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兰多市郊的李茨堡

北京：周　倜

美国的古董与旧工艺品行业非常发达。一个只有数十万人口的城市究竟有多少家古董、工艺品商店，我在考察、估算的过程中曾一再犯“估计不足”的错误。

例如，佛罗里达州中部“湾区”的圣彼得斯堡，只有20多万人口，加上与它连成一片的清水区，可能有50万人口。我根据前两年当地古董店联名作广告的小册子曾经估计大约有30家古董店，后来得到一份1999年当地古董行业印制散发的地图资料，方知这一地区的古董、艺术品店多达100多家。

我按照上述广告地图实地考察，又发现希腊族聚居的海绵港小镇，地图上注明只有3家古董店，而实际上却有15家。就是说，只有资本雄厚、货源比较充足、比较大的古董、艺术品商店才肯花钱作广告，还有更多的“路边小店”则不参与同行业的联名广告。如此推算，圣彼得斯堡与清水区的古董、艺术品店就可能多达500家。

在高速公路与普通公路上“跑车”，不时可以看见路边广告牌上出现“ANTIQUES”的英文大字，它说明此处又有一家古董店。但是，美国的乡村小镇究竟有多少古董、旧货店，由于没有实地考察，又没有广告资料，只能说“情况不明”。所幸我多次陪女儿到奥兰多市西北郊的乡村小镇李茨堡去治牙，使我有机会在这个只有数千人口的小乡镇闲逛，意外地发现这里的古董旧货店竟比饭馆还多。

每一次去李茨堡时，在车窗外看见一、二个写着“ANTIQUES”的广告牌，我便问帮女儿治牙病的林医生：“这个小镇也有古董店吗？”

林医生幽默地答道：“这里的许多房子就是古董(指建于19世纪的古老民居)，这里的许多‘北佬也是古董。”(“北佬”指北方有钱的老人，他们在佛州乡村买房或租房，每年飞到佛州来过冬，其中不乏八九十岁的高龄老人)。

第二次去李茨堡时，我干脆提前下车，一头钻进了路边1225号古董店。没有料到的是，这个连店名都没有的乡镇小店内居然有几件真古董。

一件英格兰椭圆形青花花果纹大盖罐，有伤残，竟要375美元。当时店内没有别的顾客，蓄着两撇翘尾巴大胡子的中年白人店主陪着我“看货”。由于我不会讲英语，他便递给我一张纸进行“笔谈”。我写“1900年”，他连忙点头，承认我断代准确，但他只敢说此器制造于“1880～1910年”之间。我指着伪作的盖纽大声说“NO”，他连忙承认这个盖纽打掉了，是“后作”的。

我指着青花大盖罐说：“英格兰”，他一面点头一面用双手举起盖罐亮出底部，让我看“压印”不明显的边款，内有“ENGLAND”的小字。

交谈几分钟后他已判断来客是个“行家”，便指着我问：“JAPAN？”以为我是个日本人。我告诉他“我是中国人，来自北京”。他又惊又喜，连忙搬出几件中国古董供我观赏。

顺便说说，美国人也有他们的“思维定式”：凡看见开饭馆的，端盘子的，便以为是“中国人”，看见掏钱买古董的黑发亚洲人，便以为是日本人。我在美国闲逛购物时，多次被古董店老板误以为是“日本人”，我便立即说明自己是中国人，有时还让翻译告诉他：“你猜他是日本人，他不高兴，因为他不喜欢日本人”。

店主搬出来的中国古董，一件是粉彩瓷器孩儿枕，标价260美元，可惜我对粉彩瓷比较外行，看不准是真古董，还是“民国仿”，但可以肯定它不是新仿品。

另一件是浅绿色岫玉雕奔马，其三足踏木托盘，一足腾空，作狂奔状，要价175美元。

还有一件是清代或民国的仿生石雕(也可能是日本造)，将浅褐色的石头雕成柿子，其上有枝有叶，叶是绿玉片。要价90美元。

当我向店主告别时，他示意“略候片刻”，又从柜台里找出一个“小核桃”，还递给我一个放大镜，“请细看！”

我举起放大镜一看，连声叫好，原来是中国的微雕艺术，在核桃上雕刻着数十个姿态各异的小人，每块指甲般大小的地方都有七八个在“悬崖绝壁”上攀登的勇士……

第三次光顾李茨堡时，我采取漫步浏览的办法，从镇街东头走到西头，先只看橱窗门面，数数这里究竟有多少古董、旧工艺品店，结论是包括镇街尽头、公路边的木板搭成的乡村大棚古董店肯定不会少于10家。而这个中央大道是只有300米长的小镇，顶多只有5家餐馆。

在十来家古董、工艺品店里，我选了5家进门细看，如一家粉红色小洋楼“女儿古董店”，楼房本身就是古董，已有120年历史。楼内各室及过道摆满了花里胡哨的工艺品、圣诞节礼品，似乎应当叫做“工艺品店”，当然也有一些几十年前的旧货，如一块蓝釉风俗画瓷砖(瓷板画)，要价9.99美元。

街镇中央有个面积超过一百平方米的大店，摆满了成排的旧画、瓷盘、旧家具、玻璃器皿、陶瓷小人、小动物等等，档次较低，真正的古董极为罕见。

在另一家古董店里，居然在临街橱窗里摆放着一个铁锈斑斑、破烂不堪、早已看不到金属本色的旧煤油灯，标价12美元。

美国真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国家。一方面是有人将旧沙发、弹簧床、旧电视、旧桌椅胡乱扔在野外树下或垃圾站，任人取走；另一方面又有人把更破旧的小木凳、煤油灯、有裂纹的瓷盘送进古董店，甚至摆放在最显眼的大橱窗里，以广招徕。

应当说，李茨堡镇所谓的古董店，大多属于乡村低档古董店，似乎叫做“旧货店”更合适。但是，古董(旧货)店比饭馆还多的状况，却生动地说明，美国的古董、旧货行业非常发达，古玩店铺极为普及。无论是大小城市，旅游区，还是乡村小镇，均有大大小小的古董旧货店。

文明古国的古董、旧货肯定比年轻的美国多得多，可是中国虽已改革开放20余年，但迄今大小城市的古董、旧货店少得可怜，更不用说乡村小镇了。这与许多地方当局限制开放古玩行业有关。笔者以为，上述巨大的反差是一个颇为值得思考的社会现象，希望引起有关部门的重视。责编亚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