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骗了远乡近邻

雪　冬　和　忠

在一家明净宽敞的超市里，一个憔悴、苍老、疲惫的身影正趴伏在散发着阵阵腥味的鱼缸前，用力冲洗着厚厚的污垢。她一边忙碌，一边不停地抹眼泪，可她难以抹去深入骨髓的伤痛。谁会想到眼前这位老妇人，曾是一位受人尊敬的一店经理，如今，她却不得不靠打工挣钱来还一笔连她也不知何时才能还清的债务。这场恶梦的始作俑者竟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邻家女儿———栾承洪。她前前后后被栾承洪骗去了十多万元，而且一骗就是整整五年。

年过半百的顾女士原本是一家小公司的经理，事业有成，生活幸福，可1994年底，栾承洪的一次登门拜访打破了顾家原有的平静。

栾承洪与顾女士是十多年的老邻居，两人一直亲如姐妹。那年身怀六甲的顾因食物中毒而被送进医院抢救，恰巧顾丈夫出海在外，无人照料。就在顾最需要人帮助的时候，栾来了，为她端水送药，问寒嘘暖，这份恩情顾铭记于心，因此当栾开口向顾借12000元钱时，顾丝毫没有犹豫，因为她一直在寻找机会来报答栾。拿到钱后，栾信誓旦旦承诺一定会如期归还。果然，没过几天栾就如数将钱还给了顾。有道是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到95年6月，栾先后共三次向顾借钱，每次借了必还，在顾的心目中栾俨然是个诚实有信用的老实人。她没想到这只不过是栾投下的一枚鱼饵，一场用谎言和故事精心编织起来的骗局正在她面前展开。

同年7月1日，栾又得意洋洋地跑来对顾说，她全力撮合为顾的儿子谋了份为南京路上某中外合资公司老总开车的美差。因为顾的儿子工作单位效益一直不好，顾听到这个好消息后不由心花怒放。“不过，这份工作太吃香，许多人觊觎这个职位，不早些下手的话，恐怕夜长梦多。”栾话锋一转，露出愁容。

顾立刻紧张起来，大好的机会岂能轻易让它溜走，遂急切地请求栾务必帮忙，栾故作沉思后说道：“这样吧，你先交5000元押金，这样有个保障，再由我从中穿针引线，想来不会有多大问题。而且，这笔押金等你儿子上班后即可退回。”顾闻得此言，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两人约定了交钱的时间和地点。

对于这次难得的机会，顾相当重视，当机立断地要求从未开过车的儿子辞去工作，全身心投入到学开车中去，以便早日到公司上班。等儿子取得驾驶执照后，顾女士望穿秋水又等来了栾，栾告诉顾，公司车子已经买好，只等其儿子上班了，不过光有驾驶执照还不行，他必须同时具备驾驶小轿车的上岗证。顾说办手续等繁琐的事情由她包揽，顾只要交付8000元钱和四张儿子的照片即可。对栾深信不疑的顾言听计从。

一晃又是大半年过去了，栾那边音讯全无，早已辞职的儿子靠打散工维持生活，焦虑的顾开始打电话询问栾事情进展的情况，栾总是含糊其辞地敷衍她。直到有一天，栾突然来到顾家，长嘘短叹地说这家公司的老总不幸撞断腿骨，需动手术，目前他正在医治，暂时无法顾及你儿子的事情。万幸的是这位老总是位有情有义的好人，承诺从现在开始至顾儿子正式上班为止，每月发他800元工资。闻得此言，顾如释重负。栾又道，那位老总临时决定明天起程到美国看病，可一时来不及将美金换成人民币，不知能否先借老总10000元钱。为了儿子的前程，顾对那位老板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她给得爽快。拿到钱没几天后栾又以此理由向顾借了10000元。这边顾女士还浑然不觉自己受骗上当，可那边栾已经又换了新花样了。

1997年10月，栾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再次面带喜色地来到顾家。她抑制不住兴奋地告诉顾，她在奉贤开了家专门生产棉被芯子的工厂，由于她的产品独一无二，且获得了专利权，所以订单是滚滚而来应接不暇，这是项前途无量的事业，可是现在她急需1000元资金运转，恳请大姐助她一臂之力。从事基层工作多年的顾深知创业之初的艰难，出于助人的本质，顾答应了栾的要求。

一高兴，栾对顾说，她已经安排妥当，等顾退休之后即可到她公司里做财务，其儿子可以在她买好车后为她跑运输，这样顾的儿子可以赚两份工资，何乐而不为?栾说得天花乱坠，顾听得满心欢喜。在许诺的同时，栾提出她要借钱买车，又是涉及儿子的问题，顾再度有求必应。

车子究竟是啥模样还没弄清个子丑寅卯，顾却又为儿子的上岗证花费掉8000元人民币。随后，栾又以需买原材料、厂里职工生病种种理由向顾先后十多余次借款，少则一千元，多则上万元。栾拿得轻轻松松，顾给得心惊胆颤，全家人的血汗钱已全进了栾的口袋，可是仍然无法满足栾一张贪得无厌的“大嘴”，为了那些虚无飘渺的承诺能变成现实，顾只能在外借债，负债累累的生活令顾不寒而栗。万般无奈之下，她低声下气地恳求栾先还她一些钱，以解燃眉之急。栾不屑一顾，轻描淡写地说道：“我只要把价值50万的五十铃车卖掉，还你这点钱还不是轻而易举的小事。”

她长长舒了口气：“不过……”栾称卖车必须到公证处去办理手续、付手续费，如今手头缺钱，卖车事宜只得暂且搁一搁。事已至此，顾不愿为了这些小钱影响还钱的大事，于是她将身边仅有的用于生活开销的钱递给了栾，催促着她快些将此事办妥。她催栾催得急，栾要钱也要得凶。光就卖车这种事先后9次向顾要钱，顾一心盼着栾能尽快还钱，一忍再忍，自己在外的债台也越垒越高。她始终相信有朝一日栾会还钱给她。在这美好希望的支撑下，她艰难地支撑着每一天。

到1999年8月23日，从顾第一次借钱给栾算起已过了五年，点点滴滴累加起来的一笔笔数额已达到数万元，这惊人的数字让顾着实吓了一跳。这天，怀着不讨到钱誓不罢休的心情，顾再次来到栾家。房中无人，一张小小纸片静静地躺在桌上。“我对不起你们，我将从此消失……”，顾顿时呆若木鸡，她咬牙切齿地向天发誓，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栾找出来，亲口问问她为什么要骗把她当作亲人的老大姐……

同时，与顾女士一起看到栾承洪留条的，还有栾的另几位老邻居陈某、王某，她们在五年的时间内也不断被栾承洪骗了好多钱，如今才如梦方醒，可她们依旧想不明白白白胖胖、总是表情木讷的栾承洪竟是个口蜜腹剑、谎话连篇的“大骗子”。

人之初，性本善。栾也不是天生是个骗子，结婚前的她性情爽直，助人为乐，对朋友是肝胆相照，周围邻里都愿与她结交朋友。可世事难料，婚后从事个体经营的丈夫有能力保证妻子过上舒适的生活，就让妻子辞职在家休息，好逸恶劳的栾对此求之不得。没有了规章制度的束缚，没有了工作的辛劳，栾无所事事，天天与麻将为伴，为增加刺激感，还加入了“飞苍蝇”的赌博行列。“苍蝇”东叮西咬将栾的钱财滚滚吸走，由于栾的挥霍无度，造成丈夫没有足够资金购买设备，以致落得个破产的结局，夫妻双双无业在家，生活由此变得捉襟见肘，过惯了锦衣玉食茶饭不愁生活的栾对此无法适应。她也尝试过去找工作以改善生活条件，可懒散成性的她很快就成了“逃兵”。身无长技的栾，决定独辟蹊径，最终她把编造谎言作为了她发财致富的工具，而瞄准的目标恰恰就是曾与她朝夕相处的邻居。

栾专门选择邻里为诈骗的对象，主要原因是她与她们有多年的深厚的邻里感情，对她们的爱好、性格、需求、弱点了如指掌，从而能有针对性地进行欺骗，对不同的对象编造不同的谎言，让受骗者难以察觉。在不知不觉中那些原本就没戒备心的邻居随着栾承洪谎言的情节发展一步步陷入了圈套。

骗了近邻不算，还骗亲朋，发展到后来，栾六亲不认，家中的兄弟姐妹无一幸免地被栾骗过，连远在新疆的大哥大嫂也难逃一劫。

大哥的女儿离家出走，全家人为她的安危非常担忧，栾自告奋勇去寻找侄女，不过没钱免谈，为此大哥一次次将钱从新疆寄到上海，前后共计50000元人民币，这些钱全被栾去喂“苍蝇”了，至于找侄女的事从未进行过。嫂嫂在失去女儿和欠下巨大债务的双重打击下整日以泪洗面，眼睛都快哭瞎了。

五年来，栾前前后后向不知多少人共借过四十多万元，她压根就没想过还钱，她奉行这样一句话———债多不愁。她已经养成了难以更改的借钱习惯，可她如何都养不成还钱的习惯。

终于有一天躲不过去了，栾干脆在留了这张类似遗言的纸条后开溜了，企图让债主以为她自寻短见而放弃追债的念头。而她在躲债期间，觅得一地处比较偏僻的浴室休息。白天她到浴室对面的桥牌室搓麻将，经过一整日昏天黑地的“厮杀”后，拖着疲惫不堪的步子返回浴室痛快淋漓地洗把桑拿浴，随后美美地睡上一觉，以便次日精神抖擞地去扭转乾坤。无忧无虑、吃喝玩乐的生活让栾乐不思蜀。

当栾承洪逍遥之时，深受栾之害的顾女士、陈女士正在四处打听栾的下落。为了便于知情人及时将消息通知她们，她们将联系方式印在纸上分发给周围的邻居和所有她们能想到的人。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在苦苦追寻了五个月后，她们终于得悉有人看见栾经常出没于某浴室，她们连夜伏击。

那天，墙上的时钟已指向了凌晨一点，栾悠然自得地踱进了浴室，手上拎着一袋新鲜硕大的草莓。等得哈欠连天的陈、顾二人精神为之一振，她们密切注视着栾的一举一动，只见她一边洗澡一边津津有味地咀嚼着草莓。顾、陈二人看得怒火中烧。栾靠坑蒙拐骗过着潇洒奢侈的生活，却将她们逼向了悬崖。陈的丈夫一怒之下执意要与她离婚，陈痛不欲生但同时还必须四处打工来维持生计和偿还因栾而欠下的沉重债务。顾的家人根本就不敢在她面前提及此事，以免刺激而导致她精神崩溃。

时机成熟，陈、顾两人一拥而上将栾死死摁住了，并向警方报案。据说就在栾被手铐铐住的那一刻，心地仁慈的陈、顾想到了多年的邻里情谊，二人又于心不忍。陈恳切地对栾说，自己身体不好，打工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她愿意把工作让给栾，栾可以通过劳动把钱一点点地还给她，只要栾有这份心意，她们就既往不咎。栾嗤之以鼻，她说：“我宁愿坐牢也不去工作！”说完头也不回的随着警察走了，目前栾承洪终因涉嫌诈骗罪被上海市杨浦区检察院依法批准逮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