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火山口上的阿拉法特

在巴以冲突不断升级的今天，几十年如一日头戴格子巾，身穿草绿色游击制服的阿拉法特格外引人关注。几十年来，这位现已７２岁的老人在谋求巴勒斯坦民族解放的无数次斗争中，以其睿智、果敢和坚毅化险为夷并赢得世界人民的尊敬。今天，这位年逾古稀的英雄坐在随时可能爆发的火山口上，面临来自各方前所未有的强大压力，甚至人身安全受到威胁，但他依然不屈不挠……

身处险境却有惊无险

当巴以和谈进入关键时刻，２０００年９月２８日，沙龙强行参观耶路撒冷伊斯兰圣地，引发持续至今的大规模冲突，巴以双方死伤惨重。目前，巴以冲突日渐升级，不但和谈行将付诸流水，甚至还有引爆中东战争的可能，阿拉法特的人身安全也开始受到严重威胁。

沙龙上台以来，巴以关系险象环生。双方好不容易接受美国撮合的《米切尔报告》和特尼特停火计划，然而根本未及实施，一系列恐怖活动就接踵而来。特拉维夫多次发生严重自杀性爆炸事件，造成几十名以色列人死亡，上百人受伤。惨烈的伤亡深深刺伤和激怒了以色列人，沙龙抬出“单点式清除巴恐怖分子”的狠招，通过暗杀或轰炸等各种手段“清除”巴方高级官员。从去年１１月以军用导弹炸死巴情报局官员侯赛因·阿巴亚特，到今年８月５日，以色列共杀死６０多个巴方各派精英。

清除政策使人们担忧，阿拉法特的人身安全和政治生命正受到十几年来少有的挑战。以色列右翼势力不断煽风点火，直指阿拉法特是恐怖势力的总头目，扬言要消灭他。总统卡察夫、前总理内塔尼亚胡乃至工党国防部长本·埃利泽，也公开把阿拉法特形容为“罪大恶极的恐怖活动支持者和操纵者”。前总理巴拉克更是在７月１４日直截了当地说，如果别无选择，铲除阿拉法特和他的自治政府将不得不成为以的“最后选择”。

沙龙本人多次攻击阿拉法特，称其是恐怖头子、是和谈的障碍。然而沙龙政府十分清楚，以色列不能失去阿拉法特。因为阿拉法特是国际名人，是承认以色列并愿意与之和平共处的巴勒斯坦民族领袖。“干掉”阿拉法特，将遭到国际舆论的强烈抨击、干预甚至严厉制裁；更严重的是，以色列本身将直接面对伊斯兰圣战组织、“哈马斯”或者其他伊斯兰激进组织，群雄蜂起，局势更加复杂，或者阿拉法特的继任者更加强硬。以外长佩雷斯说：“没有阿拉法特，局势会变得更加困难。”而且阿拉法特一直保持清醒和理智，保持相对温和立场，这也正是以色列看中的。

但以色列在容忍阿拉法特存在的同时，将继续通过其他手段警告他，如加强封锁，扼制巴权力机构管辖的地区，关闭港口、封锁机场；出动情报机构暗杀巴领导人；减少同巴权力机构合作而同其他党派合作，使它们之间产生矛盾等。

国内重重压力英雄左右为难

在国内，阿拉法特的执政地位也面临着严重的挑战。长期以来，“人阵”和“民阵”对奥斯陆协议持有异议，曾批评阿拉法特等主和派低估人民力量，未兑现对人民的承诺，就连巴解主流派“法塔赫”内部也存在不同意见。以色列的强硬政策，无形中更加强了巴社会中激进派别的力量，不断扩大的武装和组织赢得了巴勒斯坦人的支持，同时也大大影响着阿拉法特的威望和控制能力。“哈马斯”和伊斯兰圣战组织向来对和谈持有异议，最近的爆炸事件屡屡与他们有关。从“法塔赫”组织中分离出来的“人民抵抗组织”也广受支持，他们走上大街示威游行并高喊：不论阿拉法特喜欢与否，他们将继续起义。最近巴权力机构警察在制止哈马斯的恐怖活动时，双方发生交火事件。如果暴力冲突持续不止，和平调解继续久拖不决，巴方发生内战不无可能。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巴权力机构限制人民表达自己的观点并阻止他们继续起义，如果巴勒斯坦人面临经济困境和生活重压，阿拉法特本人将失去人民的信任，被看作是美以的“傀儡”。而要维持人民的信任，阿拉法特本身又会引起以色列的忌恨，认为是他鼓动和纵容了恐怖分子。从表面上看，阿拉法特目前还是巴勒斯坦人心中的领袖，但事实上，以色列已经把阿拉法特和他的温和领导层逼入了死胡同，阿拉法特陷入左右为难的窘境。

尽管阿拉法特举步维艰，加上自身的年龄给人们带来猜测，但目前阿拉法特的地位无人可取代。以色列曾寄希望于挑选一位中意的后继者换掉阿拉法特，但客观分析，这种可能性不大。外界也曾有猜测下列人物将有望取代阿拉法特，如巴解政治部主任法卡杜米、巴解执委会总书记马哈茂德·阿巴斯（阿布·马赞），巴自治议会主席艾哈迈德·库赖（阿布·阿拉），甚至包括比较引人注目的年轻领导人“法塔赫”西岸地区书记巴尔古提等，但事实上他们的威望和智谋无法与阿拉法特相提并论，不能指望他们驾驭和协调巴各派力量，讲人气他们可能还不如哈马斯精神领袖亚辛旺盛。

受“兄弟”牵制角色尴尬

耶路撒冷最终地位、边界划分、难民回归与安置等重大问题，已不仅仅是巴单方面的问题，还涉及约、叙、黎、埃、沙特等诸多阿国的宗教感情和切身利益，阿拉法特必须考虑其他派别和其他国家的立场。２０００年１２月巴以恢复谈判前，埃及曾强硬宣称，巴方无权独自决定耶城地位等问题，这无疑是对巴方的警示。埃及有学者称，埃及要求的是一个圆满的解决方案。阿方的强硬立场一定程度上限制了阿拉法特谈判中的回旋余地。

阿拉伯国家的强硬立场表面上声援了巴方，但事实上他们各有打算。涉及国家利益和历史恩怨，阿拉伯国家并不真正团结。今年３月底，第１３届阿拉伯首脑会议在如何联合所有阿国共同抵制以色列的问题上，没有制定出具体的措施，这足以反映出阿国领导人在处理同以、美关系问题上非常谨慎。埃及和约旦就是例证，两国每年从美国获得数十亿美元的援助，与其保持着密切的盟友关系。目前要它们彻底放弃重大的经济乃至安全利益，拿出如１９７３年以石油作武器的胆魄来向美加以施压是不可能的。所以阿拉伯整体作为巴方坚强后盾的效果事实上是打折扣的。

因此阿拉法特在阿拉伯国家中的角色也是比较尴尬的，他有时候无奈地成为别人讨价还价的砝码，虽然阿拉伯民众对他真心支持，寄予厚望，但各阿拉伯国家当政者的想法与民众是有距离的。这就决定着阿拉法特不能充分施展自己的计划和想法，去实现以谈判求得民族解放的目标。

国际“宠儿”夙愿何时了

阿拉法特本人也并非感受不到自己的人身安全所面临的严峻威胁。访问梵蒂冈时他曾忧心地对教皇保罗二世说，如果国际社会再不派观察员，他本人将性命难保。

国际社会虽然对解决巴问题分歧很大，但对阿拉法特的地位和威望却是一致认可的。欧盟、俄罗斯、联合国、国际友好力量甚至偏袒以色列的美国，都坚决反对以色列威胁阿拉法特人身安全的任何图谋和活动。布什政府十分担心以方日益升级的“清除”活动，并警告沙龙政府：阿拉法特的人身安全以及巴自治政府的存在是以方不得跨越的“红线”。沙龙在几度访欧中也多次得到欧盟类似的警告。欧盟最近非常频繁地派人造访阿拉法特，更是明确向以表明，以色列绝不能碰阿拉法特一根毫毛！以色列最大的阿拉伯和平伙伴埃及对沙龙的图谋特别警惕，穆巴拉克总统除公开抨击沙龙只知道“暗杀和战争”而不配谈判外，还两次派埃及情报局长访以，并在保证阿拉法特的人身安全问题上当面进行严正警告。联合国秘书长安南也谴责以色列针对巴主要军事领导人进行“单点式清除”的政策。

毫无疑问，对以色列、对巴勒斯坦国内、对阿拉伯国家以及对国际社会而言，阿拉法特的威望都是不可替代的，各方都不愿失去这样一位德高望重的强势人物，所以未来阿拉法特的自身安全应该不是问题。问题在于他今后在与以、美的周旋中，究竟能为巴方和阿拉伯国家争取到多少利益。烈士暮年，壮心不已，人们期待着他能在斗争中更加接近自己平生的夙愿。

《海外星云》（2001年2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