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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力

1996-03-18宋知贤

清明 1996年1期
关键词:服装

宋知贤 王 川

民犹水也,可以载舟……

一九九○年八月十日上午,淮北市政府大楼前的台阶上,黑鸦鸦的挤坐了一片人,吵吵嚷嚷,情绪激烈,他们要求市长接见,面陈冤枉大状。经接待人员再三询问,他们才自报家门。原来市第三服装厂的厂长李长新被业务主管部门撤职了,部分工人不服,于是闹到“府衙”。

改革开放以来,聚众上访的事屡见不鲜,但多是状告官员腐败,欺压百姓;或是因企业经济效益不佳,发不出工资;也有少数个别有用心的人,利用群众的某些不满情绪,故意把矛盾激化……像服装三厂这样几十口子工人为了保护自己的厂长,不惜闯进市府,又是静坐,又是请愿,实肩罕见。

分管市长询问业务主管部门。

答曰:反映很大,问题不少。具体错误尚无结论。

这时,又发现李长新犯有“前科”:一九八四年,服装三厂隶属另一个局时,就被撤过一次职了,由于工人起哄会场,致使主管局长无法宣布撤职决定。

好你个李长新!难道你有三头六臂?谁都管不了你啦!市府秘书小C受命到请愿人中找出幕后操纵者,来个新帐老帐一起算。

这C秘书二十郎当岁,不但血气方刚,而且精明强干。

C秘书肩负特殊使命,千方百计地和上访工人套近乎。

“请愿这种形式不好,也不解决问题,是谁出的这个主意?”

“有意见提不通,大伙被逼急了,就一起来了”。

“你们这样闹李厂长怎么看?他会同意吗?”

“他早靠边站了,睡在医院吊水,自顾不暇,这事得瞒着他”。

不管C秘书怎么绕圈子,只要一接触这些敏感的问题,工人的回答几乎“一刀切”。“这是预谋,肯定是预谋!否则,口径不会如此一致”。于是C秘书决定改变战术,寻找新的突破口。他把上访的工人反复排队,发现有两个人是可以突破的薄弱环节,一个是马素珍,这个老太婆,不但情绪激烈,又是李长新的老乡,炮筒子一个。此类人往往有嘴无心,感情容易冲动,好对付。C秘书听说马素珍曾被当地一家医院确诊为“癌”,后被外地一家大医院复诊否定。恩格斯说:“谁害过哪种病,就老想说哪种病”。C秘书眉头一皱,把马素珍请进办公室,一不谈服装三厂;二不谈李长新;三不谈上访;大谈了一通“癌”。这老娘们果然中计,一谈“癌”,她马上眉飞色舞,滔滔不绝。

那是1992年的一天,马素珍闹病,且总治不好,于是找了一家像样的医院,认真地检查一番,竟诊断为癌。晴天霹雳,马素珍一下懵了,但很快就镇定下来。这个一生刚强的女人,立即把老伴和儿子叫到跟前,下了一道死命令:厂里困难,连工资都不能按时发,我得了这号病,谁也没办法。嘴要严实,不能再让厂里牵肠挂肚,特别不能让李长新知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马素珍得了癌症的消息还是让李长新知道了,由于当时大医院病床紧张,李长新和副厂长苏玲宝通过关系在矿工医院不声不响办好了住院手续,借了一部轿车开到马素珍的门前。马素珍一见二位厂长来接她去治病,不由自主地放声大哭,哭得好恸惊了四邻八家。

“这号病治不好,贴进厂子也白搭,不要花这个冤枉钱,厂里困难……”

“治不好也得治,厂里再困难也得治!谁叫你是我们厂的工人呢?”李长新说着就和苏厂长一起来搀马素珍上车。

马素珍一屁股坐在地上打滴溜。死活不肯上车。李长新、苏珍宝一边一个连说加劝,连架加拖,终于把马素珍按进后座,送进医院。

全面检查,综合会诊,结论说:原诊断有误,不是癌症。李长新怕不确,又立即送她去蚌埠医学院复诊。蚌医的专家、教授肯定了“矿医”的诊断,马素珍哼着梆子戏回到淮北。

马素珍一席话,竟使C秘书完全忘了自己的特殊使命,他觉得这是文学细节,就急匆匆地又找到另一个重点人物张乃华。其目的已不再是追查幕后人,而是想探索一下李长新的内心世界。

张乃华本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丈夫在市内一家大厂做工,三个孩子也好学听话。可是1985年的一天,她的丈夫因意外事故死亡,张乃华顿时觉得蹋了天,眼前一点奔头也没有了,于是想到了死。李长新先在张乃华面前拍了胸口:“只要有服装三厂,就有你张乃华一家;只要我李长新锅里有米,你张乃华碗里就有饭。”当场决定把张乃华列为特困户,实行定期补助。李长新的第二个举措就是派厂里的大小头头以及平时和张乃华较好的姐妹轮流陪伴开导,作为一项任务,直到张乃华恢复了生活的勇气。张乃华的孩子上学出了困难,李长新亲自买了礼物,到处求爷爷、拜奶奶,直到把三个孩子陆续送进大学……

“像马素珍、张乃华都是文化不高的老工人,她们已把李长新当作亲兄弟、救命恩人,你拿掉她们的厂长等于挖她们心头肉,她们能不跟你拼命吗?”C秘书在向分管市长复命时,眼泪都要掉下来了。那位重点大学毕业的分管市长眼圈也红了。

“李长新的所谓问题纯系子虚乌有,工人起哄,请愿都是逼上梁山,幕后操纵者云,也仅仅是逻辑推理……”没等C秘书说完,分管市长就果断地拨通了电话。

没隔多久,李长新又回到了服装三厂,坐到了原来的木椅上。

《孟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魏征则直截了当地告诫唐太宗:“人(民)犹水也,可以载舟,可以覆舟。”更有一条家喻户晓的古训:得民心者得天下,失民心者掉脑袋。全国解放以来,让老百姓当作家主的文章足能编一本书。改革开放之后,更把各级官员称作公仆。自然官员是公仆,老百姓理所当然是主人了,你真的是人民公仆吗?你真的把工人农民当主人对待了吗?

“你们为什么拥护李长新?”

“李长新看得起我们!”这是多数工人的回答。也有少数说话尖刻的:“他把我们当人看。”

“请摆事实。”

无非是有的工人子女进不了学校,李长新托人送礼“开后门”;无非是女工加班到深夜,李长新唯恐途中不安全,骑自行车一趟又一趟送回家;无非是把老婆接来为加班的工人烧夜餐;无非是为了开工资回家卖猪羊……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拔高一点,也只能算“关心工人,爱护工人,用平视的眼光看待工人。”

可是,就是这种“平视的眼光”,又有多少“公仆”能做到?如果搞一次民意测验,出洋相的决不是个别人。

十室之邑必有忠信

商战,其实是“人战”,企业竞争,说到底是人才之争。李长新早已明白了这个道理。问题是人才在哪里?人才怎么得来?又小又穷的服装三厂能吸引来人才吗?

李长新自有李长新的高招。他相信孔老夫子的一句话:“十室之邑,必有忠信。”翻译成大白话就是:有十户人家的地方,就能找到有本领的人。

1981年的一天,正在某局当建筑队长的李长新被局长请去授以新的使命:“塑料厂效益不好,精减下三十来个女工,这批人年龄偏大,文化不高,没有专长。这包袱扔给你了,给

你五间瓦房,两万块钱,办个服装厂,你先倒腾着发工资。”李长新不忘自己是个共产党员,什么价钱也没讲就走马上任了。

在见面会上,李长新当着这三十个工人把家当全部抖落出来,然后直截了当地说:“凡是有门路的,有亲的奔亲,有朋的奔朋,我老李随时开介绍信,没有头绪的,咱们就拧在一起挣饭吃。我就不相信,咱们养活不了自己”。

没走一个人。

买了二十台缝纫机,二十几只木凳,两万元光了。该进原料了,还有第一个月的工资也该开了,找银行贷款。银行根本没听说还有个服装三厂,派人到现场看了看厂房,机器和那帮老弱病残,摇摇头走了。贷款的路走不通了。“找私人借!大活人不能让尿憋死!”李长新在基层工作时,搞过信用社,信誉不错,有几个“铁哥们”:“敝人不才,好不容易捞了个官,头一炮就没打响,诸公看在过去的交情上,拉兄弟一把”。这一招挺灵,多的数百元,少的几十元,只要李长新张口,还没有沮面子的。就这样七凑八凑,凑了八千多块。他又打上老婆的主意,把准备给孩子做衣服的钱,盖房子的钱,通通“借”过来,又宰了猪、卖了羊,好家伙,一万多元!不仅开了工人的工资,还进了一批布料。

那年月还蓝灰黑一统天下,款式也不讲究,三十个女工虽无一人学过裁剪,就“在战争中学习战争”,好歹是为几家矿山加工劳保服,不甚挑剔。就这样,拆东墙补西墙,一年下来,不仅开出了工资,还清了借贷,还盈余七千多元,并被请进省城去介绍经验。这一下使上上下下“刮目相看”了,连金融机构也发现李长新有两下子,愿意给服装三厂贷点款了。

初战告捷,李长新的信心增强,“野心”也增大了。他想冲出围城。放手大干。他开始感到不但缺乏资金,更缺乏干将,缺少左膀右臂。人才哪里找?李长新很为难了一阵子,终于有了自知之明;三厂的梧桐树尚未长成,引不来金凤凰,就只能在那三十个老弱病残上打主意。按照他的话说:“我就不相信你们都是吃干饭的”,他要从石灰里挤出油来。

第一个被他发现的人才叫苏玲宝,是老弱病残中唯一的年轻人,知青部落招工到塑料厂,可是对塑料过敏,闻其味就头疼恶心。于是经常泡病号。厂里不高兴,她苦苦哀告:月工资18元,我分文不要,也不报药费,只要求住矿工医院看病。因为她的男友是矿工医院的医生。厂里却怀疑她装病,不予批准。僵了!她只好上班,一上班就呕吐,就上人民医院,有时还要厂里派车。每月18元照领,医药费照报,每月四五百元。厂里拿她没办法,只好上“另册”,编入圣(剩)人行列。正好遇上精减,临门一脚踢给了李长新。

通过反复考察,李长新发现苏玲宝尽管“条子”不错,但身子骨单薄,干重活大大的不行。但为人机敏,又读过中学,干经营很可能是块材料。于是找来苏玲宝:“小苏,你身体不好,能干多少干多少。有病就看,哪家医院都行。医药费尽量报销”。

多么平常的几句话,竟说得这个上海小阿拉放声大哭,几个人都劝不住。

没隔多久,厂里焊了个铁皮房,往闹市区一放,就“封”苏玲宝为经理,拨两个女工搭下手,推销起本厂生产的服装来,苏玲宝果然身手不凡,不但捞来大把钞票,还把一兵一卒把戏得亲姐妹似的。

李长新对苏玲宝又有新发现,原来她是门里出身,父母都在上海搞商业,是经营服装的行家里手,大材不可小用,李长新立即委派苏玲宝为全权代表,闯进上海滩,为服装三厂的产品找销路。

好一个苏玲宝,为了报答知遇之恩,使出了浑身的解数,不久,就为服装三厂打出了一片江山。当年的销售收入就达34万元,第二年达47万元。上海的钞票滚滚而来,大本营的日子也越来越好过了。84年,同院的制线厂并入服装三厂。于是厂房从五间增加到21间,厂区占地已达1820平方米,又新起一幢332平方的三层小楼,职工已超过百人。服装三厂象个厂了,灾难却也跟着降临了。于是就有人民来信,于是上级部门就派调查组,于是李长新就靠边站,于是服装三厂被迫停产,苏玲宝被急电召回检举揭发,四十多万元的服装堆放在上海,因漏雨全霉烂了。工人们愤怒了,终于在主管局长宣布撒李长新职的大会上爆发了。所幸的是这位主管局长并没有发火,他心平气和地听完工人的陈述,发现与调查组回报的情况很不一样,于是果断撤出调查组,另派了一拨,很快就得出李长新是个好厂长的结论。这位主管局长果断地撤销了原来的决定,劝说李长新回去官复旧职。

再说苏玲宝。1984年,1990年两次调查组都把她作为最关键的人物。当作李长新的天字第一号亲信,似乎只要苏玲宝反戈一击,就能把李长新打翻在地,于是软硬兼施,并不惜封官许愿。谁知这个来自黄浦江畔的弱女人,因为喝多了新汴河的水,早没了“杏花春风江南”的影子,倒有了副“风潇潇兮易水寒”的气概,好说歹劝硬不上钩。调查组急了,专门派她的铁姐儿,也是上海老乡,上门游说:“玲宝,别死心眼了,李长新是完了,上边想整他,你顶得了?只要你听调查组的,这爿厂就姓苏了,再跟调查组对着干,没有你的好果子吃。”

苏玲宝也火了:“李长新没干坏事,我揭发他什么?人要凭良心,顶多再下放去农村,我早准备好了。”

这帮干工作一窍不通,整人术领先世界的宝贝们,尽管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始终没从苏玲宝嘴里挤出一个字的口供。

如今的苏玲宝抖起来了,早在1991年,就荣升副厂长。虽已年近不惑,风采仍不减当年。上海、沈阳的业务早已不在话下,她把眼光瞄准海外,不久前刚从莫斯科考察归来,征尘未洗,又办了去墨尔本的签证。为了实现李长新“赚洋鬼子的钱”的“野心”,她准备把这百十斤交出去了。

李长新不仅在自己厂里挖出了管理销售人才苏玲宝,还发现和培养了技术人员陈荣喜,这又是一个动人的故事,让我们另文再讲吧。

把帅印交给败将

为了办好服装三厂,李长新时刻瞪大眼睛,不仅要从厂里选出人才来,也决不放过厂外的人才,一旦发现赶紧去挖。

杨健君就是李长新从厂外挖来的第一个人才。

他,实实在在的高中毕业生,读书很多,也很杂,故有“杂家”之美喻,没能继续升上大学,便投身商海。此君善于把书本知识用于经商,颇获成功,后来又办工厂,不料意外事故使他走了麦城,而且败得很惨,厂子关了门,老婆因此离他而去。杨健君一下陷入绝境。市里的一家大厂听说他熟悉服装,就聘去帮忙。杨健君感激涕零,主动搜集市场行情,多次献计献策。可是一次次石沉大海,了解内情的人提醒他:治厂大计自有“肉食者谋之”,请你来帮忙而已,管的不要太多了。杨健君的心凉了。

他彷徨、苦闷,不知何去何从。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他碰上了李长新,确切地说是:李长新找上门来了。

一次,他出差返回,路过服装三厂,李长新一把把他拖了进去(事后才知道李长新已

调查掌握了他的行踪,恭候三天了)。

“健君,欢迎你来三厂”。李长新直来直去,连弯弯也没绕。

杨健君却没激起热情,平淡地说:“李厂长,要知道我是个败将呀!厂子关了,老婆也走了……”

“知道,要不是那次动乱,老外毁了合同,退了货,情形又会怎样呢?”

杨健君白白的脸开始涨潮了,但仍然平静地说:“李厂长,对不起,我已被XX厂聘用,怎好……”

“你给XX厂提过三次建议,拿过两个方案,都被锬进抽屉里了”。

“我就再——”

“你不会忘掉《武大郎开店》的故事吧!此类官的用人标准千古不变:比他高的一律不用!”

“……”

“你知道韩信为何不愿给项羽当郎中吗?”

杨健君身上热了,眼圈红了,但仍平静地说:“你想学刘邦吗?”

“不,改一个字,刘备,我把帅印交给你,跟你拿一样的工资,以后你还可以超过我”。

杨健君终于激动得握住了李长新的手,把数月来搜集和掌握的服装市场信息、动向和可采取的对策,一鼓脑儿端将出来,那场面颇有点象“隆中对”。

就这样杨健君被挖进了服装三厂,他果然不负李长新一片苦心,进厂之后连创奇迹。

且从凤凰话梧桐

改革开放以后,“孔雀东南飞”,各类人才纷纷涌向东南沿海,涌向特区,涌进大城市,连农民也摒弃了恋土难移的传统习惯,纷纷进城打工,形成民工潮。“孔雀”为什么老往东南“飞”,道理很简单,无非是那里经济发达,环境宽松,才能易施展,钞票好挣。人往高处走,鸟往高枝飞嘛。但世上的事绝不可一刀切,高和低也都是相对的,去年秋天小小的服装三厂就引来了一个大城市的人才,他叫李文汉,大连外语学院毕业,分到沈阳外贸部门。工作舒心,待遇优厚;房子有了,面积不算小;老婆漂亮,孩子听话,小家庭和和美美,……这可是不少大学生梦寐以求的呀!还想啥呢?该满足了吧!可是这个李文汉咬咬牙把这些都扔了,孤身一人来到服装三厂,心甘情愿在李长新“麾下”听差。

李文汉三十多岁,一米八的个头,魁伟而灵活,说话声音宏亮,幽默而坦率,坦率得让人惊诧莫名。

“捞钱!”在回答笔者提问“为什么来淮北时”他只说两个字。明明白白,爽爽快快,理直气壮,不加任何掩饰。“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钱不是万能的,没有钱却是万万不能的。”

笔者哈哈大笑,连眼泪都笑出来了。这个关东大汉……

李文汉也笑起来。这是一种幽默而坚定的笑,笑过之后突然深沉起来。

“自然不光为捞钱,我想试试自己究竟有多大本事,在沈阳比我能的人多得很。老这么混下去也可能永远无出头之日。于是,我毅然辞职,来闯淮北,借服装三厂这块宝地,施展一下拳脚”。

“一时心血来潮?”笔者问。

“不,我已经考察过不下于十几个厂子,包括东南沿海”。

“看中了三厂哪里?”

“看中了人,主要是李长新。还有两员干将,苏玲宝和杨健君。”

“你怎么了解他们的?”

“在生意场上,开初我们是对手,为一个钢蹦争得面红耳赤,有时还搞点小动作。商场如战场,不搞点真真假假不行。可是吵完了,协议达成了,公文包一放,又是熟人了。说不定能成朋友。也下棋,也碰杯,也谈女人,也吹牛、七吹八吹,我发现这三个人皆非寻常之辈,都很有远见,很有魄力,都想大干一番,想闯世界市场,更重要的是都很务实。这些和我不谋而合,于是跟往常一样就借联系业务为籍口,暗暗地来三厂考察一番。发现基础设施,职工素质都说得过去。缺乏的是市场信息和销售网络,大钱都让中介入赚走了。我却有这两个东西,嘿嘿嘿!”

他笑了,笑得很自豪而胸有成竹。

“阁下,头三脚打算怎么踢?能披露一点商业秘密?”我们打破沙缸问到底。

“先引进外资,把三厂搞成中外合资企业,走出国门,在海外组建公司,避开中介,直接销售三厂的产品。李厂长正在办理出国签证,不久我们即飞澳大利亚。这步棋走起来,服装三厂就鸟枪换炮了。”李文汉越说越高兴,笔者也被他描绘的蓝图感染,也跟着兴奋一番。

对李文汉的采访结束了,“想试试我有多大本领”那句话,却使我们想了很多很远。

建功立业,青史留名——这就是几千年来知识分子的最大追求。在当代,在中国,谁不了解这一点,你就无法使用和留住人才。李长新知道这一点,因而他取得了成功。

去年春天,淮北市人事局开办了人才市场,实行供需见面。全市12家用人单位公开招聘,企业界的小不点服装三厂也占了一席之地。仅仅三天时间,登记应聘者达54人,居全市招聘企业之首,爆了个不大不小的冷门。

李长新求才若渴的讯息已在求职者中相互流传,并越传越神。

三上两下话前程

经过九九八十一难,服装三厂终于站稳了脚跟,尽管离雄伟壮观还有十万八千里,但确确实实像模像样了。最早的五间老屋和制线厂合并过来的21间瓦房,经过修缮粉刷,改造成窗明几净的车间,一座332平方米的三层小楼拨地而起,又在厂外租赁了一层1320平方米大楼,建成一条现代化生产线。目前全厂职工已超过500人,固定资产174万元。产品销往京、沪、苏、鲁等省市,并出口到中东和俄罗斯,1994年产值178万元。

“白手起家,不容易呀!”每当我们发出感叹,不少老工人就愤愤地说:“不是他们两次折腾,早成气候了。”

两次折腾,发动群众呀!检举揭发呀!个别谈话呀!内查外调呀!立字为证呀!……工厂停产,客户断线,货物霉烂,直接经济损失达50多万元,元气大伤,几乎一切都要从头做起,不过最大损失莫过于时间,白白浪费了五年的大好岁月。古人说:一寸光阴一寸金。可是黑格尔老人却批评说:中国是个没有时间的国度。在当代,谁失去时间,谁将被历史所抛弃。把失去的时间夺回来,仅仅是修辞学上的概念。

在采访就要结束时,我们和李长新进行了一次长谈,话题围绕着两次折腾,围绕着他本人的三上两下,想给他提个醒,也想总结一点教训。

对此,李长新看得很平淡,也很客观。他认为:“左”的东西不是从“文革”开始,因此,“左”的一套也不会因文革被彻底否定而很快消失。历次的政治运动,造就了一批整人高手,他们一不会做工,二不会种田,三不会经商,三百六十行,行行不通,可是整起人来绝对世界冠军。创造了第361行,他们人还在,并且混得不错,有人还爬上了高位。十一届三中全会之后,不搞政治运动了,这批人基本处于失业半失业状态。改革开放以来,社会出现了一种怪现象,端起碗吃肉,放下筷子骂娘。骂娘派中就含这批人。就因为这批人人还在,并时时想出来表演一番。李长新第二次被打倒时,他爱人就接到一个匿名电话,赌咒发誓说季长新搞女人。李长新爱人回答得很巧妙;“李长新身体不好,多个女人疼他我就放心了。你这么关心李长新我也应该感激,能报个名吗?好登门拜访。”——这批人三分是人,七分是鬼,什么勾当都干得出来。

“我准备第兰次被打倒,但我还会爬起来,因为我自信我没干坏事。”谈到这里,李长新很乐观,他说这批人也在变,不久前,李长新生病在家,一个拆过他台的人去看他,寒暄一通之后,叹口气说:“过去的事就算了,咱们另打锣鼓另开张吧?”言谈之中,隐隐约约有后悔之意。难得呀!这批人一贯正确,从来没承认过错误。现在日头竟从西方出来了。

笔者评这批人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有百害而无一利。

李长新不同意。他说这批人不但是他最好的反面教员,还是他最有效的监督者。每走一大步,就先想起他们,再用党的准则和政策对照检查一番,自己的言行是否符合党和人民的根本利益和长远利益。

毒草也有两重性,锄掉可以肥田——这是马克思主义辩证法,李长新把它派上用场。

责任编辑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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