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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戈壁走出

1994-08-24路康勤

中国青年 1994年1期
关键词:施光南新军

路康勤

也许,电视剧《十五贯》中的况钟、《雅米》中的斯斯的形象,对你来说并不陌生;也许,你还看过他导演的《唐风宋韵》《血战睢阳》等影视片;也许,你已经知道,他有一位大名鼎鼎的妻子关牧村。但我喜欢他,因为他身上至今仍保留着大戈壁滩赋予他的粗犷、憨厚、耿直,和那在艰苦环境中生就的坚忍不拔的禀性。他就是王星军。

介绍王星军还是从他的童年开始吧。谈起他的童年,他说他是:

苦孩子王新军

1959年7月13日,一位原国民党起义军人、当时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农七师的一名军垦战士王金荣和他的妻子有了第一个儿子—王新军。

王新军3岁时,他们家搬到了一个新的开荒点。那时王新军的父亲总是顶着星星下地,顶着星星回家。每天天快黑时,玉新军和他才2岁的弟弟就在门前的鸡窝旁,等着爸爸妈妈回来。这鸡窝靠门前挖了一个洞,平时这洞用麻袋堵上,鸡能从这洞进屋去,王新军和他的弟弟也能从这儿钻进屋去。小哥俩常常等到天黑了,还不见爸爸妈妈回来,等着等着小哥俩就睡着了。

王新军5岁时他又有了两个妹妹。一天早晨他家来了一男一女,他们和父亲说了一会话,就把刚刚满月的小妹妹抱走了。那天早辰的太阳很亮,王新军站在门口看着他们抱着小妹妹,一步步地远去。他们走时留下了200元钱、一些布、一包水果糖,而从此家里再也听不到小妹的啼哭声了。那天小新军没有吃一块糖,却躲到柴禾堆旁哭了很久、很久。

王新军的爸爸很爱唱歌,也常常教孩子们唱歌。有的晚上,爸爸就躺在床上让王新军骑在他身上,唱“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唱“各族人民大团结,掀起了社会主义建设高潮……”,每当这时,王新军就高兴得不由自主地跟着爸爸手舞足蹈起来。

但是王新军怎么也没想到,在他8岁那年,病魔却无情地夺走了他的爸爸。那是一个狂风呼叫的夜晚,王新军他们住的地窝子屋顶上不时有像小孩哭似的狼叫声和狐狸在屋顶奔跑打架的声音传来。第二天,天刚亮,因严重的胃病住院的王金荣从30多公里外的团部医院回来了,他对妻子说要转院了。

王新军的父亲仿佛有预感似的,临离家的前一天,到党小组长家里交了3个月的党费。那一晚,新军的父亲含着泪对妻子说:“这几年,让你受苦了,真对不起你。这回,要好了,就不说了。要是不好了,你听我的话……”妻子含着泪打断丈夫的话。那天夜里作父亲的看着熟睡中的王新军和小儿子说:“乖孩子,将来要听妈妈的话,不要惹你妈妈生气。”第二天,王新军的舅舅用车送走了爸爸。

几天后的一个凌晨,新军的母亲醒来给表上弦时,一下子竟把表的轴拔了出来。也就在那夜她还梦见丈夫满脸是血站在门口笑着对她说:“金凤,我走了,你一个人看好孩子吧。”果然,那天就传来噩耗,她的丈夫去世了。

失去了父亲的苦孩子王新军,开始了他更艰辛的人生。苦难,或许会使有的人失去生活的勇气,但王新军却在苦难中:

执拗地寻找未来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在父亲病逝后,王新军好像突然长大了。在母亲因极度悲伤而住院时,9岁的王新军学会了给弟弟妹妹做饭;知道在雪地里走30多里路,用冻红的手捧着煮熟的鸡给妈妈送去:而当妈妈摸着他冻红的手掉泪时,小新军却能忍着泪不让它流出来。

苦难中的王新军仍有他美好的追求,或许是父亲爱唱歌的遗传赋予了王新军一副好嗓子。于是12岁的王新军在学校里被老师相中,排演《智取威虎山》中的杨子荣、《沙家浜》中的郭建光。那一阵,小新军在连队还真出了名,他走在路上,会有小伙伴追着他喊“杨子荣”、“郭建光”。

一天,学校门前,突然停了一辆吉普车,师部宣传队来了一男、女,他们面试王新军后,还问王新军“愿不愿意去师部?”虽然这事后来没办成,但那突然出现在偏僻乡村的小吉普车,却给王新军带来了新的梦想。

14岁那年,王新军不知怎么就迷上了二胡,但那时家里穷得买不起虽然只需十几元钱的一把二胡。于是,他从家里的柴禾堆中找了一块圆木头,掏空了,用牛皮纸代替蛇皮,又弄了一束马尾作琴弦,做成了一把“二胡”。在傍晚的夕阳下,王新军的二胡独奏,吸引了抽着莫合烟的男人和纳着鞋底的女人,还有许多的小伙伴。月亮升起来了,围着他的人散去了,王新军依然独自坐在麦地旁的小渠边,小渠里晃动着圆圆的月亮,王新军的腿上裹了一层泥巴,宛如穿了一双厚厚的泥袜,他全然不顾蚊虫的叮咬,沉浸在他的二胡演奏中。

当十年动乱结束时,王新军开始报考各类艺术院校和文工团,也不知经受了多少次失败,领受过多少回难堪和失望,但王新军幼小的心灵始终燃烧着改变生活的希望之火。

1980年,当王新军偶尔从《文汇报》上得知上海戏剧学院招生时,他忐忑不安地对母亲说了想去上海报考的想法。母亲问他:“你觉得有把握吗?”“我想去闯一闯。”“那好吧,我去给你借钱去。”

真难为母亲啊,她跑了五六家,才凑够了80元钱。第二天,母亲给王新军换了件新上衣,带上烙得热乎乎的面饼,送王新军上路。分手时,王新军哽咽着说了声:“妈妈,我去了。”就再也说不出话来。母亲布满皱纹的脸上也无法控制地滴落下泪珠。

说不尽吃了多少苦头,终于赶到上海戏院。初试那天,王新军按照规定唱了一首歌,跳了一段舞蹈。接着主考官让他表演小品“煮药”。准备了两分钟后,王新军开始表演:雨天,王新军顶着雨布,杯揣一包药,推开一间小草房的门,屋里被打成反革命的刘老师患病躺在床上。王新军进门后点火,煮药,抽空又收拾了一下屋子。药煮好了,他端着药进屋:“刘老师,吃药吧。”突然王新军发现刘老师早已停止呼吸闭上了眼睛。“刘老师!”王新军哭喊着,药碗跌落在地上。

考完小品,主考老师用不冷不热的语调说:“行,一周后听消息吧。”王新军傻了:“老师,我还没作朗诵表演呢。”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过了一周,发复试榜时,王新军惊喜地发现从1660名初试生中留下的127名复试生里有他的名字。

第一次复试,王新军又过关了。

第二次复试时,只剩下17人了。那一天,考生只穿裤衩背心先考体形。接着又考小品,给王新军出的题目是“细心的班长”。王新军表演:查哨回来,为每个战士盖好被子,又为一个战士缝棉衣。当王新军作完这一切,正准备走下场时,主考官突然叫道:“王新军,王班长。”王新军愣了,不知怎么办才好?但仅是几秒的瞬间,王新军猛然醒悟,是一个战士在说梦话,他笑着转回身,又把这个战士的被子盖好。

之后,主考老师让每人轮着喊一声:“打倒日本帝国主义!”轮到王新军时,他大喊一声:“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后,扑通倒在了地上。主考老师吓了一跳,急忙问:“你怎么了?”王新军站起来回答:“我被日本鬼子枪毙了。”

王新军终于以与众不同的表演脱颖而出,被录取为上海戏剧学院的新生,走进了艺术殿堂的大门。

在上学期间,王新军又参加了《都市里的村庄》《日出》《月亮湾的风波》等影视的拍摄工作。但对王新军来说最难忘的影片拍摄活动还是:

《海上生明月》

1983年,正在上学的王新军被上影厂选调参加音乐故事片《海上生明月》的摄制工作,扮演结巴欧阳福。也就在那个剧组中,他结识了李燕的饰演者关牧村和影片的作曲施光南,并开始了他同关牧村的恋爱。

最初的一切仿佛是不经意的。一次导演给大家说李燕和她老师的那段戏时,王新军流泪了。可站在一旁的关牧村竟然跟着大家笑,王新军感到意外,于是就谈了他对老师的感情、渴望上学的心情以及对母亲的亲情,说得激动时直结巴。事后关牧村开玩笑地对他说:“你感情丰富,多愁善感。”并且还说:“如果今后有机会再去新疆,一定去看看你妈妈。”

有天,拍戏回来,有人告诉王新军:“关牧村把你的衣服拿去洗了。”王新军马上追去要时,看见关牧村已经洗上了。这是王新军参加工作以来头一次让女孩给自己洗衣服。

一天黄昏,王新军坐在海边的礁石上,下意识地弹唱着“红河谷”,弹唱中带着一点忧伤。这时关牧村突然出现在他的身旁,让王新军再唱一遍。王新军有点不自然地又唱了一遍后,他请关牧村唱。关牧村很动情地唱了起来。在一旁看着余晖映照下的关牧村,王新军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厉害。

关牧村也有着与王新军相似的童年,她10岁时就失去了母亲,继而父亲又因“现行反革命”罪被捕,留下她和一个年幼的弟弟,就像秋后的小草,面对着大自然的无情。或许正因此,这两颗心就更容易接近。

摄制组终于完成了拍摄任务,王新军就要和关牧村分手了,那几天,他心里怅然若失。这时他不知把心里话是向关牧村说,还是不说?说吧,需要极大的勇气;不说吧,今后可能再也没有机会了。经过一整夜的思考,第二天王新军有生以来第一次当着一个姑娘的面,一头大汗吞吞吐吐说出了自己的心愿。关牧村也很激动,但她还是矜持地说:“让我考虑一下,征求父亲的意见,不过,我父亲会同意我的选择的。”

不久王新军收到了关牧村的信。关牧村的父亲相信女儿的选择。

然而,正当王新军沉浸在爱情的幸福中时,各种议论却扑面而来。有人说王新军太胆大了,敢找大名人作妻子;有人说王新军找关牧村是为了分配留在城市;也有人说,关牧村不过是耍王新军玩玩。

1984年的寒假,王新军因为经济拮据,不能回新疆,只得在学校准备过春节了。这时,关牧村不顾别人的议论,给王新军寄来路费,邀他去天津过春节。而此时的王新军既深深地爱着关牧村,又怕这爱会连累关牧村。处于极度的矛盾中,王新军狠着心给关牧村写了一封信说:唯恐自己的爱不能给她带来幸福,请她别将就;并表示不准备去天津过春节了,怕给她带去不好的影响。

关牧村看了这信后,大哭一场,立即和施光南一起给王新军拍了一电报:“冬去春将至,北上有佳音。”接着关牧村又给王新军写了一封充满真情的信。

王新军终于北上了。也就在这年秋天,王新军和关牧村仅用400元钱,举行了一个俭朴而又热闹的婚礼。

这里还有一段佳话必须提一下,在《海上生明月》剧组的工作中,王新军接受了施光南的建议,把“新军”改名为“星军”。那段时间里,施光南、王星军、关牧村之间有了很深的友谊。施光南有一次说:“关牧村是《海上生明月》中的月,王星军则是月边的星,那我就算是光吧。”施光南还作了一首名为《黄昏的等待》的歌:“夕阳已经落山,满眼是西山的云彩,晚风阵阵吹落叶,也吹动我的心儿徘徊。哎!等待,等你不来,等你啊不来。你不来我也不悲哀,因为有星月与我同在。你不来我也不会失望,我心中有星月的光彩。”

而今,施光南已不幸早逝。但星月依然相随相伴,在艺术的海洋里不断采撷着新的艺术珍珠,用他们的艺术生命缀饰、美化着祖国的艺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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