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巢”来临
1999-06-06林晓茅
林晓茅
两年前的9月初,女儿打点好行装准备去那所有湖有塔的著名学府报到。为了这一天的到来,我们全家已经努力多年,当这一天真的到来时,我却怅然若失,久久无语。
由于女儿的坚持,我未送她去北大报到,只在路口为她拦了辆出租车。女儿就像一只快乐的小鸽子,飞上蓝天,朝着她心中的圣殿飞走了。从此,她和那些家喻户晓的历史名人:蔡元培、胡适、李大钊、陈独秀、毛泽东、鲁迅等攀上了校友,而我的生活也发生了很多变化。
过去,我必须起早摸黑为女儿准备早饭,每天6:30准时把她叫醒,否则非迟到不可;下班后急急忙忙往家赶,否则“小鸽子”饿了就四处找食,坐立不安。如今,家中少了“小鸽子”的欢声笑语,“老鸽子”相对无言;再好的美味佳肴也只能独自品尝,无人喝彩。更为糟糕的是,原以为女儿上了大学,自己能有时间多看些书,做些自己喜欢的事,谁知此时却发现,不但眼睛花了,精力体力也大不如以前,就恨时光不能倒流。
女儿自从上了北大,本事大长,满嘴术语让我如坠雾里,天文地理似乎无所不知,有时还跟我“幽默”:“妈,如果你有什么不知道的,请教我好了。”这真让我大受刺激,找不着感觉,就恨不能再读一个“大本”。
我不得不面对一个非常“严酷”的现实,作为“老三届”的成员之一,大部分知识都是在“文革”结束后,依靠自学,支离破碎地拚凑起来的。事实上,我们这一代中的大多数人,在颠沛流离、动荡不安的几十年间,首先考虑的是吃饭、工作、住房、病痛和养育子女、侍奉父母——我们始终在为生存而拚搏。当我们已近“五十而知天命”的中年时,已经或即将被有知识有文化的一代年轻人无情跨越,陷入被淘汰的尴尬处境。由于共和国17年教育和“文革”十年经历的局限,我们这一代人正在不知不觉地退出社会,离社会的主动脉越来越远。这真是我们这一代人的悲哀。
面对困境,我决定先为自己刨两个坑,即使当不成最聪明的兔子,也可做个中等智商的兔子。随后,一场艰难的跋涉开始了,从《数字化生存》、知识经济类到WPS、Word、Office之类热门书,外加《文化苦旅》、《山居笔记》等畅销书,浏览一番似懂不懂也能有些效果。一次,女儿谈起计算机C语言,我不经意地问她,是否使用谭浩强教授编写的教材?女儿大为吃惊,瞪着眼睛问我怎么知道高级语言程序。后来,女儿满脸真诚地对我说:“妈妈,我真的很佩服你”。当时,我好感动。原来她惊异地发现高考时背得滚瓜烂熟的知识,现在已经忘得差不多了,而没有受过系统训练的老妈仍能保持95%的正确率。
女儿虽然飞上了蓝天,但翅膀并未长硬。每当她遇到不顺心时,总是急急忙忙飞回“老巢”,向我述说她的困惑、苦恼、焦虑……每当这时,我的感觉就找回来了。满怀老母鸡保护小鸡的悲壮对女儿说,不论你遇到什么困难,无论多么艰难,甚至屈辱,不要犹豫,回到妈妈身边,让我帮助你。女儿望着我,久久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