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黄浦江畔的风暴

1960-08-20徐景贤

中国青年 1960年5期
关键词:同济队伍同学

徐景贤

七、找到了党

风暴过去了。学校当局怕学生继续“惹事生非”,决定提前放假。一年一度的端午节来临了,上海有家的同学给远离家乡的同学送来了粽子。这几个绿绿的、四角尖尖的粽子,给穆汉祥带来了很多温暖;但是,也使他更加怀念远在重庆的亲人们了。

这仿佛还是昨天的事,他和奶奶、父亲、母亲和妹妹们团坐在一起,嚼着粽子,尝着油汪汪的咸鸭蛋。母亲知道儿子爱吃甜的,总是把最大的豆沙粽子分给儿子……。这种情景,是那样近,又是那样远,一转眼几年过去了。逢到这样的佳节,母亲又会怎样的思念儿子啊!前一时期,上海形势比较紧张,母亲大概从别人那里听到了风声,已经接连来过两封信询问一切了;自己几次提笔想写回信,总是因为满腹的话不知从何说起,几次又把笔放下。今天,无论如何该回一封信了;奶奶的咳嗽不知好一些没有,父亲的劳累的工作一定使两鬓更白了,应该把儿子的一切告诉他们,省得老人家焦虑不安。

穆汉祥坐在窗前的课桌上,簌簌地写起回信来:

母亲:

当您的儿子提笔写这封信给您的时候,心里是非常难过的,好久没有写信回家,尤其是在那几天社会最纷乱的时候,害得母亲整天为儿子的安全担忧,这是儿子的罪过。

上海在六月二号前的那几天是非常紧张的,不过恐怖紧张的不是我们,倒是那些官,他们好些夜都没有睡着觉。六月二日上海有一个强盗放了一枪,吓得政府的官员都以为是暴动开始了。

我们学校里被捕的一些人都放了出来,只有两个人是送在一个龙园里,成天还有些大官去训话,希望他们能被感化过来,不要给老百姓讲话,要帮政府一道去刮地皮,否则就做一个书呆子死读书。

内战要是一直打下去,受苦的还不是中国老百姓?兵要老百姓当,税要老百姓纳,粮要老百姓缴,人在战场上成千成万的死去,钱用在打仗上,还不是一冒烟就没有了!这样打下去,中国人不但都要打穷,恐怕人也要被打光。上海老百姓就时常说:“从前是愿活不愿死,现在是愿死不愿活。”这句话多惨。这个坏政府早把人心丢光了。

这怎能叫学生不站出来?除非走狗,除非他麻木不仁。因为这些缘故,决不能因为自己将来能过好日子。就不管人家是否受苦。每个母亲为儿子担忧都是相同的,但是每个母亲也都希望她的儿子不辜负她自己的一番教养,做一个有骨气的汉子。这两个希望好像有些不大对头,但是只要母亲信任儿子,在他这种年纪已经能把自己的事处理得很好,母亲以后可以放心。秀刚妹和奶奶寄钱来,非常感谢,不过还没有收到。问问是否用航空寄来的,要是平信就要等一个多月了。

深深的祝福父亲、母亲和奶奶身体健康

不孝的儿子

汉祥端午节

做个有骨气的汉子,——这是对母亲说的:要是对自己来说,那就是成为一个有觉悟的真正的人,象那天晚上决定的那样,成为一个共产党员。过去穆汉祥曾从一些进步书刊上看到:有这样一个政党,是由一些最优秀的人所组成的;他们为着要在这个世界上消灭贫困,消灭压迫,宁可抛掉自己的头颅,洒尽自己的热血。这就是中国共产党!现在当他一次再次地看到国民党的卑污,看到那些坏蛋狗子们咬牙切齿地痛恨共产党的时候,他就益发感觉到共产党的可爱。他常常翻开鲁迅先生的“南腔北调集”背诵 这一句话:

“帝国主义和我们,除了它的奴才之外,那一样利害不和我们正相反?我们的痈疽,是它们的宝贝,那么,它们的敌人,当然是我们的朋友了。”

同样的,穆汉祥也用这样的逻辑,从国民党的法西斯丑行里反证出了共产党的光明。

为了寻找党的组织,穆汉祥和小周之间还引起过一场争论。这两个亲密的朋友从认识以来,从来没有象这一次那样争得面红耳赤过。那一天,他们俩在工程馆的屋顶平台上散步,穆汉祥告诉小周自己最近以来的心情,并且表示迫不及待地希望找到党的组织。但是小周的看法却跟他不一样,小周觉得共产党好是好,但是共产党员有点高不可攀,根本不是他们这样的人所能做到的,因此不必去追求这样的空想,她还说:

“反正无党无派也可以革命!”

这一下穆汉祥可沉不住气了,他激动地说:

“你这种想法是根本不对的!你要革命,但是你却无党无派,一盘散沙,别人要反对革命,而他却组织了国民党、三青团,全力进攻,你还能革得成什么命!当然,共产党员是些不平凡的人,我们都还差得很远,不过,不平凡的人总是由平凡的人变成的,要是谁都不想积极地争取加入这个组织,为它增加一分战斗力量,那末革命怎么还会有胜利的希望?”

小周辩解了几句,想要结束这场争论,但是穆汉祥却不肯罢休。虽然平时他们在其他一些问题上也有过一些争执,但那种争执最后往往是以穆汉祥的让步为结束的,今天穆汉群却变得十分认真起来,他举出很多理由,反复说明自己的观点,同时批评无党无派思想的有害,他是那样的理直气壮,以致到最后小周给他说得哑口无言,只好承认自己的不对,同时提醒他:“话说得轻一点,不要给旁人听见了。”穆汉祥这才冷静下来,两个人结束了一场空前的争论。

在分手的时候,穆汉群带着抱歉的神情对小周说:

“原谅我的激动,但是今天我说的都是心里话,我……”

小周谅解地点点头笑了。当她目送穆汉祥的背影远去的时候,她忽然觉得:过去他们虽然相处很久,但她还没有全面地了解穆汉群;今天的一场争论,又使她从他身上发现了一些新的闪闪发光的东西。

几天后的晚上,穆汉祥正在夜校里上课,老章来了,他从后面轻轻地走进教室,坐在最后一排座位上,听穆汉群给学生们讲解鲁迅的“聪明人和傻子和奴才”。

鲁迅的文章,经过穆汉祥的讲解,对工人们来说显得十分亲切和明白;他先把课文解释了一遍,接着问道:

“我们应当做哪一种人呢?我们工人的生活也是比猪狗都不如的,但是我们甘心做一辈子奴才吗?我们看见别人受苦的时候,我们能够做个假慈悲的聪明人吗?不!奴才和聪明人,都为他们的主子帮凶。只有傻子,才是统治阶级的死对头。大家都拿出傻子的勇气来,齐心团结,一定能把主子赶走!”

讲完课,女工阿英忽然站起来问大家:

“我们这里谁是傻子呢?”大家给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问住了,阿英指指穆汉祥:

“呶,穆老师是傻子。”教室里的人都笑了,但阿英却很严肃地说:“这有什么可笑?穆老师教给我们知识,教给我们做人的道理,这就等于在黑屋子里给我们砸泥墙,开窗洞,让我们呼吸到新鲜空气,看到光明,这样的傻子应该多几个才好呢!”

“我和大家一样,我也是原先关在黑屋子里的,当然我不甘心做奴才,但是我看不见出路,后来别的人给我引来了光明,我才清醒过来。”穆汉祥谦逊地说:“我们应当感谢这些走在前面的人,向他们学习,拿出‘傻子的精神来,唤醒更多的人。”

下课以后,穆汉祥 兴奋地抓住老章的手,说要和他商量一些重要的问题。

“我想在夜校里办一个报纸,”穆汉祥边走边谈,“把这一班学生全部组织起来,发动大家把厂里的痛苦生活和斗争情况写下来,登在报上,发到全区的工厂里,去教育更多的人,岂不是比我在课堂上讲课要好得多么?”

“能办一张给工人看的报纸当然是很好的,”老章沉吟了一下,“但是你班上的学生都是可靠的么?你只登这几家工厂的消息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么?要知道,奴才们和聪明人们的感觉是相当灵敏的,我们要学会隐蔽和保存自己,还有很多事情要等待我们去做,我们千万别作无谓的暴露和牺牲。当然,报纸还是可以办,只是要找几个靠得住的积极分子,内容应该多登一登上海和其他地区的报道,使狗子们难以追踪。”

穆汉祥听着听着,好像在聆受一个富有经验的长者的教导一样。他和老章有过比较长期的接触,开始的时候,因为老章并不象老胡以及学生会的其他一些干部那样,在很多政治运动中积极地出头露面,因此,穆汉祥以为老章只是一个正直的、思想进步的人,在有些问题上比自己要看得远些,看得深些,但是日子久了,老章在思想上给了穆汉祥很多帮助,特别是经过护校运动,穆汉祥开始意识到老章不是一个普通的人,而是一个老练的革命战士。今天,听了老章的这一席话,他更加肯定了:老章正是他所要寻找的人!老章了解他,他要向他提出这个生命道路上的重大问题。

当他们走到juan着“饮水思源”几个字的水池旁边的时候,穆汉祥站定了脚步,他用信赖的目光看着老章,一字一句地说:

“老章,我再也不能一个人留在组织的外面了,我多么需要组织的指引,我迫切地想要加入中国共产党,你看我够格吗?你能帮助我吗?”

老章抬起头来,看见穆汉祥的脸上出现了一种非常严肃的神情,他的眼睛在波光、月光的映照下射出坚定的光辉,这个青年人在热烈地期待着一个有关他的一生道路的重要回答。老章掏出手帕,擦着额角,抑制着自己的激动,缓缓地说:

“我就是为这事来找你的。我一定为你找到这个伟大的组织。”

这一夜,和穆汉祥同宿舍的赵林又发现他一宵未睡。穆汉祥激动地轻声哼着“国际歌”,在日记本上写着写着,直到天明。赵林觉得很奇怪:他怎么会有这么旺盛的精力?当然,赵林当时并不知道,穆汉祥正在写他的最庄严的誓言——入党报告。

八、血染其美路

有什么时刻能比这样的时刻更珍贵呢?当上级党组织的同志正式找你谈话,宣布你被批准为中国共产党党员的时候,当他伸出手来向你表示祝贺,并且亲切地称呼你为同志的时候,有什么时刻能比这样的时刻更珍贵呢?

在交通大学上院二楼的一间小屋里,穆汉祥渡过了他毕生最难忘的时刻。

窗外的蓝天,蓝得那样明净,秋末的校园,显得那样美丽,穆汉祥心情激动地谛听着上级党组织同志的谈话,一九四七年一年间的不平凡的经历,一下子全都重新涌现在眼前。今后,自己的责任更重了,上级同志的亲切而严肃的声音在他耳边震响:

“你要坚定不移地捍卫无产阶级的利益,无限忠诚地献身于共产主义事业,穆汉祥同志。”

第一次听到别人正式称呼自己为“同志”,这是多么崇高的称号。同志!这就是说,要无愧于作为我们伟大的党的一分子:同志!这就是说,要和许多优秀的战士并肩站在一起,永不停息地向前冲刺。

穆汉祥的话不多,他只回答了一句:“党要我做的,我一定做到!”

不久以后,他就经受了一次重大的考验,那就是“一·二九”同济大学血案。

一九四八年初,国民党政府正处于腹背受敌的情况之下:他们的前线,由于强大的人民解放军南渡黄河、全面反攻,已经彻底崩溃了;他们的后方,到处喷发着怒火,由于工人运动和学生运动的冲激,阵脚大大动摇。这个独裁政府恐慌起来,狗急跳墙,露出了更加疯狂的野性。在上海,他们首先拿同济大学开刀,阻挠学生自治会的民主普选,接连宣布开除学生五十多人,企图破怀学生运动的领导核心。

那一天,交通大学的同学正在上课,同济大学“飞车联路队”的两个队员从江湾骑了自行车赶来了,他们告诉交大的伙伴们:同济同学昨天在校内绝食请愿,要求校方收回开除学生的布告,校方置之不理,事后又开除了一批同学,同时还勾结特务,通知大批军警来校“镇压”,同学们忍无可忍,决定明天向政府请愿。

交大的同学们听说自己的兄弟受到这样无理的迫害,十分气愤,纷纷要求前去支援;学生自治会研究后决定由各班级派出代表,组成“交大声援团”,前往同济,其他同学照常上课。

一月二十九日清晨,天刚朦朦亮,大雾笼罩着上海,十几步外不见行人,一支百来人的队伍匆匆从交通大学出发了,他们预定在中午以前到达同济大学和其他学校会师。当他们走到威海卫路国民党“新生活

俱乐部”门口的时候,雾气消散了一些,他们唱着歌,行人围聚拢来,有一个三轮车工友问道:

“你们学生前几天游行反对英帝国主义,今天游行又为的啥?”

穆汉祥跳上台阶,把手一挥,响亮地说:“刚才有位工友弟兄问得好,我们学生今天为啥又要出来游行呢?各位市民们总还记得,就在上个月,我们学生曾经在街头到处奔波,为的是替过不了冬的穷人募捐寒衣;就在几天以前,我们学生又在马路上游行示威,为的是抗议英帝国主义暴行,声援九龙同胞。请问大家,我们学生这样做有没有错?”

“没有错,做得对!”一个戴毡帽的工人在下面喊着。

“哪个有良心的中国人情愿看自家同胞受罪呀!”一个抱着孩子的妇女哇啦哇啦地对旁边的人嚷着。

“是的,每个有良心的中国人都说应该这样做,但是政府却说我们是扰乱社会秩序,影响国家邦交!”穆汉祥的声音愤怒了,他的一头黑发在寒风的吹拂下仿佛根根直竖起来:“上海同济大学的五十多个好同学就这样被开除了,我们交通大学派代表去支援他们,希望全上海的父老兄弟姐妹们都来支援他们!”

穆汉祥说完话,下面的人纷纷议论起来:

“这种政府真不讲理!”

“样样有罪,我看再过几天连吃饭拉屎都要有罪了!”

“难怪这些学生子,他们又不是为了自己得好处,结果还要被开除,政府也太辣手了!”

同学们整好队伍,又继续唱着歌前进了。中午,在江湾其美路上同济工学院的门口,上海各校一千多人的声援队伍,冲破了宪兵警察的重重包围,和同济大学一千多同学的请愿队伍会师了。穆汉祥从背包里拿出一面红旗交给赵林;赵林庄严地拿着旗子走上临时搭起的主席台,他当着几千双眼睛抖开这面火红的旗子,旗子上用白字写着:

献给同济受迫害的弟兄

在没有民主的国家里,

你们是最好的证人!

交通大学学生自治会宣全体同学赠

同济的学生自治会主席眼中噙着泪花,接过这面旗子,把赵林紧紧地拥抱起来;台下的同济同学,也有好多激动地流着眼泪,和周围其他学校的同学拥抱。一瞬间,全场沸腾起来,“感谢兄弟学校的支援!”“上海学生大团结万岁!”口号声此起彼伏;把附近的军警都惊呆了。

当学生的请愿队伍整队待发的时候,忽然有消息传来说是吴国桢市长来了,要求学生派代表前去谈判。代表派去了,半天没有消息,周围的军警包围却愈来愈严密。谈判从中午一直拖到下午三点钟,大家等得不耐烦,正想冲山军警包围圈的时候,吴国桢突然在其美路上出现了。

穆汉祥已经是第三次看见这一个面孔伪善的市长先生了。这个戴着眼镜、拿着手杖、穿着西装的家伙,给人的第一眼印象就是他不象一个中国人。穆汉祥清楚地记得:当交大学生在护校运动中整队出发时,拿出无赖态度用身体挡住车辆的,是他!当特务殴打系科代表大会以后,假惺惺地前来表示慰问的,也是他!现在,这个老奸巨滑的美国走狗又出现在眼前了,穆汉祥一看到他,心里就泛起一股强烈的憎恶的感觉。

吴国桢摇着他那肥胖的身躯,走到同济大学学生队伍的面前,在他的后面簇拥着一大群保镳——便衣特务,在他的左边,警备司令宣铁吾站在一辆架着机关枪的铁甲车上,倒挂着两根八字眉毛,两只三角眼骨碌骨碌地在学生队伍里溜来溜去,满脸杀气。

吴国桢爬上路旁一个比地面略高的土丘,清了清喉咙,用一条和他胖胖的身躯不相适应的尖嗓子,开始了对学生的训话:

“●……学生的本份是念书,现在你们成天罢课请愿,游行示威,显然是受了别人的煽动和利用, 这样把事态扩大下去对你们自己是不利的!我以市长的身份劝告你们……●……警告你们,赶快回校,关于被开除同学的问题政府一定妥善处理……”

当吴国桢在挥舞着他的手杖训话的时候,同济大学的同学们已经忍不住叫喊起来:

“要求当场撤消开除同学的决定!”

“要求吴市长保障学生的权利和自由!”

穆汉祥也隐蔽在旁边的队伍里带领同学喊口号:

“支持同济同学的正义要求!”

吴国桢故作镇静,从口袋里掏出他的美国烟斗,划根洋火点着了,喷出一口烟说:

“你们有要求可以冷静地坐下来谈判,为什么要游行请愿?●?要知道这是非法的!”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从同济队伍里抖出一面大旗,上面写着:

“宪法第十条——人民有游行请愿的自由。”

吴国桢老着面皮说:

“宪法还没有公布,不能生效。”

队伍里有人大声责问:

“南京的国民大会刚刚通过宪法,为什么不能生效?”

“这不算数,还要等蒋总统批准呢!”吴国桢还想狡辩。

“这说明你们的宪法是骗人的戏法!”有人当场戳穿了他的假面具。

吴国桢下不了台,老羞成怒起来,他把脸孔一扳,暴跳如雷地吼道:

“你们想造反吗?”

这一来,触怒了站在前列的同济同学们,他们也激动地叫喊起来:“谁想造反?”

“市长怎么可以血口喷人?”

“反对无理开除同学就算造反吗?”

激怒了的人群后浪推前浪,往前涌了几步。

吴国桢一看队伍往前涌来,以为要找他算账,赶紧往后退去,谁知后面正好是一条干涸了的道旁小沟,他背后没有长眼睛,扑地一下坐倒在沟里,礼帽飞掉了,眼镜跌落了,他索性把手杖也扔了;旁边一个便农特务乘机大嚷起来:“学生打市长了!”

说罢他马上拔出手枪,其他的人也都劈里啪啦地扳动枪机。这时,有好几个新闻记者站在沟沿上给坐在地上的吴国桢照象,只见镁光灯“咔嚓、咔嚓”地闪亮着;吴国桢赖着半响不爬起来,等候记者们给他拍照,同时,他举起一只手高喊:“不准开枪!”

他很知道,假如一开枪,队伍就会大乱,自己的性命都要难保。拍完照,几个侍从把他扶起来,他不说一句话,掉头就走了。

学生们亲眼看到这一场丑剧,大家气愤极了,更加响亮地喊起口号来。这时,那辆架着机枪的铁甲车,也疾驰而去,只见宣铁吾在车上向远方做了一个手势,在一百多公尺以外的公路上忽然烟尘滚滚,学生队伍里有人惊呼起来:“马队!马队来了!”

穆汉祥始头一看,骑巡队的高头大马四匹一排地直向这里冲来,而站在外缘首当其冲的都是一些女子中学的小同学,形势危急了,只听得他高喊一声:

“男同学随我来!”

立刻,从同济和交大的队伍里跑出一群人,紧跟着他,扑到女中同学的前面,臂膀挽着臂膀,马上形成了一堵用身体筑成的墙壁。

马匹越冲越近,骑在马上的全付武装的警察,手里拿着闪闪发亮的长柄马刀,直指下方,气势汹汹地向他们冲来。人喊,马嘶,烟尘滚滚……,肉体筑的墙壁经不住铁蹄的践踏,终于崩溃了!有几匹马闯进入流里,到处发出撼人心肺的惨叫。穆汉祥看到一匹马在践踏几个年幼的女同学,心里好象火烧一般,不知从那里来的一股力气,他喊了一声:“抓住马缰!”便直扑上去狠狠夺住马缰,那匹马后蹄竖起来,差点把骑者撤下马背;马上的警察转过脸来,乘势把马刀照准这个勇敢的青年脸上狠命一击。穆汉祥觉得一阵剧痛,接着好象天崩一样,他失去了知觉,扑跌在地。

马匹从他身上踩了过去……

猜你喜欢

同济队伍同学
上海同济检测技术有限公司2022年无损检测进展
上海同济城市规划设计研究院有限公司
同济大学:既仰望星空也脚踏实地
同学会上的残酷真相
同济堂矛盾说法引“问询” 频繁出错惹市值蒸发50亿
还剩多少人?
“五老”队伍大有可为
应接不暇 骑虎难下
青藏高原筑“天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