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9到A20(组诗)
2004-04-29沈方
沈 方
告 诉
——仿米沃什
我的朋友,无论在哪里,
无论我悲伤,或充满喜悦,
都要向你们承认,我的野心
损害了你们居住的房屋。
我打开那么多窗,却没有种树,
只是挖土,没有布置那么多风景。
所以,我在早晨的雨水中
(其实没有下雨),和一部拖拉机
离开了隆隆滚动的压路机。
现在,再也不需要开辟道路,
前方桥梁拆除,回头路已经不存在。
我能够改变的不是自身的问题,
如同一个白痴,之所以成为白痴,
是由于我们把他当作了一头猪。
告诉我,二十年以后,你们
是否还会用这个名字唤我?
至于以前的二十年,那就算了,
我几乎不是这个曾经像你们一样
出席宴会的人。告诉我,
在四万平方米房屋里,有没有
找到可以飞翔的一平方米?很遗憾,
你们应该清楚,在有限的时间里
无法完成施工,我受到的怀疑,
是由于我一直把天空当作了天空,
没有把白铁皮当作一块白铁皮,
而是摇响了一阵晴天霹雳,
我的朋友,白铁皮生锈了。
A9到A20
这是两条道路,
一条宽阔,另一条更宽阔,
指示你抵达遗忘,
而遗忘几乎是一个国家,
幅员辽阔,人口稀疏,
只有一对情侣在路灯下接吻,
仿佛明天就要分离。
飞翔的人,永远有晴朗的天空
可是,他不会到达边界,
只有夜半的歌声,凭借夜色,
像月光降落于水面。那里风平浪静,
镜中花盛开在美梦醒来的早晨,
同一个人的两次生命,
说着不同的语言,
这个描述直线飞升,
那一个回忆跌落谷底,
他们低头思念的却是同一个故乡。
红酒倒进高脚杯,人生在世
没有第二个出口,他们
除了在城里酩酊,
还能有什么是短暂的?
而这是两条道路,
无论外部还是内部,
在遗忘和被遗忘之前,
在上海虹桥机场,高架路盘旋而上
南浦大桥和沪青平公路
分属于两个方向,
在同样的星空下延伸,
这样的速度,确实是太快了。
放大镜
将来,我们能够看到的
都会是这样吗?原来如此,
高耸的大楼不过是一些窗子,
就像一句话反复阐释,成为一份报告,
或者是放大镜使用说明书。
而眼前这扇窗里,
此人正在睡觉,
窗帘上,布满蓝白相间的花纹,
遮蔽了关于将来,关于过去的疑惑,
生存或者死亡?那真是个无聊的问题。
总算看到了将来,某一年出逃的人
衣锦还乡,由于距离太近,
他的脸显得十分可怕,
笑起来像一堵塌陷的墙,
他经历的艰辛可想而知,谁也不知道
究竟担当着什么角色?就像看到毛茸茸的腿
是苍蝇还是蚊子,这始终是一个谜。
难道将来还会有电线杆,垃圾桶,旧铁皮,
画着美女的广告牌?我不知道,
因为那总是十分遥远的事,
恰当地说,将来如同一个小小的点,
即便放大无数倍,
我所看到的无非是这些而已。
这个东西
在激动时,我摸到一条边,
把这些人挂在上面,久违的老朋友,
他们任由我一意孤行,从不无谓地劝说。
在茫然中,我又摸到另一条边,
但是,已无人围绕这个东西转圈,
他们回避这个问题,拒绝与我纠缠。
在这个东西外面,我剥掉一层,然后
又剥掉一层。对于这个东西与那个东西的
区别,我以为就像正面和反面一样。
他们在里面秘密交谈,
这个夜晚发生的事毫不奇怪,
仍然无法适应早晨的体积。
而对于这个东西与那个东西的联系,
我一向孤陋寡闻,消解不了这种结构,
而且不懂他们提出的交换条件。
这个东西大而无当,年代久远,
即使在里面挖掘,也不会找到同伙,
仿佛,是一个突然产生病变的发声器官。
我靠近这个东西,许多年没有听到消息,
尽管我反复加以嘲弄,这个东西
除了不断扩大,仍然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