一把刀

锋尖拒绝商人的滑腻

认认真真的文人

认认真真地写“文”吧

一点一横一撇一捺

因为“文”总是这样

规规矩矩

社会新闻实录

两个醉鬼仰躺在樾阁路

人行道的草坪上像两条肥硕的咸黄鱼

在月光下暴晒着满身沉重的腥味

大约一百人在围观后陆续

散去后来又有一百人迅速散去

像啤酒泡沫

大约五十辆车在此交会大光灯游动的

光柱从咸黄鱼的足底漫至发际

被乌黑的头发所吞噬

喇叭声紧紧地绞在一起挤出了

另外一层意义的混响空气中

渐渐弥漫的酒精气味开始沉淀

匍匐在草坪上醉醺醺的风

吹来醉态的小草在夜色中碧绿不再

三月的月光一如洒落的碎银

两枚新鲜的硬币从咸黄鱼的腹中

滑落正在萌芽

（选自诗集《等待或者穿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