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年的学校生活
1957-08-16中奇
中奇
我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我的整个幼年时代,是在祖国危难深重和人民生活极端贫困中度过的。
1940年初冬,我的故乡——在日寇蹂躏下近三年的冀中平原,被京汉、津浦、石德三条铁路线和大清河,以及北京、天津、保定三个城市四面包围着。日寇在这个宽二百余里,长五、六百里的大包围圈内,密修公路,挖掘沟壕,遍安窝巢,据点像围棋子般密集,又用点线把这块土地切成若干小块,向我同胞施行残忍的“杀光、烧光、抢光”政策。在这危难重重艰苦万分的日子里,共产党和民主政府,一面领导人民对敌人进行坚持不屈的斗争;一面还办教育培养后一代,使千万儿童受到了革命教育的培植,成为革命的生力军。
那时我才13岁,担任小区儿童团团长。深县第二高级小学建立了,党把我送去上学。久经失学的我,从此又开始了学校生活。
我们的学校
学校设在与周围敌人相隔20余里的村庄,环境还算是比较安稳。这是一所很“漂亮”的学校,操场是地主的场院,课堂是地主的马棚。阴雨连绵的夏天,泥抹的屋顶时常滴下漏雨,湿漉漉的地上散发出一股股牲畜的粪便气味;大雪盖地的冬天,在几根木条钉成的窗口上糊层薄纸,门口挂一条谷草编成的门帘,就是很好的御寒设备。屋子里的温度太低,手发木了,就送到唇边暖暖;脚冻麻了,不管它;写字的笔不流水了,也把它送到嘴里哈一哈。同学们就这样坚持了学习。
课堂里没有桌凳。当时想找几根木头也是困难的。起初,同学们找了些席片烂草来坐,后来有了发明创造,用高粱叶拧成小墩墩当坐垫,这东西坐着既柔软又隔潮。小墩墩上有两个耳朵,用条小绳拴上,一发现敌情就把它背在身上,到野外树阴下、庄稼旁、土坡侧或道沟里去上课.一块硬板板放在膝盖上就是我们常用的极为宝贵的课桌.
纸和笔
纸,是当时极为宝贵的东西。我们所用的纸是当地军民用麦秸制造的麦秸纸。这种纸黄板板,厚墩墩,好像用小黄米烙成的煎饼,在上面写字好像用砂纸磨铁锈一样沙沙作响,但我们还都是蓝字压红字地用来写两遍。如果找到一本旧书,也要在它的空行间塞上满满的字。有次县大队搞了一堆敌人的宣传品,没舍得烧掉:送给了学校。同学们就用这些东西裁订成好多小本子,在反面记笔记,作习题。我们的教材都是麦秸纸油印的单页篇,完全是学校自己用小油滚一篇篇印出来的。为了严格节省从敌人那里得来的腊纸,每用一张就要事先精细核算一番,怎样能使它装上最多的字,发挥最大的效能。一张腊纸上,总要刻满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有时一张腊纸上刻印几门课程:数学、语文、政治常识……。
我们所用的笔,多是自己的手工艺品。全校200多名学生中,真正的自来水笔不过十多支。我起初还用着别人送给的一支钢笔,后来闹敌情丢掉了,就索性自己动手,用一个子弹壳砸成薄铜片,剪成钢笔尖的样式,绑在一根小木棍上,蘸着装在小瓶里的自己用蓝、紫、绿等颜料冲制的墨水,写、画都很好用.笔尖粗了,就再磨磨,磨的太小了,就再换一个。有铜片、剪刀、小锤和两只手,就满能解决问题.
食和宿
我们每人每月的全部伙食是:30斤高梁、玉米面和几把小米,二角边币的菜金。就是这样节省的食用,也不是每个同学的家庭都能拿得出的,百分之十以上的学生还需要学校补贴。红高梁饼子、腌萝卜条是我们日常生活的好朋友,吃起来很香甜。每隔三、五十天,还要改善一次生活,筛些细高梁面,掺点榆皮面轧顿饴酪,同学们吃个大饱特饱。
学校没有宿舍,同学们分住在老乡家里,三五人睡在一条土坑上,抵足共枕,显得格外亲热。每逢秋末冬初,我们就趁课余时间,到村边田野拾柴棒捡树叶,天冷时用它烧炕取暖。就这样熬过了无数个风雪之夜,战胜了冬季的严寒。
夏天的霾雨、浇不熄同学们如火如荼的炽热心情,冬天的严寒,摧不毁同学们坚韧不拔的毅力!为了学习,同学们战胜了艰苦的环境。我们年纪虽小,并没有被困难吓倒,个个愉快乐观,白天黑夜,到处是欢乐的歌唱,压低了敌人的枪声.我们就在这样非常的境遇中渴求着知识,成长着小小的心灵。
今天,我们有了很好的工作和学习条件,使我深深地感到现在青年人的幸福!每当我回忆起自己艰难多事的幼年,我就会觉得更应该发奋忘我地劳动和学习。