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委书记夫妇眼中的“非灰色收入”

唐　学　汉　祥　剑　辉

自己没有管好自己，太贪财。既坑了丈夫，又害了自己。”说这话的是原中国财产保险有限公司上饶分公司副总经理文献兰，她的丈夫就是中共江西省上饶地区的地委书记王兴豹。

贪夫：隐形收入是某种程序上的合法收入

2004年6月15日，坐在被告席上的王兴豹、文献兰是以犯受贿罪、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被南昌市人民检察院提起公诉的。

庭审中，公诉人指控被告人王兴豹自1994年至1999年担任中共上饶地委书记期间，利用职务上的便利和其地位形成的影响，为他人谋取利益，5次收受他人贿赂人民币共17万元；被告人文献兰利用负责上饶地区中国人民保险公司基建工程职务上的便利，为他人谋取利益，3次收受他人贿赂人民币共计54万余元；王兴豹先后57次与其妻被告人文献兰、其子王云鹏（另案处理）共同收受他人贿赂人民币共计141.4万元；王兴豹一家共计收受他人贿赂人民币212.7万元。

被告人王兴豹、文献兰被控的第二项主要罪名为巨额财产来源不明，涉案财产高达202万元。夫妇俩不能说明合法来源，经查证也无合法来源的根据。

对王兴豹、文献兰的审理耗时一天半时间，6月16日上午的法庭调查主要是围绕王、文夫妇的巨额财产来源不明进行。

检察机关在起诉书中指控被告人王兴豹、文献兰夫妇有202万元的巨额财产来源不明，而夫妇俩在法庭上则称“很多隐形收入”是不能算来源不明的财产。

王兴豹称：这些“隐形收入”并非“灰色收入”，是国家政策允许范围内的国家工作人员某种程序上的“合法收入”。王兴豹继而辩解道：自己在宜春、上饶任职期间，“机关里每年会有些福利、奖金”，尤其在调任省人民政府发展研究中心主任期间，报销的差旅费和咨询信息费、稿费等，每年就有不少。“省直机关每人每年都会有上万元的其他收入，好的部门甚至超过了工资。”

文献兰则称：自己在保险系统工作多年，且很早就担任了领导职务，由于国家金融政策的许可，自己领导的部门经济效益好，发了很多福利，自己当年在宜春组建中国人寿保险有限公司宜春分公司营业部时，事业成功，效益飙升，仅1992年她就有近5万元的福利收入。以后调至中国财产保险有限公司上饶分公司担任副总经理，掌管了基建和财务大权，每年得的福利都很可观。

对于正常工资、福利、奖金、差旅费以外的“灰色收入”，被告人王兴豹、文献兰的辩解振振有词，冠冕堂皇:“是正常的人情往来”——每年“三节”（春节、端午节、中秋节），都有不少人来我们家，能收到不少名烟名酒名茶，其中香烟能装两大袋子，这些烟都是高档的软包中华什么的。

王兴豹说：“1996年，我到中央党校学习了4个月，收的烟至少有200条，都是软中华，我妻子专门买了个大旅行袋到北京去装烟，一袋可以装120条，她去了两趟，才把烟装完拿回江西。”

文献兰供认，丈夫王兴豹早在任萍乡市委组织部长时就有不少人送烟酒。随着职位的升迁，得的名烟名酒越来越多，多得自家用不完，处理起来非常麻烦——因为自己是领导干部的夫人，堂而皇之公开变卖烟酒影响不好，尤其对丈夫影响不好。变卖时不得不乔装去街头杂货店，在萍乡时打过出租车去湖南卖，到宜春以后又把烟酒拿到萍乡卖。每次卖烟酒，少则得上万元，多则几万元，有一段时间集中卖得40多万元，这些年大概卖了上百万元。直到他们夫妻被“双规”，家里还有一大袋子香烟没来得及处理呢。

王兴豹、文献兰在对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的辩解中，均提出了“来源不明的钱大部分是自己变卖烟酒所得，而这些烟酒中又有绝大部分是亲戚朋友来看望我们，或是人情往来的礼品”,他俩均坚持这卖烟酒的100多万元是能够说清来源的，不是“来源不明”的财产。

王、文两被告人的这种怪论是否成立，经办此案的检察官的河南之行戳穿了他们的谎言：检察官们到王兴豹的老家河南省唐河县和文献兰的老家河南省社旗县调查，家乡人听说王兴豹出事了，第一反应就是，文献兰把丈夫害了。其家乡人对办案检察官反映了一件颇为滑稽的事：那一年，他们去江西求王、文夫妇办件事，行前托县里的领导写了介绍信，去时带了些麻油之类的土特产。文献兰见家乡人只送了一些不值钱的土特产，没送大宗现金，心里不悦，嫌家乡人惜财吝啬不懂世故，却强装笑脸答应干脆。待家乡人一走，楞把那介绍信给撕了。老乡们久等不见回音，猛然醒悟是礼送薄了，复送钱来，文献兰这才亲自出面把事情办妥了。

贪妻：收礼是人情往来

这次，文献兰在法庭上的打扮一身朴素，与昔日的浑身珠光宝气判若两人，令旁听群众匪夷所思：眼前穿着土冒的妇人怎能跟起诉书中贪得无厌的官太太联系上？更耐人寻味的是公诉人与她的一番对话——公诉人问：“你女儿考上大学和儿子结婚，行贿人王某分别送了5万元和2万元，另外3个行贿人共送了5万元，难道你不知道这是有求于你丈夫吗？”文献兰答：“这些人经常在我家喝酒、喝茶、吃饭，有时过年我还给他们的小孩压岁钱。要说收礼，我收他们的礼是‘人情礼，是礼尚往来！”

如果他们的巨额财产来源“绝大部分是人情往来”成立的话，那么怎么会给河南老乡留下话柄？倒是公诉人的指控一针见血：文献兰在涉嫌57次与王兴豹、儿子王云鹏共同收受贿赂的141.4万元中，百分之九十多的钱都是文献兰经手收受的，她收钱后就把请托人送钱和办事的意图告诉丈夫。当然，拿了人家的钱不给人家办事说不过去，事办成了拿钱就心安理得。这才是王、文两人“人情往来”的真实诠释。

庭审中，王兴豹、文献兰对公诉人对其犯有受贿、巨额财产来源不明2大罪名的指控百般否认，极力辩解。王兴豹还坚持说文献兰收受他人钱财自己毫不知情，文献兰则反复声明自己收受他人钱财只是“人情交际来往”，送钱财的人从没要求她或王兴豹帮什么忙。他俩的否认与辩解，在公诉人提供的证据面前，显得是那样的苍白无力，不堪一击。

文献兰感叹：当领导夫人真累

一位哲人说：有的人贪婪，想得到更多的东西，结果把原有的也失去了。王兴豹就是如此。

落入囹圄的王兴豹，坐在被告席围栏内接受审讯，一时间竟忘了自己是罪犯的身份，跷起了二郎腿，左手臂倚着围栏上沿平摆着，右手习惯性地拉过栏前的麦克风，仿佛以前当地委书记作报告那种轻松架势。当庭审逐渐深入，他紧张得坐不住了，不停地喝矿泉水“解渴”。

庭审结束前，王兴豹终于对自己的罪行有所忏悔，流下了悔恨的泪水。而文献兰先是感叹“这些年当领导夫人真累”，继而号啕大哭：“我的家庭搞成这个样子，都是我害的，现在我已经没有机会弥补了，如果有机会重新开始，我一定当个好妻子、好母亲，以一个公正廉明的形象来报答党和政府。”

庭审结束时，审判长宣布此案择日宣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