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痛的草原
2001-11-22华沐思
华沐思
每个蒙古人,不管生长在哪里,心中总有一片草原,那是物质填不进的空旷,正是这块心灵的空旷塑造了蒙古人独有的精神境界和鲜明的民族性……
近些年,总能听到或看到草原遭破坏的消息,让我这个不是蒙古人的人也感到了失落和伤痛。我不是蒙古人,但我热爱这个民族,他们自由豪放又悲悯的气质打动着我。想象中的草原神奇瑰丽又沧凉悲苦,是诗境也是禅境。
当然,面对衰败的草原,最痛心疾首的还是蒙古人。草原不光是他们世代生活的场所,也是他们精神的家园。我曾经在想,是什么让蒙古人有那么深的民族情结呢?我的答案最终锁定草原——是那一望无际撼人心魄的草原,是那片蒙古人心中一脉相承的空旷。
蒙古人喜欢朝圣,或者他们没有意识到,他们生活的草原就是他们最初和最终的圣地。每个蒙古人,不管生长在哪里,只要他们心中有了那片草原,装进了那片空旷,他们就已经获得了自己的宗教。这是浸入他们血脉中最诚的信仰,他们不能背叛,因为不能背叛自己的灵魂。
蒙古人热爱土地,因为在那辽阔空旷得似乎只剩下天与地的世界里,人总能感到地的亲切。一切生命都是地的附属物,紧紧依附着她,被零星疏落地铺展开。在这里生命显得平淡,在这里被升华的是在风里飘、在草尖上跳荡的灵魂,那心境被很自然地化做飞旋的牧歌。蒙古人的歌来源于空旷,歌词简单质朴,曲调却是所有情感的凝结,只要你听,一定能听出有多么丰富的内涵;如果再听,又会听得你的心空空的。草原是一个禅境,是蒙古人灵魂的栖息地,是不为他们察觉却深浸在血脉里的宗教。
当草原被大面积破坏时,蒙古人开始不安,那不仅是丢失财物无法生存的不安,也是灵魂面临流浪的不安。这种破坏,或无心或有意,或许破坏者自己也感到伤痛,只是……我想起一联诗“医好眼前疮,挖却心头肉。”不管医的是谁的眼前疮,挖的却是所有蒙古人的心头肉。
我不知道是谁在破坏草原,是谁忍心伤害一个民族,一直伤到他的灵魂。是现代文明吗?不成熟的现代文明总显示着太多残酷——它养育着人的贪婪,让人心被物质填满,逼迫得灵魂无家可归。是蒙古人自己吗?他们沉醉于历史,沉醉于烈酒的浓香里,想不到有一天博大无私的草原会虚弱到再也托不起他们的梦……请珍惜上天最厚重的恩赐吧!这不光是蒙古人的责任。
人类诞生于自然,在受尽自然界欺凌的时候,他们努力使自己强大,努力拓展自己的生存空间。然而在人类与自然抗争的同时,也没有一刻不在享受它的抚爱,自然是人类生存的根本。现在人类强大了,但远离自然甚致消灭自然绝不会使人类生活得更好,也绝不是现代文明的目的。我们能从孩童对自然天地的喜爱中,发现人类渴望归依自然的天性。当自然被人类压缩再压缩之后,大片草原成了地球上少有的美丽风景,可以说草原也是全人类的财富。出于人类共有的本性与良知,面对衰落的草原,感到伤痛的又岂止是蒙古人?既便在遥远的未来,草原不再是蒙古人的信仰,它也会是所有人心底里一个给梦生长的地方。
我盼望着草原恢复自己健康的原貌;盼望世代劳作在那里的蒙古人借助现代文明把自己的家园建设得更美好;盼望他们有更多的心情来领略草原的诗情画意,走向真正富足的生活……
我没有到过蒙古草原,但我愿意为草原,为可敬可爱的蒙古族人民献上我最虔诚的祈祷和最真挚的祝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