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事
1992-08-24
今年1月29号,中国奥林匹克足球队兵败坡下,消息传来,议论四起。买货得挑名牌,侃山要找名人,于是本刊的体育编辑请到了当今最负盛名的《人间指南》杂志的同仁们。他们是(以姓氏笔划为序):戈玲、牛大姐、刘书友、李冬宝、余德利。陈主编因为参加一个会,得晚点儿来。这几位谈论吉隆坡之战,定有高论。读者若有兴趣,以后截长补短,碰上什么热门话题,我们就请这几位在“侃在编辑部”栏目里侃上一侃。
李冬宝:输了球是挺现眼的,不过我觉得最现眼的还是余德利。《中国队挥刀杀进巴塞罗那》,听他这标题起的。稿子都送工厂发排了,这回看他怎么擦这屁股。
余德利:这能全怨我吗?还不是你们撺掇的,什么“横下一条心,一定要出线”,这劲头儿就跟巴塞罗那在河北似的。还告诉说中国队能灌人家卡塔尔队六个球,这都哪儿挨哪儿呀。
戈玲:你爱信这个。哪次球赛之前不都说“中国队大有希望”吗?鲁迅先先说了,希望本无所谓有,无所谓无。要不怎么叫无中生有呢。
李冬宝:要说中国队也邪性,一准儿是决定生死的那场比赛挨宰。开场八分钟,让人家连灌仨,这大概也能上《吉尼斯世界纪录大全》了。
余德利:这叫仁义之师,退避三舍,可惜一退就回不去了。南朝鲜队三脚射门就踹进仨,你让中国队罚点球三脚都踢不进三个去。
刘书友:照我说,输了也好。东赛西赛的,那得花多少钱呀。就算中国队这回冲出亚洲了,到了奥运会上,八成也是给人家垫底儿。不去还省了外汇呢。
余德利:我说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省下来的外汇花哪儿了你知道吗?要糟蹋也得糟蹋在明处,好歹让老百姓知道该骂谁呀。
戈玲:得,体育评论家又成经济学家了。我看呀,花多少外汇,中国这足球也没多大戏了。
余德利:关键是教练不行,中国足球要想腾飞,还得请人家外国教练来给训练。听我的,准没错儿!
牛大姐:哎,小余,你这话可不对,纯粹是崇洋媚外!外国的月亮就那么圆?难道咱们中国就不如人家?
刘书友:就是。前两天我还看一本杂志上说,足球就是咱们中国人发明的,叫什么蹴鞠。还有,《水浒》里边的高俅,就是靠踢足球发迹的,这有千把年历史了吧?
李冬宝:有道理。我琢磨着,奥林匹克的那些项目,闹不好净是咱们中国发明的。汉代那会儿有曹娥投江寻父,八成就是女子跳水运动的起源。
戈玲:男子跳水也有呀,屈原投汨罗江……
李冬宝:那是潜水运动,一猛子扎下去就不上来了。余德利:我想起来了,古时候黄花闺女抛绣球,瞧哪个爷们儿顺眼,照脑瓜儿上一拽,立马儿拜堂成亲。这不是女篮运动吗?
牛大姐:我说你们几个说话怎么那么损呀?输了球,还得热情鼓励,哪能讽刺挖苦,把人一棍子打死呢?
李冬宝:对,多打几棍子,让他慢慢儿死。我看你牛大姐更损。
牛大姐: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说,输球的关键还是思想作风不过硬,对运动员还得做深入细致的思想工作。
戈玲:照您这么一说,弄帮政治课老师去为国争光,准保是踢到哪儿赢到哪儿啦?
李冬宝:我看这比赛竞争的事,还得压力大点儿。要是输了球就地正法,你看是什么结果。好像电视里还没现场直播过枪毙人吧?
戈玲:这也忒残忍点儿了。不如先给运动员点儿甜头,封个官什么的,输了球再把乌纱帽给摘了,待遇全免,这还差不离儿。余德利:你这招儿更黑。像咱们老陈,输了球就把他那个主编给抹了?这比枪毙他还难受!刘书友:先当了官回头再当运动员的咱没听说过,可是运动员退了役去当官的还真不少呢。牛大姐:我就看不惯这个。运动跟当官是一回事儿吗?运动上有成绩就能当好领导,我看未必。
李冬宝:这话谁说也轮不上你牛大姐说。你那老伴过去不是搞一回运动升一回官吗?牛大姐:那是政治运动,我说的是体育运动,不是一码事儿。刘书友:你们这都是瞎抬杠。说正经的,还是咱们经济实力不行。现如今的人都是给多少钱干多少活,人家外国运动员工资都是几十万上百万美元,咱们就差远了。余德利:你这话我可不爱听。人家外国球星挣的多,那是真有本事。再说了,中国运动员不比你挣的多?出国比赛还能划拉不少洋货回来呢。李冬宝:中国足球队也不是没挣钱的机会呀。亚运会,霍英东先生把票子往那儿一拍,得了冠军拿去。这回曾宪梓先生又出了20万港币,只要中国队能去巴塞罗那,小哥儿几个可劲儿花去。问题是有那份儿心没那份儿力,瞅着眼馋,愣是拿不着。
戈玲:我就奇怪,咱们中国11亿人口,从里边挑11个人踢球,1亿人里出一个,怎么就踢不出个名堂来?
李冬宝:卡塔尔才多少人,也就20多万吧,咱们北京大点儿的街道办事处也差不多管这么多人了。11亿人跟街道办事处踢,到了儿还输了,这是够让人伤心的。
余德利:别介呀,那你伤心的过来吗?中国不也有让人高兴的运动嘛,谢军不是当上世界棋王了?
刘书友:哎,对了,咱们中国人的特长是斗心眼儿,像咱们《人间指南》,六个人就不知道有多少心眼儿。所以我说呀,咱们应该扬长避短,在斗心眼儿的运动上多花力气,什么围棋啦,象棋啦,扑克牌啦……
李冬宝:还有搓麻!
刘书友:对,还有麻将牌,这些项目咱们一准儿能拿世界第一。
牛大姐:你们这都说的是什么呀,赌博能跟体育相提并论吗?
余德利:你还别说,咱们中国可是个出高人的地方,真能让洋鬼子佩服得五迷三道呢。就说气功吧,意念制动,隔墙取物,再高的还能腾云驾雾,呼风唤雨,外国有这个吗?
戈玲:干脆以后运动员换成气功大师得了,一发功球自个儿往大门里跑,裁判一迷瞪,净向着中国队,这不就结了?
余德利:请高人出山那么容易?别人甭说,牛大姐练的是开胃功,呆会儿你让她表演吃三斤饺子,你看她干不干?
牛大姐:去,小余,别净拿我开心。有本事你去为国争光,别净在这儿瞎白呼。
戈玲:得,余德利这下瘪了。我看你们男人就是完蛋,甭管什么运动,准是女的比男的强,要不怎么说是阴盛阳衰呢。
李冬宝:那是你们女的给坏的事。满世界寻摸高仓健,其实真给她搭配那么一个,脸跟面板似的,她又该说缺少柔情了。戈玲,你说实话,你心目中的白马王子,除了我还有谁?
戈玲:你别不知道姓什么了。我宁愿找面板,也不愿意找擀面杖。
李冬宝:得,要不怎么现在都是男人做饭呢,全成了厨房的家伙什儿。
余德利:你这打击面也忒大了。我就不给我媳妇做饭。
戈玲:那还是你们男人笨呀,得让媳妇给你做饭。
余德利:我白天吃食堂,晚上下饭馆,用不着她做。
牛大姐:家务事不得你媳妇干?她管不管收拾屋子?
余德利:她管收拾屋子?她就管收拾我!
(此时陈主编推门而入)
陈主编:嗬,聊得真热闹。说什么事呢?
李冬宝:说球事呢。
陈主编:噢,说《求是》杂志。
李冬宝:得,余德利吃麻花——满拧。我们说踢球的事呢,想给中国的足球打打气。
陈主编:这就对了。胜败乃兵家常事嘛,这回中国队输了,还有下回呢。我看中国的体育事业还是蒸蒸日上的嘛。你们想想,过去人家管咱们中国叫东亚病夫,现在都能申办奥运会了,了不起呀。至于小余发的那篇稿子嘛,麻烦冬宝和戈玲跑一趟工厂,把稿子撤下来,小余再赶写一篇,以总结教训、鼓励打气为主。我看题目嘛——叫《卧薪尝胆,东山再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