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反的是什么？

他们仿佛是一群存心闹事的乌合之众，戴着面具，在催泪气体的笼罩下，向防暴警察投掷石块和玻璃瓶，并砸烂店铺橱窗。他们簇拥在任何一个世界大会的会议厅前，用身体筑成人墙打起示威的标语，在大厦外墙上喷漆、涂鸦。这些人并非游勇散兵，他们大多来自一些有组织的大小团体，以示威游行向国际组织施压，甚至不惜以血腥暴力对抗他们的敌人——全球一体化！近年来，反全球化的大型示威活动愈演愈烈，流血冲突不断发生，暴力已超过会议本身的结果而成为传媒关注的焦点。

反的是什么？

２０００年２月１３日，国际货币基金组织（ＩＭＦ）总裁米歇尔·康德苏在联合国贸易大会上发表告别演说时，美国民间组织“受够５０年了”的成员奈曼，越过层层严密的保安，把一个馅饼扔在他的脸上。即使这位总裁很有风度地对袭击一笑置之，称这是“职业风险”，但此事件显示当前发达国家中对于全球化的反对力量。

为何他们要如此敌视全球化？诺贝尔经济奖得主阿玛蒂亚·森一语直击要害：这些反全球化人士其实并不是真正地反对全球化，他们是在反对某种同他们本身信念、价值观相背离的全球化，其中有对世界南北差距拉大、分配不均的忧虑，有对几个大国主宰世界的不平，也有对目前这个缺少意义、经济统帅的日益世俗世界的不满，当然也免不了为了维护自身的狭隘民族利益甚至是无政府主义。

在一般人心目中，由于发达国家在全球大市场的竞争实力占据优势地位，而发展中国家则常常处于劣势，因而发展中国家对于全球化更有理由抵触。然而，现实恰恰相反，发展中国家推进全球化、试图从全球化中寻求新的发展动力的愿望空前强烈，而发达国家中的部分阶层，则成为全球化的坚决反对者。例如，美国的纺织业最初集中于发达城市，随着全球市场的开拓，工厂逐渐向海外发展，一度增加了就业压力。在失业、贫困的压力下，反抗全球化应运而生，当前反对全球化最为激烈的即来自一些发达国家的、处于劳动密集型产业的力量，反全球化的中心也就在西方与其他经济发达地区。

对他们不可视而不见

最近热那亚八国峰会的流血事件进一步扩大了反全球化暴力的传媒焦点，而此次八国峰会有可能成为全球化进程上的一个重要的转折点。

之前，在多数西方传媒和政界的眼里，抗议归抗议，会议归会议，任凭你反对声势有多大，我只管加强治安，戒备森严。撇开暴力与流血冲突，再来看“捣乱”的反全球化运动，不得不提出质疑：如果运动的抗争对象及运动的诉求没有更高的价值内涵，它又怎么可能维系持续下来？当示威者被枪杀身亡后，法国总统希拉克就表示：“如果没有什么原因触动他们的感情和思想，是不可能有成千上万的人跑到这里来游行示威。无论对错，肯定存在某种焦虑、某种困难。对此，我们是不可以视而不见。”如果说，在此前世界传媒将注意力放到抗议示威活动上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这种抗议活动的新闻轰动效应的话，那么此次热那亚事件迫使舆论与政界更多地考虑这种抗议的深层原因。八国集团领袖决定节约资金、缩小下届会议规模，誓言继续减少温室效应，接受京都协定书妥协案，并协助非洲根除贫穷。然而，为了如此转变，反全球化者却非得以生命为代价，不得不令人扼腕痛惜。

其实，除了示威游行，世界上一些非暴力反全球化组织，才是主流，他们一般都不声张，只是默默地反全球化。尽管他们无法完整地就全球化的弊端提出一套切实可行的改造方案，但是，他们通常能在某些问题上切中要害，取得较大的成就。例如：ＤｒｏｐｔｈｅＤｅｂｔ，前身是Ｊｕｂｉｌｅｅ２０００，它不断向八国（Ｇ８）施压，游说富裕国家免除发展中国家１０００亿美元债务，目前已有４００亿美元债务被免除；国际救援及发展组织，向制药公司施压，要求减低艾滋病药物在非洲的售价。

如何摆正目前这些非政府反全球化组织的位置，使其合理的呼声不被过激的暴力行动所掩埋？据专家分析，全球化存在国际制度的真空，它导致了全球化进程中民主建构的不足，而这亦是反全球化组织目前最需要解决的尴尬困境。只有由一种无政府状态进入一种具有国际代表性与合法状态，才能发挥其监督全球化健康发展的作用。

暴力警世录

１９９９年１１月３０日熋拦西雅图。世界贸易组织（ＷＴＯ）举行部长会议，约１０万名示威者爆发骚乱，这是自６０年代末期全美反越战暴乱以来最罕见的动乱，它将几年来反全球化的情绪燃烧到沸点。经历此次暴乱冲击，西雅图已成为惊弓之鸟，不但拒绝主办亚太经合会议，还放弃了申办２０１２年奥运会。

２０００年１月底，瑞士小镇达沃斯。约５００名示威者假扮滑雪人士，企图在世界经济论坛周年会议会场外抗议，麦当劳快餐店成为了反全球化示威者的泄愤工具。

２０００年９月，澳大利亚墨尔本。约２０００名示威者在世界经济论坛开幕日包围会场，阻止与会者进场。他们携带好纱布和消毒药水，做好了一切动武的准备。３天会议期间，共有１２人被捕入狱。

２０００年９月，捷克布拉格。世界银行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年会在布拉格召开，约有１．２万人向防暴警察抛掷燃烧弹和石块，至少有２０名警察和１０名示威者受伤。此次示威也是布拉格自１９６８年苏联入侵捷克以来发生的最重大国际事件。

２００１年５月，伦敦。英国伦敦市区内警方与反全球化示威民众发生混战，有５０人受伤，多家店铺被洗劫，其经济损失超过１亿美元。

２００１年６月，瑞典歌德堡。欧洲联盟峰会引来２．５万名示威者，骚乱持续３日，最后暴力升级为血腥冲突，有３人中枪受伤。同月，受欧洲联盟峰会冲突影响，即使世界银行取消了会议，但在原定主办地西班牙的巴塞罗纳仍有２万名示威者前来抗议，并与警方爆发冲突，３２人因此受伤。

２００１年７月，意大利热那亚。八国峰会在热那亚举行，全市近半居民（约４０万）为避免骚乱殃及池鱼，纷纷收拾细软离家出走，令当地顿变“空城鬼域”。会议开幕，数十万名示威者在市内抗议全球化。意大利当局出动２万名军警维持秩序，用实弹镇压，至少有一名示威者被军警开枪打中头部死亡，另２００多人受伤。这是近两年反全球化示威中，首次有示威者死亡。

人们越来越难以分清暴力示威者与合理示威者的抗议声，鉴于暴力威胁，此后举办国际性会议恐怕都将面临麻烦。有专家认为，亚洲终亦难独善其身，香港将于１０月、１１月举行世界经济论坛的东亚经济高峰会和第１４届太平洋经济合作会议；而泰国则于２００３年举行亚太经合会议等，预料也将成为来自世界各地示威者的冲击目标。G（覃莉）

《海外星云》（2001年2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