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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爱在校园

2005-04-29尹金昌

广州文艺 2005年7期
关键词:社长舍友围巾

尹金昌

和樱相识是在那个冬节,那个乍暖还寒的冬季。

南国的冬天便是这样。似寒又暖,初冬更是如此,好比那北国的秋天。天空是凝重的,四周是阴沉的,除了偶而吹来一阵凉风让人觉得有丝丝寒意外,大自然并没有什么明确的表明:冬天来了。

那天晚上,我和樱参加完学校的一个文学社会议回来,往西区的方向不约而同地走在了一起。

你也住在西区?她问我道。

嗯,我在西十五。

就这样,我俩简单而又顺理成章地认识了。

她告诉我,她叫樱,从小就喜欢文学,最喜欢的文学大师就是鲁迅先生了,因为他幽默、睿智、刚毅;也正因为这个,她曾经以减肥为美好借口,节衣缩食了3个月买了一套全新版的《鲁迅全集》。

我一路上听樱说着话,她的语调轻柔却又有力,如山涧汩汩细泉在涌动,让你听了就觉得叙述者是一个轻松活泼的女孩;在一个人的沉闷时刻,在这沉闷的天气中,让你感觉听她讲话真是一种莫大的享受。

你也喜欢文学吧?樱突然问我道。

不喜欢,我答道。

那你干嘛还加入这个文学社呢?樱感到不解。一位先人说了,文学如同生活中结合的对象,有时不管你喜不喜欢一个人,可你还得同她结婚。我故弄玄虚,又继续说道:

喜欢文学的人是看到它的美丽,不喜欢文学的人只是看到它的丑陋,与文学发不发生关系同喜不喜欢文学无关。

你倒挺哲学的。樱笑了。

过奖了!我也笑了。

那天晚上的夜很静,也很美丽。只是有一句话我没对樱直白地说:文学其实是我的初恋,鲁迅其实是我的介绍人。

不知不觉到了樱她们的宿舍,她和我道了声“再见!”刚想上去又转过头来,神秘地笑着对我说,你要请客!

为什么?我有点不解。

有很多人想充当我的“护花使者”都颇费周折,不是那么容易,可不能便宜了你哦!

我愚笨的脑子现在才开窍了。樱长得确实很漂亮:白皙的瓜子脸,高挑的身材,瀑布般的长发,长得有点像香港娱乐圈里以前的那个玉女掌门人周慧敏。刚才在会议上,樱一出现,我就发现以我们社长为首的全体会员的目光都聚焦在她的身上,如同宇宙里的群粒碰到了黑洞似的。当然,那里面的目光也包含我的一双。

请客可以啊,我回答道,可你得为我买人身保险啊。

为什么?这回好像轮到樱的不解。

因为我怕请完你的客后,会遭到无数人的围攻,说不定很有可能会横尸校园某个角落啊。我发现,我在女生面前渲染恐怖的气氛很有一手,尤其是漂亮的女生。

哈哈,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嘛。好了好了,为了社会主义现代化不少一个建设者,明天不用你请啦。樱盈盈地笑了。

我们学校在G城算是比较大的一所高校,分为东、西、南、北四个区,单就是一个区的面积跟别的普通院校也差不多。因而即使是住在一个区的熟识人,如果不是刻意的约好,几个月甚至一个学期都没见面那也是不足为奇的。况且按现在的交际水准衡量,我算是可以归为木讷的那种人,熟识人不多,交际圈窄,因而一年半载看不到熟人更是不足为奇。有些虽是我认识的人,但由于见面的次数少了,也就渐渐淡化成陌生人了。

不过,我和樱却是一个例外。

算起来,自从上次跟樱见面,第二次大约是在半个月左右的事。那天,我跟舍友们刚下课进饭堂吃饭时,碰巧看到樱跟几个女生也走进饭堂。于是,相互之间是一句简单的“吃饭啊”作为打招呼。然而就是这极为平常的一句,回到宿舍却引起舍友们的“群体攻击”:你小子不错啊,平时沉默寡言的,没想到深藏不露唷,连我们的校花也沾上了。

樱是校花?我不知是在问舍友们还是在问我自己。

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也难怪你这个“足不出户”的书呆子。没听说过咱们学校每次的晚会平时入座率是风吹过的杨柳—— 一低再低,可只要有樱主持那票房率肯定达到百分之百啊。

晚会我很少去看,因而我以前还真不知道樱还挂着“名主持”的桂冠头衔,也就不了解她在我校广大人民群众心目中的“威望”了。

这之后,我就很久没和樱见面了。初冬过后便是深冬了。冬天来了,春天还远吗?这是一句激励的幸福名言,却也道出了岁月流逝的残酷。

春过后便是夏,夏过后便是秋,转眼又到了一个新的中秋节。这是一个思亲的季节,也是一个浪漫的季节。校园西湖餐厅里,一群一群地聚集着很多来自同一个地方的同学正在“把酒问青天”;而一些安静的偏僻角落里,一对对情侣们正在“举头望明月”。

热闹没有我的份,浪漫也与我无缘。我独自一人漫步在一条无人的小道上。突然想到自踏入求学之路以来,中秋佳节都是在校园度过的,几乎从来没有跟家人好好吃过一餐“团圆饭”,抬头望望天空中的明月,不知在家的父母和弟弟可好?他们此刻又在做什么?是在围着院子里树下的石桌吃独缺我一人的“团圆饭”吗?想到这些,不知怎地,心中就一阵阵酸,眼泪也不争气地簌簌泼落了下来。

我正这样没有方向没有目的地走着,忽然迎面传来一声轻轻的“嗨”。我仔细一看,原来是好久没见面了的樱。

咦,有人想家了哦。她像发现了什么似的,嫣然说道。

哪里,你说谁呢。不知为什么,在她面前,我极力否认自己身上柔性的一面。

还不好意思承认呢,想家不是很正常嘛。何况还是在如此“良宵佳节”的晚上。在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她用一根手指对着天空划了一道弧线,可爱地说道。

我不知她看到我多久了,有没有瞧见我落泪的丑态,就赶忙岔开话题问道:

那在这么美好的一个夜晚,你为什么还独自一人呢?

你为什么也独自一人呢?樱狡黠地笑着反问我。

是我先问的,所以你先回答。我说。

因为这样美好的夜晚,一个人才能够好好享受。她抬头望了望天空,转身对着我期待似地说道,该你回答了。

我和你相反,我说,你是因为觉得夜的美好才一个人出来;而我是因为只有一个人出来才会觉得这夜的美好。

你还是那么“哲学”。樱再一次笑了。

我走累了,去饭堂吃点东西吧。樱突然邀请我道。我点了点头。

走进饭堂,要了两个月饼,一点点心,再加两瓶饮料,我和樱就坐在美食广场一个靠窗户的座位上,一边吃手中的东西,一边欣赏窗外的月景。

你知道吗?樱望着外面的月亮,陷入了回忆里面,然后跟我说道,打小的时候,我就很喜欢月亮。给你说件我小时候的糗事。在我老家的地方有一口塘,四周种了很多柳树,那天白天,我们听了村里一位老爷爷讲了“天狗吃月亮”的故事。到了晚上,我就跟伙伴们带上阿黄——那是我们家养的一条猎狗,跑到池塘旁边。我也想演一出“狗吃月亮”的故事,就指着那水中月亮的倒影命令阿黄:快!跳下去!咬月亮!快啊!然后我还一脚把它踢了下去。幸好那塘水不是很深,阿黄没淹着,不然回去定挨一顿屁股打了。

听了樱的故事,我俩都哈哈笑了起来。在樱的一再要求之下,我也跟她说了件小时候关于月亮的事儿。我说,那时,我爷爷经常告诫我和我的伙伴:千万别用手指着月亮,因为这样是对月神的一种不敬,她就会生气割你的耳朵。我们听了爷爷的这番话,常常会吓得赶紧用手捂着耳朵,生怕被月亮割去了。因而到了晚上,我们总是小心翼翼,以防用手指着月亮。但这实际上很难避免做到,因为当你在树下看见皎洁的月亮出来了,就会对伙伴们说,快看啊,月亮姐姐出来了,好圆好亮啊。他们会问在哪啊,你就一定会习惯地用手指着说,在那啊。我曾经这样指过好几次,开始很怕,担心耳朵被割了,再也听不到母亲唤回家吃饭的声音了,所以整天提心吊胆的。后来每次都发现耳朵还在,渐渐地也就没那么怕了,开始怀疑爷爷说的话不对了。但是后来长大了,我的耳朵比别人小,爷爷就很有道理似的说,这都是小时候指月亮指多了的缘故。

真的吗?樱好奇地站了起来,你的耳朵真的很小吗?

她边说,边伸过右手来要摸我的耳朵看看,我本能地用手挡了一下。

怎么,不好意思?比女孩子还害羞呢。樱发出爽朗的笑声。我一下子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这时,外面东湖旁的石椅上有多情的同学正在弹吉它,嘴里还唱道:

天上月圆

地上人圆

但愿我和你牵手到永远

朝花盛艳

夕阳瑰丽

但愿我和你相聚永不离

听到这首歌,我和樱同时对视了一会儿,然后又都把目光投向了窗外的圆月。

中秋节过后,相继的是国庆节、圣诞节,因而社团里的活动逐渐增多了,我和樱见面的机会也就多了。每次在社团里的活动结束回到宿舍,舍友们都穷追猛打地问我:和校花今天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关系进展得怎么样?我不知该怎么对他们说,因为说出来了肯定令他们失望。樱不仅长得漂亮,各方面又都是那么优秀,在我们这样的理工科的学校更是显得出众。每次在社团里的活动,很多人都想方设法跟她套近乎,好几次我都看到社长大人也都主动为她大献殷勤。而我呢?好像只是一个站在圈外的人,跟她说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哪里还谈得上什么关系进展!

真是扶不起的阿斗!阿超说,他是我们宿舍的老大,一向标榜自己是一个敢爱敢恨的人:这么“绝版”的人,追她的人肯定有好几个师,你现在有机会不好好把握,等到她“嫁作他人妇”了,你才会后悔莫及!

俗话说:“跟着狼吃肉,跟着狗吃屎”。有了阿超这样的老大,我一直认为是我们宿舍的一大荣幸。可是我又能做什么,我又能怎么做呢?面对阿超的一片良苦用心,我不知该怎么说才不算辜负他,我只好选择了沉默。

国庆节过后的一天,社长要求我们全体社员对国庆节征文的来稿进行整理编辑。忙碌了一天,晚上大家分开吃饭,我和樱碰巧在一个编辑组,于是就分在了一起。吃饭时,樱今天表现得很开心的样子,对我说,来!咱俩今晚是乘兴而来,尽兴而归,不醉不罢休!为新中国的生日干杯!喝个痛快!或许这是个普天同庆的特殊日子吧,一向给人感觉文静的樱,也显出了“巾帼不让须眉”的一面。但终究可以看出她是一个不喝酒的人,只是一口就给呛住了,脸一下子变得红晕晕的,在灯光的照耀下,更让人觉得樱的醉态之美。我的心也突然间有一种“怦怦”跳的异样感觉。

我问你一个问题。樱摇晃着手中的酒杯,佯装正色地问我道:你愿意把我当作你的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我一下子怔住了。也许在我心中,曾经确实多么希望过樱有一天会问我这个问题;可今天的此刻她问了出来,我却不知该怎么回答,因为我不知道她希望从我的回答中得到什么。

我愿意,我愿意把你当作我的朋友,但“朋友”前面没有一个“女”字的哦。

老天!我为什么把自己佯装得这么潇洒?!我也诅咒这该死的幽默!伪装的伟大!!为什么在樱的面前,标榜自己与那些围在她的身边的人不同呢?我能否认自己与他们对樱没有共同的心里想法吗?这该死的伟大!

听了我的回答,勺子在樱的嘴边打住。

你呢?我反问道,也许我还幻想着借助樱的手,有打开一扇门的希望。

这么巧,樱把勺子送进嘴里,脸上泛出一种我不常看到的笑,她说,我也把你当作我的一个朋友,但你也不要指望在“朋友”前面加一个“男”字哦。

砰!门关上了,重重的,沉沉的,沉重得让我觉得这一辈子也打不开。

我不知那天的晚餐是不是我和樱最后的晚餐,反正我俩又隔了很久没见面了。接下来社团尽管也有新年的活动,但是每次去的时候都看不到樱。听社长说,快考试了,樱向他请了一段时间的假,她要专心复习一阵子。

上天看得起我们学校,在东西南北四个区各安了一个湖,最神奇的要算我们西区中的西湖了:湖中有一个岛,名曰之金银岛,有一座石拱桥把它与岸边连接;岛上芳草萋萋,绿树葱葱,一直就是我校情侣们平时谈情说爱的首选之地。每到傍晚,夕阳照射下,那里的一对对,常惹得岸边的众多Signal们分外眼红。

舍友们还一如既往地追问我的进展,在关心我,开导我,为我加油;可我每次除了陪尽笑脸外,心底真的还是无语。

阳历新年一过,G城渐渐迎来了它的深冬了。虽说G城的冬天不冷,但也有它的特别的时候,像今年就冷得比往日早。G城的人都说,今年咱们怕是可以看到好多年没看到的雪了。不过,G城毕竟有过很久没下雪的历史了,所以这话听起来总觉得像是个笑话。

这天,老大回到宿舍看到我,像是看到一个欠了他一屁股债很久没还似的人,质问我道:

你小子怎么搞的?把校花让给别人了,真是枉费了兄弟们的一番苦心啊!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老二,老四像是在听了一个说书人说到惊心动魄、悬疑丛丛处而突然没了下文时,急切地问道。

怎么回事?你们问问他吧。刚才我看见樱跟他们的那个社长在一起吃晚饭呢!

他们都是一个社团的,在一起吃吃饭应该算是正常情况吧。老二扶了扶下滑的眼镜,像是在为我开导道。

可后来我又看见他们去了金银岛!老大极力摆出一副“事实胜于雄辩"的激动样子。

哦!.......

樱和社长交往,不知为什么,我听到这个消息一下子并不觉得奇怪。常听社团里的人说,社长家里条件很好,他爸爸更是把分公司开到了北欧的挪威,常常往还于G城和奥斯陆之间,成了一个当今人人羡慕的名副其实的所谓“空中飞人”。也因为这个原因,当学校别的社团捉襟见肘,到外面苦口婆心求爷爷告奶奶拉赞助的时候,我们社团在社长的英明领导之下,是从来不瞎操这份心的。所以听到老大讲出关于樱跟社长交往的事情后,我真的一点不感到奇怪。我奇怪的倒是:“男‘财女貌”这个词语,在现实生活中怎么会有这么贴切的写照呢?

我应该祝福樱,我想。可是当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却不是真的那么潇洒大度的,坦白说,我是有一丝丝怅意的,我也甚至有一丝丝最终的幻想:希望这不一定是真的。可是后来的那次社团会议上,却连我这个最终幻想也完全被击碎了。

那天,社团有通知,要我们全体成员去北区参加一个重要的会议,内容是关于规划一下来年的主要工作。会议的时间定在晚上7时30分,我因为算是社团里的一个负责人,所以需要早一点赶到好布置一下会场。我7时整赶到那里看到几个负责人都已到了,也看到了许久没见面了的樱。她脖子上围着一条雪白的毛绒围巾,正在房间里面的一个小会议室跟社长说着什么,因为隔着一定距离所以听不清说什么话。不过看到这个情景,不知怎的,我心里有一阵酸。

布置好会场,大多数成员也都赶来了,会议就快开始了。女生们都盯着樱的围巾,啧啧赞叹不已:好漂亮的围巾啊!

还是真的熊毛质料呢!

是最近买的吧,樱?

樱好像一下子应付不过来这么多的赞誉,不知该怎么回答,只是用“嗯,嗯”搪塞着。

开会时,社长跟樱坐在一起。她是社团里的秘书长,以前开会时也是坐在社长的旁边,可是今天在我的眼里看来却极为不舒服,心里也异常难受。会上讲了一些什么内容,我全然没记在心上。一些女生还一直用羡慕的眼光盯着樱的围巾;有几次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我也把目光投向樱的那边,发现她也好像在往我这边看来,我就赶紧转过头,低下去看着脚下的地面。

会总算开完了。我们几个负责人留下收拾了一下会场,最后走出会议室门口的时候,我才发现只剩下社长、樱和我三个人了。

我们一起走吧,樱锁上门后,这样对我们说道。我本想迈脚先走的,听了这话只好停下了脚步。

我们三人走在校园的小道上,樱在中间,我和社长在她的两旁。不知为什么,我们只是默默无语,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此时校园的夜显得极为寂静,没有了白天喧哗的热闹;湖中潜藏着的一些青蛙,偶而发出“呱呱”的几声叫喊,更加凸现出了这份夜的宁静。一阵风迎面吹来,树影婆娑,哗哗声作响;毕竟是冬天的风了,吹在人的身上,从衣领的缝隙里钻进去,虽说是在这儿的南国,也让人觉得有点寒意。我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你冷吗?樱是对社长说的,今年的风比去年的大多了。

她边说边解下围巾,垫起脚,不由分说就把它围在社长的脖子上,打好结,瞧,你围着帅呆了!还是给你围吧。樱一副极为关心的情态,一改开会时的沉默,转为兴奋的样子,好像卸下了什么重担似的。

我在心里狠狠抽打了自己两个耳光,痛骂自己:为什么那么听樱的话?明明打算自己先走的,只是因为她的一句话就来充当“电灯泡“!樱啊,樱!你开始和社长交往也没必要在我面前表示什么啊,为什么还要我留下来看你们亲昵的场面呢?!我开始在心里恨樱了。

对不起,我有点急事要先走了。我受不了樱在我面前对社长的那个亲密镜头,就借这个不算借口的借口,迈开大步往我的宿舍方向走去——不,是跑去!

等等!我们一起走啊。

身后,传来樱的一句话。我还能等吗?我还想看到你们更加亲热的镜头吗?我没有回答,没有停下,义无反顾地加紧了步伐朝前面赶,犹如一名听到号角吹响要去前面追杀敌人的勇士;可我心里又十分清楚,这是一名十分失败的勇士!

回到宿舍,我一把把头伸进被窝,蒙住了很久很久,不知什么时候就开始睡着了。我做了一个梦,在梦里我看见一条长长的白色围巾从天而降,一圈一圈捆住了樱的身体,然后天上不知是从哪儿来的一股力量,就这样一直把樱拉上天;等我发觉伸出手想抓住她时,却只是抓住了她的一双绣花鞋......

第二天醒来,我发现昨晚不知什么时候把自己没脱下的鞋子给脱了,还一直拿在手里,咬在嘴里;再看看枕头,已是被泪水打湿了一片。记得在一本书上看到一位哲人说过,泪水是幸福的象征,也可以冲走幸福的痕迹。从这天开始,我就发誓忘掉过去和樱的一切回忆;而我的舍友们也似乎肯定了樱跟我们社长相好的事实,怕触及我的痛苦回忆,也很少在我面前提及他们眼中校花的名字。就这样,樱慢慢淡出了我们谈论的话题,也淡出了我全部的生活。

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还有那么优秀的一个性格特点:敢爱敢恨,“恨”一个人就那么恨她,就把她忘记得那么彻底。——要不是那次打饭的邂逅,我真的有点怀疑我以前的生活中是否出现过樱这么一个人。

那天,我从食堂打完饭回宿舍的路上,和樱碰巧在西区最大的那棵木棉树下相遇。她像受了什么委屈似的拦住我,然后生气地质问我道,

你这段时间为什么不理我啊?

没有啊,这段日子比较忙嘛,我打算考一个证。情急之中我找出了这样一个不像样的借口。

忙?即使再忙,那我发短信给你也回一下啊,打你电话也不接。樱真是冰雪聪明,一下子就看出了我是在撒谎。

我真的是很忙。我坚持守住我的谎言,然后撇下樱急匆匆地走了。因为我怕再呆下去真的不知该怎么样面对樱。我能说吗?我能说“樱,你垫起脚帮社长围围巾的那个镜头伤透了我的心,我恨你”的话吗?

走了一段路程,我回头望了一下:樱,还一直站在那棵木棉树下……

过不多久就要放寒假了,社团搞了最后一次活动:请了本城一位在全国颇有影响的作家来给会员们作一场关于写作方面的指导报告,算是为我们社团今年的工作划上一个圆满的句号。我像以前的活动那样,又提前赶到布置场地。

我和晓辉的任务是把一些宣传画贴在四周的墙壁上。晓辉是我们的两个副站长之一,为人厚道,挺讲哥们义气,对我很好,因而整个社团里的人就算他跟我最要好了。

樱今天没来。哎,你跟她的关系进展得怎么样啊?不知怎的,晓辉今天突然问起我这个问题。

什么我跟她的关系啊,乱说!我纠正道,然后如实相告:樱现在正在跟咱们社长交往啊。

听完我的话,晓辉瞪大眼睛看着我,像看一个外星人似的:

不是你疯了,就是我傻了(这是晓辉的一句口头禅)。樱其实一直喜欢的人是你,你难道真的一点不知道吗?接着,他就给我讲了很多为我所不知的事情。他说,社长确实喜欢樱,也曾经好几次追过她;可是樱一直只是把他当作普通朋友。上次在北区开的那个会议,社长为了表达他对樱的一片心意,特地叫他爸爸从北欧买回一条真正用北极熊的绒毛做成的围巾。可是樱还是没有接受他,说她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不能接受这么贵重的礼物。社长就问了那个人是谁,樱说她会在她喜欢的人面前把围巾交还给社长的。也是在那个晚上社长知道了,原来那个人是你,原来樱一直喜欢的人就是你!我和社长都是共处多年的老朋友了,这些话都是他亲口对我讲的,他也只告诉过我一个人。尽管很伤心,但是他也知道感情这种事是不能勉强的,所以我看得出,他在心里还是衷心祝福你们的。

听完晓辉的话,悔恨、高兴、自责、惊喜……各种心情交织在一起涌上心头。我对他说,你先忙会儿,我去有点要紧的事。然后就往樱住的宿舍方向跑去,此刻恨不得身上能够插满一对对翅膀,拍打着飞到樱的身边,因为我心中有太多话要对她说了。

请……请问,樱……樱在宿舍吗?跑上樱她们的房间时,我已是气喘吁吁。

不在。不过刚才还在的,好像是去找什么人了吧。一个正在玩电脑的女生回答我。满怀希望的心情化为一阵失望,好像达到沸点的水又加了冷水降了温。

我垂头丧气地走出她们的宿舍楼,看到下面很多男生正低头认真地按着手机的字母键,我似乎可以看到他们发出的一条条信息正神采洋洋地向上面的女生飘去。真是“心急万事慌”!不是可以用手机联系她吗?可手机今天没带,躺在宿舍里充电。我赶紧跑回宿舍,还没拿起手机却看到我的床上放着一条红红的毛线围巾。我问老二,这是谁的?

是校花——不,是樱的。她刚才来过,看你不在,没说什么就把它放到你的床上了。

听了这话,我赶紧冲出宿舍,往楼下追去。身后传来的是老四的声音:你小子什么时候又开始……

在上次跟樱邂逅的那棵木棉树下,我追上了樱。

樱!我发自内心大声地叫了一句,伴着气喘。她回过头来注视着我,眼睛突然有点湿湿的。我也注视着她,然后走上前去,一把把她抱在怀里,紧紧地。连日来压抑在我心中的爱与恨,此时此刻只化作一句伴着泪水的:对不起……

你真傻!在听完我从晓辉那里得知的一切后,樱嗔怒道,又泛出盈盈的笑意,我那天说“我们”一起走是说“我和你”,你怎么就理解错了呢?

围巾还合适吧?颜色喜欢吗?樱热切地问道,以前还没织过,这几天向我们楼下的管理员阿姨学的。打了好几个晚上呢,你看,手都出水泡了。

喜欢,只要不是白色的我都喜欢!我笑着说,然后抓过她伸出来的手一看,果然,白嫩嫩的手掌中起了好几个小水泡,似乎一触即破,有的还成茧了。我心疼地把它们含在我的嘴里。

放开,放开!樱俏皮地提出了抗议,都被你咬疼了!

可是我却舍不得放开,再一次把她抱在怀里,很紧很紧,好像我的手稍微一松开,她就会从我身边飞走似的。

雪花开始在我们四周纷纷扬扬地飘落了下来。

啊,这G城多年没见过面的雪花!可是又有多少人能够跟我们一样,享受得到这美丽的雪花所带来的幸福和快乐呢……

……

知道吗?

什么?

国庆节我们在一起吃饭的那个晚上,你问我的那个问题,我在心里的回答中是在“朋友”前面加了一个“女”字的。

我也是,当然加的是一个“男”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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