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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香街》三人谈

1995-05-09郑兰英等

清明 1995年3期
关键词:慕容恋情丁香

郑兰英等

文明的代价

郑兰英

丁香街,一条朴朴实实的街道,一个极中听的名字,听了让人有点向往。古老的巷院里,住着平凡却不普通的三户人家。主人的名字,像他们的巷名一样美,遗憾的是,吉祥的名字没有给他们的生命凭添一丝喜色。徐金宝、慕容婉约早早地成了寡妇,胡国伟新婚不久就没了妻子。几十年的风风雨雨,深深镌刻进了小巷的历史,丁香街成了一个文明交汇的场所。它的兴衰折射出历史的某些偶然或必然的轨迹。

小说的主人公是小巷的第二代主人——丁平平和慕容皑,一个是贫民家庭的儿子,一个是知识分子家庭的女儿。慕容皑同她母亲一样,脱不了知识分子的自命清高,她看不上丁平平,又想着丁平平。于是悲剧产生了:丁平平出于事业的需要,娶了桔子;慕容皑在度过无数个不眠之夜后,踏上了异国的土地。他们的悲剧是旧文明闯入新文明无所适从的必然性结果。慕容皑带着东方的文明走进异国,中国人传统的自尊、自强、自立的民族秉性,在这里意外地遭遇了失败。新旧文明冲突留下的创口尚未愈合,东西方文明撞击的伤痕又爬满她的心灵。她回来了,毕竟她有自己的祖国。但她带回来的已经是载着东西方文明的结合体——中国式的现代文明,走进了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丁香街;她为了情,抛却了中国女人背负了几千年的名声,义无反顾地生下了小汛。

中国由于改革开放,新的文明凭着经济发展而把旧的文明撞击得破碎不堪,丁平平、慕容婉约、胡国伟、甚至丁老太太的家庭关系都发生了变化。丁香街的发展太快。连慕容皑也预料不到,她到底还是接受了丁平平的爱情,那么坦然而又心满意足地欣赏起自己的丈夫。又过了一年的春天,丁香街终于在隆隆的机器声中被夷为平地,丁香街三号就这样悄悄地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它的主人也都完成了一场生命意义上的蜕变。文明的变汇算是在这里得到了最好的体验。

丁香街变了,从旧的文明走进了新的文明,从东方的文明靠近了西方的文明,也从西方的文明靠近了东方的文明。在丁香街的三号大院里,文明铬下了沉重的印迹。

对婚恋观的反思

尚晓进

张翎在《丁香街》中,就几代人的情感与婚姻观作了有深度的反思。小说一开始叙述了丁香街3号上一代的婚姻和爱情。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们毫无例外都以不幸者的形象出现在读者面前。慕容婉约出身书香门第,追求高雅品格,具有传统女性坚忍而又顾体面的一面,恋人远去,她没有任何反对的话,连肚子里的孩子也没告诉他,这种情感是封闭式的。丁婆婆是个传统得近乎麻木的女性,婚姻观是典型的“嫁鸡随鸡”式的逆来顺受,爱情对她无异于天方夜谭。作者对这一代人的两性观持的是否定态度,这主要体现在人物命运的安排上。慕容婉约守了大半辈子寡,心理已近乎变态,以冷漠,孤傲,拒人于千里的态度来掩饰内心的脆弱和伤痕,保护自己的尊严。丁婆婆则一辈子没得到一个女人应有的爱与温存,她的悲剧是将一生付给传统的未觉醒的悲剧。作者在小说中还塑造了安安这样一个形象。安安的生活观是对异域文化的变态接受,走上了婚恋观的另一极端,显然作者不能接受。虽然在坟地里,慕容皑的一哭,道出了作者的同情与某些理解,但理解毕竟不是接受。

作者通过对慕容皑与平平、老宋的恋情的大篇幅叙述,探讨了当代女性在历史与未来之间的选择。

老宋,作为一个有艺术天赋,又视琴如命的男子,是以皑的知音身份出现在她面前的。两人的交往从艺术开始,在一起也有共同的奋斗目标。出于对皑的真正理解,老宋甚至完全舍弃了自我,这种舍弃在作者看来值得珍惜,同时也是幻美的。他们的爱情也是缺乏基础的,即使经过了几番风雨,终敌不过传统的道德责任观念,而结果是“男的在责任和爱之间,选择了责任。”

皑和平平之间的恋情是一场苦恋,一场旷日持久的马拉松式爱恋。自幼青梅竹马,却又隔着一道厚厚的、甚至是无法跨越的价值的门槛;长成之后,本该成熟的爱却凋零了,成了寒风中的一声叹息,平平别娶他人,心中恋恋不忘的依旧是皑;皑在深恋着老宋时,却暗怪平平的“毛毛燥燥”,不能体察自己的已经归属于他的心情,以至失之交臂。在双方都只剩下自己之后,恋情又在一点一点地燃烧着,而这恋情在世俗的重压下,在时间的风雨中,在千万种价值观念中,更是在突破自己的心理障碍下崎岖而行。爱恋者自身也在有意无意地压抑它、麻木它。但是,最终作者还是给了他们一个机会,成全了他们的苦恋。

将以上两段恋情结合起来,可以看到皑在婚恋观上超越了他的母辈们许许多多。首先不再以男性的附庸而存在,不再是女性为了男性的事业而牺牲自己,在两人比翼双飞不可兼得时,男性可以也应该做出牺牲。这是女性意识在长期压抑状态下的复苏与觉醒。

但这种觉醒是有限度的,皑在爱情的选择中始终没超出传统式的被动状态,对男性情感的渴望也总是跳不出追求“岸”的感觉。很显然,在内心深处,皑还是个传统女性,希冀着有个安稳的家,坚实的肩头可以枕靠,将自己的根延伸到丈夫的身上,虽则她已超越了很多,但是没有找着新的轨道。

走出“院门”与走回国门

吕筱梅

《丁香街》以平淡无奇的语调叙述着一些平淡无奇的故事。题材与手法的平淡,使得故事的附加意义不免单薄,作品本身的弹性、张力、可延伸性,就阅读角度而言是有限的。

然而,作品仍有令我们感兴趣的地方,这就是作品流露出的留学生心态。

留学生这个群体在异域的生活中,由于身份的变化及角度的转换,作为知识群体,敏锐地感觉到文化冲突带来的生存上的压力及精神上的重负。传统的与现实的影响,使得他们平衡心理的方式各有不同。或者是《曼哈顿的中国女人》中的暴发户土财主式的虚荣惨悦的心态,或者是《北京人在纽约》中表达的为生存而奔累的无奈蜕变及精神分裂。似乎都在诉说着为了生存而不顾一切的艰辛困苦。但是留学生文学中毕竟都传达出一个相似的主题——外面的世界是异己陌生甚至敌意的存在。在留学生文学中,发达的欧美世界,既是自己能力的试金石,又是自己生存发展的绊脚石。所以生存之累也使他们的笔触变形,感情色彩浓于理性。这实在是一种复杂的心态,一方面外面世界的刺激诱惑是那样大,“淘金”的梦想,使得他渴望成功,这种成功比起自己故国的成功更有吸引力,更能满足自己自尊的需求;可另一方面,一连串的艰难苦恨(特别是异域文化的拒斥)使得他们常常以一种强烈的感情色彩的眼光看待外在环境,因而,他们笔下的外面世界便有太多的冷酷无情,而这时,强烈的心理平衡作用使得故国充满激情与魅力,“不如归去”的慨叹便油然而生。

在《丁香街》中,女主人公凯的美国生活,事业的失败,情感的挫折,朋友的逝去,由此而生的就是心灰意冷,“不如归去”,“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的传统心态的积淀,使得主人公终于回来了。而回来后的经历——事业的“成功”,亲情的温暖,情感的圆满,使得女主人公心满意足“走出院门”(南下海南)。可以说,作品的真实性随着作者将主人公“拉回”国门之后逐渐削弱直至丧失。“合情不合理”的结局已成定论。“叶落归根”式的田园诗般脉脉温情的心态,左右着作者的构思立意。

中国知识分子似乎极难以超脱理性的客观态度对待西方文明。情感的色彩总是那么富于压倒性。这就造就了他们在激情与无畏的同时,带着偏颇与狭隘。《牧马人》中许灵均的“我不出去”的固执的“爱国方式”,今天看来已显得浅薄简单了,《丁香街》主人公国内国外生活的差异,显示出作者在价值判断上的偏差与失误。在我们还不能从情感到理性都接受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当然也很无奈)之前,在我们还不能理性客观地看待外面的世界的千差万别善恶美丑之前,留学生文学摆脱独奇、神秘、炫耀、愤激,走向广度与深度,就只能是奢谈。

责任编辑潘小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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