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的皮肤(八首)
2004-04-29文乾义
文乾义
这些手指
已经被一些手指脱掉过的外衣,陈旧
而又新鲜。又被这些手指穿在别人身上
充满诱惑的花朵不知不觉地开放出来
微笑,像骗子发来的请帖,不去不好
不然会空出一个位置,还会有另外的人来坐
去了,戏刚散去。舞台上被剥掉外衣的一些面孔
已经让这些手指折腾得只剩下最后的光芒
看见的人都不信
一个人长出了尾巴。看见的人
都不信。看不见的人都信了
他在街上走,有人斜着脸瞅他
斜着脸的人就笑。他并不知道
自己长出了尾巴,像猫尾巴那样
一道黑,一道白,很有风度的尾巴
他没在意,也没有人跟他提起
后来,那些斜着脸的人不再瞅他
而是担心地摸着自己的屁股
结果,摸着摸着尾巴就长出来了
同样是黑白相间,风度却差了很多
形容词
有一些形容词,变幻着色彩
像自己一样流行。结果在一年里
有了名气,也多次感冒,甚至高烧不退
这时候,太阳落山了,梦开始活动
霓红灯和形容词都伸出舌头
缺钙的城市赶在晚上的时间,躺在
床上打点滴。麻雀做着海洋的梦
而大象,似乎是一个旁观者
它拒绝有人形容它的腰,或者
耳朵。它戴着前进帽儿,用它的
捉摸不定的鼻子,把形容词踢来踢去
光芒,使人感到兴奋
下午的一半耗尽了。另一半在光芒中,或者
已经在消失。周围的一些旗帜和广告牌
被疲惫困扰着,似乎走了很远的路,而
距离目的地仍然很远。光芒使人们感到兴奋
又惊异。许多人随着风走进去……下午的
另一半在光芒中唱歌。进去的人再没有看见他们
出来,或者已经走远。风被光芒所融化
像开花的声音一样,风变成了光芒
注 视
雪野空旷。脚印一直跟踪着一个人
手中的伞并没有打开,也许等待时机
这个人一直跟踪一本书。在空中,书打开着
它像两支翅膀,或两扇门。它有古城墙的
青砖那么重——《城堡》,或是《灵魂的出口》
在抬头可以阅读的空中,这个人正在阅读
看背影是一位女性。这时,雪已停下,远处
和近处的灌木丛把黑色的气息传向天空
看样子用不了一会儿功夫,她就会撑开伞
和书结伴,在黑夜到来之前飞离而去
图形与色彩
三角形,半圆形,矩形,圆形
还有说不出来的形状,它们被
涂上七种颜色,然后被组合在一起
像某种大型机械,但又不是
其中,黄色开始大面积地向外扩展
它那么快地充满了视线。几个简单的
方块图形似乎没有志向,闪在一旁
还有暗紫色的果汁,一不小心,滴在
浅色的手绢上,向里面浸透成象形文字
电动玩具似的人物,骑在木制的小房子上
不知要干什么?一阵波浪,猛烈地涌来
用黑色的手掌粉碎着这些图形和色彩
蓝色慢慢地呈现出来,在太阳下反射着光芒
一种风声
从窗子的四周,挤压到
骨头边缘。不间断的疼痛
由一个词语,变成了
一种环境。似乎不存在
不敢想象的事物。一根针
从我的幻觉中穿过,从
音符的缝隙穿过,从
两只手掌中间穿过
那些好动的鸽子们
坚守在窝里。应该
飞翔的日子,看不到翅膀
那些中断了梦想的丁香
再也无法摇曳,它们
苦味儿的芳香,飘荡在
呼吸里,像魂一样
触摸不到,发出的声响
在血液中涌动。它们
倒在工地上,像一群
牺牲的美女,正值
开花的年纪。听说
它们当中,还有些
被移植于水上
脸上的皮肤
脸上的皮肤,也是一种
皮肤。它容易红,也不容易红
宴会上的苍蝇没有红过脸,也没有谁
替它脸红。当街的吻是不脸红的
到处都是,像大白菜一样普通
但是,这些都算不了什么
什么也不算。交通岗的信号灯
—会儿是红的,一会又变了,绿
或者黄。说错一句拉登是布什的
徒弟,顶多让周围的人笑一笑
别在意就是。至于别人脸红
那不是自己的事情。也不一定笑
如果要笑,也要自己一个人笑
把快乐给自己留着,让别人
去说他无知。无知像愚蠢一样
使人长久地快乐。再说,脸红
也是脸上皮肤的作用之一。如果
能替别人脸红,那肯定是一个
了不起的行动。每个人,每张脸
都在别人的注目下通行。而更多的
脸上的皮肤被自己撕下来,扔进
废纸篓里,或者被自己改编成
楼道里,电线杆上,厕所墙上的广告
脸上的皮肤是一种特殊的皮肤
可以代替自己死去,却不能
代替自己活着。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