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的学费
2001-06-12杨汉娟
杨汉娟
车到杜莫时,上来一个水果贩。在我的印象中,小商贩都是斤斤计较,可这个中年妇女却例外,她一上车就招呼司机和售票员吃桃子。
售票员身边有位母亲带着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男孩看见售票员吃得香甜,就拉母亲的衣袖,吵着要吃桃子。果贩看见后,就拿几个桃子给男孩,又抛几个给孩子母亲,说:“吃吧,吃吧。”
车上还有好几个孩子,眼巴巴地望着桃子,一齐学那个男孩的样,吵嚷起来,也要吃桃子。果贩照样每个孩子给几个。那些孩子的母亲以为孩子有份她们也有份,不等中年妇女招呼,就自己动手从筐里拿了几个桃。中年妇女笑一笑,并不责怪。她这一笑可坏了事,有些爱贪小便宜的乘客见桃子这么容易到手,也不请自拿。你拿我也拿,手纷纷伸向竹筐。不一会儿,车上无论男女老少,除了果贩之外,个个都在吃桃子了。连我也吃了两个。
两个桃子刚落肚,我就听到呜呜咽咽的哭泣声,循声望去,发现是果贩在哭。她抽泣地说:“都吃完了,你们以为我有大把钱是不是?告诉你们,我儿子的学费还交不起。”女人一把鼻涕一把泪,越哭越伤心。
那两筐蜜桃,确实被我们拿得底朝天了。我愿意十倍归还桃子,那两个桃子早就到肚子里了,怎么办?我想一想,掏出两元钱,放到竹筐里,算是赔偿。不料,这两元钱起了大作用。售票员和乘客紧跟着纷纷往竹筐里放钱,你一元,我两元,他三元。连司机也一边开车,一边腾出手来,往竹筐里丢了两元钱。
中年妇女停了哭,连声说:“够了,够了。”她把竹筐里的钱数清楚,一张张叠好。我问她这些钱能不能抵上两筐蜜桃价钱。她说太多了,整整多出一倍。这时候车到新圩了,中年妇女要在这里下车。我以为她会把那些钱都带走,可出人意外的是,她只要一半钱,把另一半交给售票员说:“这是大家的钱,请你分给他们。”一车人不约而同地说:“不用给我们,你拿走。”售票员想把钱硬塞给中年妇女,可她飞快地跳下车,挑着两个筐跑了。售票员只好把那些钱平分给乘客,每人得到一元。
我也分得一元钱。许多年过去了,这一元钱还夹在我的书本里。每逢我看到这一元钱,就会想起那卖水果的妇女。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但我认识她的心灵。
(文非摘自《风流一代》2001年4月上半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